第十章

兩個月後，孫曼凌看上一塊地。

地不貴，但也沒便宜到她一個人能支付的地步，於是她和地主商量想分期付款，沒想到過了幾天就有人幫她付清全額！

爸媽對她說是大哥幫的忙，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大哥還沒這等財力；會是誰當她背後大金主，她心知肚明。

買下地，她花了三個月重新整修成自己想像中的樣子。

在這期間，每次假日，莫柏森都會過來幫忙，不過最多的時候是站在一邊指揮她，或者是陪她去挑選傢具。

他們甚至花了兩個禮拜的時間，每晚通電話討論民宿的名字。

所有的事只要有關民宿，有關她，他都會參與，他甚至還幫她架了一個網站。

「網站？會不會太高調啊？我這人向來很低調耶！」她其實怕的是之後還要天天上網維護，很麻煩！

「現在已經不流行埋頭苦幹了，如果沒有適度的廣告，最初的客人打哪裏來？

你放心，我會盡量以你喜歡的風格來架設網站，後台程式也會寫得愈簡單愈好，就算是小學生也能輕易上手，保證你學1分鐘就會，好不好？」

「你是在諷刺我是電腦白痴嗎？」

莫柏森忍不住又嘆氣了，「寶貝，你真是愈來愈聰明了，以後我要怎麼騙你呢？」

「莫、柏、森！」氣死她了。「你這個禮拜不準來！」

「我很想你呢！寶貝……」

「不要叫我寶貝，我討厭你！」每次他一叫，就表示他又要欺負她了。

「那……你要的抱枕我已經買到了，你要自己過來拿嗎？」無論如何，他就是有辦法將她製得服服貼貼的。

孫曼凌內心頓時有一堆的圈圈叉叉……「寶貝，我也很想你……禮拜六一定要來喔！」為了抱枕，她只好嗲聲嗲氣的哄著。

平常他都會搭飛機到台東，再換車到花蓮以便節省時間，不過要幫她運送東西的時候就得親自開車，其實並不輕鬆，所以她也不喜歡讓他運送，可他偏偏愛得很。

雖然無法再跟之前一樣天天膩在一起，但他們的感情卻不曾降溫；電話讓他們好像就住在隔壁一樣，唯一的壞處就是無法立刻看見對方。

思念會泛濫，忙碌方能短暫讓他們止住思念。

如此分隔兩地的情況又持續了半年以上——

孫曼凌對男友的堅持，是真的愈來愈佩服。

「你真的沒覺得不好嗎？萬一我們一輩子就這樣呢？」白天雖忙，一入夜便會想起他及他的好手藝，他們已經很久沒坐下來好好吃頓飯了。

「我們每晚都通電話，假日我也會過去找你，我覺得這樣很好，『日出』剛開幕，你現在得先專心在事業上，就別擔心我了。」每回通電話，他總是要她放心。

「柏森……」

「嗯？」即使她忙到沒空打電話，他也會打給她，沒聽見她的聲音他便無法安心。

「這裏的海潮聲聽起來讓人覺得好舒服，真希望你也在道里……不過我不希望你為了我而放棄你的事業，不然我會生氣的，知道嗎？」她永遠記得不能當體育老師的痛。

「遵命，寶貝。」

「還有……我很想你。」兩人的感情終於穩定下來。

雙方父母頻頻催婚，可如今分隔兩地的情況，她自己也不曉得該怎麼結婚，難道要當周末婚的夫妻嗎？

所以結婚這件事暫時得擱置，至於何時能提，唯有天知道。

「我也是。」

「下個禮拜你生日，我不能過去幫你慶生，抱歉。」

「補償我也可以。」他這人最好說話了。

「如何補償？」

「我已經幫你的電腦裝了視訊，來一段激情視訊好嗎？」相思之苦，難解啊……

「……」孫曼凌當然不可能答應來上一段激情視訊，所以她親自來到台北，想先給他一個驚喜。

她和莫柏森的戀情是在她離開后才曝光，跌破了眾人的眼境，幾乎所有人都不敢置信，但事實擺在眼前也由不得人不信。

這天，她在中午休息時間之前抵達「Butterfly」，正好看見有客人走入莫柏森的辦公室，她稍微等了十幾分鐘，仍然不見有人出來，便轉身去找小柔吃飯。

由於孫曼凌開的是地中海風情的民宿，小柔便帶她到「嘗鮮」讓她品品嘗何謂道地的意大利麵。

正當她們和老闆聊得不亦樂乎之時，莫柏森如一陣風似的衝進餐廳，一看見孫曼凌，便牢牢抓住她的手。

老闆識趣的離開，孫曼凌和小柔則是一頭露水。

「柏森，你怎麼了？」好像看到鬼似的。

「綺思說你氣沖沖的離開公司。」他心慌得馬上追出來，路上看見同事，一問才知道她們兩人來到這裏，「我？氣沖沖？」孫曼凌更加困惑。

「我為什麼要氣沖沖？如果氣沖沖，我也不會跟小柔一起來吃飯啦！」

小柔也點點頭，她從未見過總監如此的焦急，呵呵，回去又有消息可以和上司分享了。

「因為你不是看見菲兒走進我的辦公室嗎？」

「是啊！我有看見，所以呢？」

「我以為……你不等我是因為嫉妒了。」女友的表情是一臉的疑惑樣，看樣子蘇綺思非常的沒有同事愛——故意加油添醋的騙了他！

「我嫉妒？為什麼？」

「因為菲兒之前對我有意思……」

哦！有內幕，小柔好想聽，可總監的眼角餘光好嚇人，嗚嗚，怎麼辦？她好為難啊……

「我知道啊！不過我沒嫉妒，只是想說你們或許會聊很久，就先跟小柔出來吃飯，下午再回去找你。」許久沒回台北，當然也要找朋友敘敘舊。

莫柏森明顯的放鬆下來，深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我和某人相比，心胸寬大了許多，對不對？小柔。」

小柔望着一邊是上司，另一邊是好友，她……好為難啊！

「那個……我認為總監道么擔心，就表示他很在乎你……曼凌也是因為信任總監才不會嫉妒，所以……你們還是很恩愛。

「啊！我突然想到總編要我提早回去幫忙，那我先走啰！」雖然秘密很誘人，可能不能聽完也是需要本事的，為求保命，她還是先走再說，以後再慢慢拷問，於是小柔留下錢，匆匆閃人。

「待會兒把錢退還給她，這頓我請客。」

「呵呵，那我就代替小柔謝謝你了……是說，我有這麼容易嫉妒嗎？如果是這樣，學生時代我就會嫉妒個沒完了。雖然你很壞心，經常設計陷害我，又看起來很花心，沒節操，可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很認真又專情，雖然不到善良的地步，但至少很正直，所以我才不會胡亂吃醋。」

莫柏森放心的摟着她，解釋道：「菲兒準備結婚了，剛剛是送喜帖過來。」

「我有沒有問過你為什麼沒有喜歡上她？」

他捏捏她的鼻尖，淡淡的說：「如果已經擁有最好的，為何還要將就第二呢？」

孫曼凌閉上眼，享受着道句話帶給她的甜蜜……

「對了，媽昨天問我們什麼時候要結婚？」

果然是兩家一直都在傷腦筋的問題……

「你怎麼回答？」

「我說不急，我還在沖事業，想等到三十歲再說。」

孫曼凌很清楚莫柏森是拿自己當擋箭牌，在這件事上，他始終站在前頭擋住來自四面八方的期望及催促，讓她毫無壓力。

他倆確實經歷了太多的考驗，其實並不急於一時非在一起不可，只是雙方家長的感覺也要考慮進去。

「你呢？會不會很急着想結婚？」

「當然不會，我希望你是心甘情願的嫁給我。」

「好，等我們三十歲就結婚！」

為了慶祝男友的生日，這個假日，「日出」只有一個客人，而她正在等他前來，這次他們有一整個禮拜的時間可以相處。

晚上十點多，她還沒等到莫柏森——

記得他有提早下班，怎會遲到這麼久？她不禁開始擔心，頻頻打他的手機卻是關機狀態。

沒多久，她接到莫伯母打來的電話，說莫柏森出了車禍，傷勢並不嚴重，但現在人還在台北。

孫曼凌沒有時間思考，急忙趕去台北，即使莫伯母說他的傷勢不嚴重，她仍想親眼證實，不然無法安心。

當她趕到醫院時，莫柏森正巧已入睡，莫伯父和莫伯母就在病房外頭守候。

「小凌，柏森只是輕傷，你不用馬上趕過來。」

莫伯母的笑容看得出也是剛經歷過重大壓力后的鬆懈模樣。

「我今天不來，根本就無法入睡，究竟是怎麼回事？」

「柏森去機場時，遇到酒駕的貨車司機，結果發生了車禍……幸好車速不快，不然後果可就不堪設想！」莫伯父一面說，一面搖頭，「現在的人開車都太可怕了，唉！」

「柏森是幸運才撿回一條命。」

「伯父，伯母，你們先回家休息吧！這裏有我就夠了。」孫曼凌送走兩位長輩，靜靜的走入病房。

莫柏森確實傷勢不很嚴重，只是恐怕有腦震蕩的後遺症，因此必須多住院觀察個幾天。

這是她首次感受到原來失去和擁有僅是一線之隔，她很慶幸他今天只是輕傷，如果更嚴重的話，是否兩人就會從此天人永隔呢？！

冷汗不禁緩緩滑下臉龐，她根本不敢想像萬一真有意外……

握住他手的力道忍不住加重了幾分。

她不禁反省起自己的自私，她懂得珍惜家人，可對於莫柏森似乎太過最苛，一直接受着他無止境的付出，卻吝惜承諾他最想要的一件事——

婚姻。

真正壞心的人是她！

「小凌……」

孫曼凌抹去眼角的淚水，以笑容迎上他的目光，「我在這裏，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沒有，醫生說是輕傷而已，為求慎重才會讓我多住院觀察幾天，沒事的，不要擔心，你其實根本不用走這一趟，我過幾天就能出院了。」他似乎連移動身體都顯得困難。

孫曼凌忍不住小聲斥責，「你都出車禍了，難道我還不能來看你嗎？」

「我是怕你擔心我。」

「不讓我知道我會更擔心，柏森，別這樣對我，我會怕……」她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抱欺，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你擔心……我是真的沒事。」他也回握住她的手。「我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的。」

「我知道，你睡吧！我會在這裏陪你。」

「嗯……」莫柏森確實累了，沒辦法陪她多聊，剛閉上眼便已入睡。

孫曼凌抹去眼角的淚光，深深吸了一口氣，非常感謝上天讓他平安無事，如果失去他……她能承受嗎？

肯定是不能！

翌日，莫伯母來醫院卻忘了帶他的換洗衣服，孫曼凌便說由她回去拿，她趁著莫柏森還在睡的時候離開。

一袋衣服就擺在玄關處，孫曼凌可以拿了就走，可她突然想起自己已有很久沒進入莫柏森的房聞，於是她打開房門走進去。

窗戶一塵不染，桌上收拾得乾淨；兩大書櫃塞滿藝術相關的書籍，裏頭還擱著幾張照片，有他倆的，也有他和家人的合照。

忽然，她發現兩人的合照後方有個黑色的絨布盒子，很像是收藏某種東西的盒子。她取出盒子，底下邊壓着一張保證書，日期是去年十月。

她打開盒子，裏頭果然是一隻璀璨的鑽石戒指。

原來他去年就買好戒指，打算向她求婚，無奈她忙於民宿的事，始終無法定下心來，而他卻隻字未提。

這次複合，柏森確實為了她而讓步太多，就好像當初的自己，一再一再的退後，只求能留住最愛的人……

一想到他也飽受等待之苦，孫曼凌不禁握著戒指緩緩蹲下，雙手抱膝，淚流不止。

有些一事好像就在這一秒便完全想通了！之後，她若無其事帶着衣服回到醫院，就莫柏森已經清醒，正在吃早餐。

「小凌！」看見她，他顯得非常愉快。

「小凌，你先照顧柏森，我去買點水果。」莫母特意留給他們相處的時間。

孫曼凌拉張椅子坐到病床邊，並從口袋掏出黑色絨布盒子放在他面前：「這個是要送我的嗎？」

「當然。」

「去年買的，為什麼不拿出來？」

「我找不到適當的機會，也不想造成你的壓力。」當他買好戒指正想求婚之時，孫曼凌卻適逢人生大轉變——她終於找到人生的目標，正準備全力衝刺，他當然不想成為她的絆腳石，於是收起戒指慢慢等待。

她曾經等了他長達五年，所以他多等她一些時間也是應該的。

「你為什麼要凡事都為我設想得道么周到？」如此一比，她覺得自己真像足壞人。

「因為我愛你。」

孫曼凌握住他的雙手，「我也愛你……所以，我們結婚好嗎？」

莫柏森像是驚喜，又像是有些擔憂。「小凌，我並不想逼迫你，我是真的願意等你到三十歲的。」

「可是我現在就想嫁給你，我連一秒鐘都不想等了！生命太過短暫，往往不是我們能掌控的，我想跟你有更多的相處時間，你願意娶我嗎？」

「我……當然願意，這一生我就只想娶你。」

孫曼凌破涕為笑，伸出手指。

莫柏森拿起戒指為她戴上，並且親吻她。「我愛你，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