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靜的病房裏，關穎動也不動的背影，靜仁在床前。

這不懂事的小丫頭，似乎並不適合在演藝圈裏打滾，因為她並沒有處理事情的能力，就連自己生病了也不知道！

看着她蒼白的臉蛋，兩排濃密的睫毛緊緊掩復著，微糾的眉心透露出她生理上的不適……

這迷糊而堅強的小丫頭，打什麼背景出道的？年紀這麼輕，像株小嫩草一般，要在這圈子立足很辛苦吧！

很矛盾——她給他的每次印象都不同。

床上有了動靜——

眼皮輕輕掀了開，海乃芝慢慢適應室內的光線，然後看到站在她床邊的關穎。

「是你把我送到醫院來的？」她沙啞出聲。

進出醫院太頻繁，她已經可以馬上熟悉醫院的氣昧、醫院的病房；其實……她是多此一問，明知道是他將她送進醫院的……意識模糊中，她依稀記得，他溫暖的臂彎，他寬厚的胸膛……

「你怎麼連自己生病都不知道？」關穎劈頭給她一句責備的口吻。

「沒有氣喘發作就不錯哩！」牽強一笑，她自嘲地說。

「……」無息喘了口氣，他盯着她看。「醫生幫你打針了，應該馬上會退燒，我已經幫你聯絡了威爾森跟你助理，晚點會有人來照顧你。」

說畢，他轉身就要離開，一隻小手拉扯着他的衣服下擺——

「你……可不可以先別走？」梅乃芝悄聲地問道。

「嗯？」關穎轉過身來，挑了挑眉看着她。

「我……我不喜歡自己一個人在醫院裏面。」她有些難為情。

「好。」瞧她無助的模樣，他爽快地答應。

「謝謝。」臉頰染上一抹紅霞，她抿抿唇、道出感激。

「要不要喝水？」他注意到她抿唇的動作。

她搖搖頭。他的細心，讓她覺得更不好意思了、臉也更紅了！

「別告訴我，你的本性這麼溫馴？」關穎試着打破尷尬的氣氛，扯開了笑容逗她。

「怎麼？沒跟我鬥嘴，你好像很不習慣？」她馬上回嘴。

「耶？不會不好意思了？馬上又口齒伶俐了？」他的確不太習慣兩個人和平相處。

「嘿！是你先挑起的！」忘了身體的不舒服，梅乃芝抗議著！

「別這樣吧！導演要我們培養感情，你忘了？」他搬了張椅子，坐近她床邊。

「啊……」她記得！而且，導演還說什麼不管他們用什麼方法，哪怕是真的談戀愛、上床？！

噢——她會被導演整死！她打死都不會採用導演的那些鬼提議！

「你覺得，咱們應該如何培養感惰？」關穎促狹地脫着她看。

「我哪知道！」她快速回嘴。「這種問題，你應該比我有經驗吧？」

瞧他那副風流倜儻的自負模樣，用膝蓋想也知道，八成艷史成堆，搞不好還是個大情聖咧！

「嘖！」關穎嚴肅地評估著。「談戀愛當然是最快的方法，不過……那太委屈了。

「委屈？委屈我幄？」梅乃芝指著自己。

「不！委屈我！」他的嘴巴毫不留情。

「你不要亂吠！你這色魔大禽獸，哪會委屈用！要是你委屈的話，我不就很心酸咧！」梅乃芝癟癟嘴，翻了個白眼。她可是清純小百合耶！

「我看，你還是病重一點好了！你得精神稍稍恢復，就又胡言亂語，我還是喜歡你乖得跟小貓一樣，你現在這樣，一點都不可愛！」

關穎臉上的笑容不曾停過，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依照慣例，兩個人又唇槍舌戰起來。

不過……這是友善的開始！

兩人的關係與默契，在此時此際，有那麼些微妙的改變，她發現，她似乎越來越在意這個嘴巴壞壞的男人？！

「來！解決正事吧！」他將話題導回重點。

「什麼正事？」梅乃芝裝傻問道。

「嘿！別裝傻，別以為導演會放過你我。」

簡簡單單的一支MTV，他拿了七位數的片酬，本該拿出他應有的工作態度，導演要他們培養出感情、默契——在他的能力範圍內理當遵從。

「導演說的話，你沒有必要聽，反正拍不出他要的東西，也不是你的責任，你大可不用那麼認真。」她有那麼點惶恐，想接近他、卻又害怕接近他，只好消極地將他推遠。

「我拿了七位數的片酬，這樣的付出是微不足道。」

「什麼？！」梅乃芝聞言瞪大了眼睛。「你的片酬有七位數？有沒有搞錯！我都沒有酬勞，你居然……居然……」

難怪他大牌似的！到底……到底誰才是主角哪？她怎麼覺得，這次的MTV是為他量身訂做，而不是為了她！

看來這次，公司真的砸下銀子要做出好成績了？

不過……她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如果關穎不是拿了那麼多酬勞，是不是他就不會對她這麼友善？他是為了鈔票進口袋能夠心安理得一些嗎？

「要不我會情願受罪？」他笑睨着她。

「我關穎——不做善事、不做沒有報酬的事。這支MTV的酬勞足夠我買輛敞篷用車，你說，我不該認真點嗎？」

「呵！」梅乃芝苫笑着。「認真？你不怕假戲真做嗎？」

導演要他們不擇手段去培養感情所以戀愛是最快的途徑？她懷疑，是不是只要一個不小心，自己就會假戲真做？

「怕誰假戲真做？怕我嗎？」

「我……不知道！」她尷尬地搖頭。

「如果害怕，咱們可以訂定契約約定不得違背、假戲真做，嗯？」他隨口扯著。

「……」她不發一語。

訂定契約？契約？梅乃芝發獃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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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梅乃芝出院返回家中，特地約了關穎會面——

戀愛協議書

立約人：關穎（以下簡稱甲方）、梅乃芝（以下簡稱乙方）

雙方約定戀愛二十八天，簽訂協議內客如下：

一、雙方同意簽訂本協議書，約定戀愛期限從MTV拍揖結束為契約終結日。

二、契約期間，雙方不得愛上對方、不得做出有違善良風俗之情事。

三、契約終結后，雙方田無溝、水無流，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本協議書一式兩份，由雙方各執一份……」關穎捧著合約，他嘴角抽搐，剋制着笑意，好不容易才讀完。「你在寫離婚協議書嗎？」

他隨口說說，她竟然真的擬了這樣一份令人啼笑皆非的「戀愛協議書」？！虧她想得出來！

「是你說的呀！」可惡！取笑她？梅乃芝又羞又惱地瞪着他。

「什麼叫做有違善良風俗的事？」關穎指著合約中的第二條，挑釁地問道，臉上的笑意始終停不下來。

「呃、就是……」她要怎麼啟齒？

「嗯？」他沒打算放過她，想知道她的腦袋除了可以想出這種東西之外，還可以想些什麼？

「就是……除了……戀愛以外的其他關係……」她結巴了起來。

「什麼其他的關係？」

「嗯咳——」清了清喉嚨，她終於找到一個合宜的說明方式。「那個……曖昧的關係啦！」

「什麼曖昧的關係？」他似乎又忘了，不該去挑逗她的！但……就是忍不住！

「噢！」她暴躁不耐煩地吼了聲。「就是除了戀愛之外，不能更深人、不能夠做……做愛做的事啦！」

該死的，她臉都紅了！怎麼非要逼她講出口呢！

「做愛就做愛！有什麼不敢講的！」關穎萬分得意地縱聲笑開，他的神情可邪惡了！

「你——」梅乃芝咬住唇瓣惡瞪着他。他非要把那字眼講得那麼大聲嗎！

「做愛就跟吃飯是一樣的，同樣是生理需求，是正常健康的。」他眨眨眼，不懷好意地笑院着她。

「你別那麼囂張！」她捂住耳朵，拒絕遭受他靡靡之音的茶毒。

「嘿！小女孩，你不懂，是吧？」使壞的關穎，抓住她的兩隻手，非要她繼續聽下去——

「花前月下，男歡女愛，是很愉快的事情。做愛——是健康的！不是羞恥的，這件事可以大聲說出來，哪怕是饑渴的吶喊。我的見解，同意嗎？」

「才不同意！」她配紅著臉用力搖頭。「饑渴的吶喊？太瘋狂了，好像失去理性！」

「根本沒人性。」他自嘲一笑。

「哈！」

當她因為他的自嘲正笑得開心，他的一句話，讓她整個臉又沉了下來——

「你考不考慮嘗試看看？女人少了性愛就跟古董一樣，黯淡無光！跟缺乏經驗的小女生講這些，就是那麼的無趣！哎——」

「你、你說完了沒引」她杏眼圓瞪地警告他。

「說完了！」他聳聳肩，又追加了句。「這只是皮毛，更高深的等你來探索，我願意讓你知道更多！」

噢——要命！不要讓她去想像這種事情！

「來吧！」關穎簡潔有力地吐出兩個字I

「來什麼？！她會錯意，緊張地退後一大步。

關穎失笑地站起身來，她戒備地又忙退後到桌邊，他卻更不懷好意似的，慢慢靠近她——

「契約不用簽名蓋章嗎？」他停在她身側，拿起她擱在一旁的筆與印泥。

「呼——」鬆了一口氣。梅乃芝白他一眼。

他邪肆地勾起唇角，帶着詭橘的笑意，環上她的腰際，另一隻手抓着她的手，挑起她的拇指往那紙契約上捺印，在她耳邊響哺輕吐：

「別忘了，咱們要拍好那場床戲，這是必要培養的一部分。」

「你……什麼意思？」舔著於燥的唇瓣，她艱澀地吐出話。

怦怦、怦怦……她的心跳亂了節拍，急速地鼓動，他曖昧、意有所指的言語，讓她心慌慌哪。

「我的意思是……我們要培養親密的感覺。當然……是在不違以善良風俗的情事之下。」他的唇，在她頰邊輕掀，親呢而不碰觸。

二十八天的約定？對他來說，的確是個有趣的體驗！試試何妨呢？

「嗯……嗯……」她困難地蠕動着嘴唇，吭不出半句話。

他那情挑似的捉弄，讓她無措、讓她沒有辦法思考！

「好，我走了。」

那接近的體溫抽離了——關穎在她恍惚之際，換地拉開距離。他很滿意，如預期中看到她窘迫的模樣！

而她．基地感到一股冷清與空虛；害怕他的靠近，可又因為他的驟離而覺得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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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光十色、耀眼的燈光一一

光鮮亮麗地躍上螢光幕前，梅乃芝換上一身麗裝，再度展露她的性感。

她依然輕易地獲觀眾的視線、媒體的焦點。

這是一個談話性的節目，她熟練地展現那煙視媚行的形象——

「做愛就跟吃飯是同樣的，同樣是生理需求，是正常健康的。」她正對着鏡頭與一雙雙張大的眼睛，慢條斯理地嗲聲應答，大談性解放的論調。

關穎開始履行與地的戀愛契約，特地出其不意造訪攝影——

那抹瀟灑的身形，悄悄出現在攝影棚一角，眼尖的布丁妹迅速為他安排了一張椅子。

這端的動靜並未打斷梅乃芝的「表演」，她很認真地投人在她的工作之中。

關穎安靜坐在角落，雙手抱出、眯眼看着她「偽裝」的風情。

認真的女人最美！當下，他腦中浮現這句話。

這是第一次，他在現場看她這螢幕上的形象。他以炯亮的目光觀察着她，發現了不同以往的感受……

一種似近似遠的距離，卻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那份認真努力，她很努力在扮演別人賦予她的角色。

幾次與她的經紀人偶然聊天中，他已經知曉，這前衛又冶艷的包裝，來自於經紀公司的包裝策略；若不是親近接觸，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具丰姿冶艷的軀體之下，是一個天真又單純的靈魂。

「女人少了性愛就回古董一樣，黯淡無光！」

訪談十分熱絡，節目精采地進行，她更是勁爆地大放厥詞。

關穎啞然失笑——他的台詞被她拿去用了！

這丫頭！他還記得他對她說這些的時候，她有多麼羞怒、多麼無地自容，而當下，大膽囂張得很！

他看她撒嬌賣俏，駕輕就熟地展露屬於女人的韻味。

他看她一雙美目顧盼流轉，是讓人辨不清的，介於成熟與天真之間，蠱媚複雜中矛盾地揉和著一絲單純稚嫩。

呵……他對她的感覺，越來越不純粹了！似乎，泛上一層柔情與欲動！

「嘩！芝芝，你不愧是歌壇豪放女！」主持人嚷嚷着。

「唉！別說我豪放，時代在進步，性觀念越來越開放，花前月下，男歡女愛，是很愉快的事情嘛！」

她很自得！自己的機智反應不賴耶！能在派上用場的時候，迅速把「關氏」精髓發揚光大！

眼波流轉之際，她發現了關祖師爺的俊逸身形——

嗅！心中暗叫不妙。他怎麼會來？！

剽竊人家的東西被抓到就算了，最要不得的是，她還必須在他面前興緻高昂地高談闊論，絲毫不能心虛。這樣……他會怎麼看待她？

只見他逮著了小賊一般，算計似的投來狡獪的目光。

下了節目，她訕訕地晃到他身遏，才要開口說話，布丁妹就拿着她的手機走過來——

「梅姊，威爾森找你。」

「嗯？什麼事？」她問著布丁妹，順手接過電話。

「不是什麼好事！」布丁妹聽威爾森的口氣就知道。

「喂……」她才發出聲音，就差點沒被炸破耳膜。

「梅乃芝，你這個沒大腦、沒水準的笨女人！」威爾森的咆哮聲幾乎要竄出話筒。

「你這個排球臉、稻草頭，為什麼無緣無故罵我？」她沒有生氣，只是一頭霧水地問他。

「都要安排你轉型了，你還在那邊胡說八道、性解放萬歲！你是不是沒有長腦袋啊？你不知道要開始收斂啊？」威爾森氣得七竅生煙直跳腳。

打這Live節目一開始，他就馬上收看到了，讓他看到快要昏倒，偏偏她的爛手機到現在才撥通，已經無法阻止發生的事實。

「我……忘了！」梅乃芝無辜地回答他。事實上，她真的沒有考慮太多，何況一時之間要她恢復純玉女，她還不曉得如何表現才好！

「忘了？！你以前上節目不是都會跟宣傳討論好尺度嗎？你的宣傳呢？把他叫過來讓我罵一罵！」

「雞蛋哥今天有事沒來。」

「……」原來是這樣出了岔子！威爾森認栽，轉到另一焦點。「你跟Blue的默契培養得如何了？」

「正在努力。」她簡潔回報。

「乖乖給我做功課，別忘了還要拍MTV！」威爾森撂下話，馬上收線。

「是！」梅乃芝收起電話，朝關穎吐了吐粉舌，無所謂地聳聳肩。

「難道你沒怨過公司，把你包裝成這樣的形象？」關穎問她。

威爾森怒罵叫囂的音量之大，站在旁邊的他全都聽見了，也大概知道是什麼狀況。

「為什麼要怨？」梅乃芝不解地看着他。

「這樣的方式對你不一定有好處。」

或許他的創作向來自由，獨樹一格的不羈個性也極少肯受人約束；總之，個性使然，關穎並不認同威爾森的手法。

「這方式也沒什麼不好，只是因應社會趨勢的需求，所衍生出來的商業行為，對我也沒有壞處，走出螢光幕，我還是我自己。」這是經紀公司一直教育她的！

「可是你失去了自由表現自己的權利。」

「廣義來講，表現就是表演羅，表演本來就有真有假降！我表演假的我，也是表現自己啊。」她笑吟吟地回答。

「你……」關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眸中有分驚奇光芒。「你是不是只要戴上這張面具，就會變成大人？」

她……沒有他想像中幼稚！至少正經起來的時候，不會像個耍賴的小鬼。

「你認為我是小孩？」梅乃芝瞅着他質問。

「難道你是『女人』？」他回問。

她曉得他在暗示着什麼。只不過，她不想再跟他討論女人的身體，或是性經驗這樣的事情；避開了重點，她不服氣地嚷聲——

「關先生，你又認為你有多成熟！哼！不過大我一輪罷了！不要倚老賣老。」

「呵！你的嘴巴就不能好好講幾句女人話嗎？」才覺得她不耍賴的時候比較可愛，她馬上又犯毛病了！

「什麼叫做女人話？」

「除了跟我鬥嘴，你似乎不懂得怎麼溫柔說話，這樣我們怎麼談戀愛？」他覺得她穿得一身性感，叉著腰跟他針鋒對，那模樣活像個小潑婦。

「好，我上洗手間。」她擺擺手，晃了開。

「這跟洗手間有什麼關係？關穎在她背後問道。

「我去洗嘴巴，看嘴巴能不能溫柔一點！行嗎？」其實是急着去小解。因為負擔太重的膀胱，已經讓她沒有辦法專心跟他對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