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素飛文,你不冷嗎?為什麼不蓋被子睡覺,你腦子有問題嗎?這麼大的人,自己也不會照顧自己嗎?笨蛋。」

外面天色早已經暗了,高逸勇拿起被子,幫素飛文蓋上了之後,才自己躺到床邊地上睡下。

說是睡覺,但是高逸勇根本就沒有合眼,就這樣睜大着眼睛到四更;到四更后,他像受到暗示似的馬上跳起來,到後門挖竹筍;挖完竹筍、拔完菜后,他就開始進廚房做菜。

做完菜后,他就把素飛文的身體扶出來,跟自己吃飯。但是素飛文已死,當然不會動筷子吃飯;而高逸勇根本就動沒兩下筷子,兩個人通常連一桌菜都沒吃完。

然後高逸勇就出去灑掃門庭,做中飯,到下午,他就坐着跟素飛文說話,晚上,他就把素飛文扶到房間里睡覺。

一連好幾日,他都這樣子做,連不是人的雪貂都看得出高逸勇的情況不對勁。

到了夜晚,高逸勇又把素飛文的身體扶進房間睡覺,為他蓋被子,雪貂用爪去撥著素飛文,高逸勇見雪貂這麼亂來,他怒吼道:「你在幹什麼?這樣會傷到素飛文的!」

雪貂嘶嘶聲吼叫,朝着素飛文的手用力的咬去,高逸勇知道雪貂有劇毒,被它咬着豈有命在,他邊吼叫邊用燈燭砸雪貂,怒罵道:「你想殺了你的主人嗎?你這隻臭貂!你活過得太清閑,想要我揍死你嗎?」

素飛文被雪貂咬的地方,連一滴血也沒流出來。

高逸勇抓住素飛文被咬的手並抬起來,打算替他消毒,但是那裏一滴血也沒流出來,高逸勇還憨傻地道:「怎麼沒流血?素飛文,你被咬得這麼用力,怎麼沒流血?」

雪貂還在低叫,高逸勇抓住素飛文的手,用力的搖晃。「你怎麼沒流血,素飛文,你為什麼沒流血?你的血呢?你的血到哪裏去了?你的手好冰,讓我來幫你取暖。」

雪貂低吼著,又朝着素飛文的手再咬一口。

高逸勇忍無可忍的動手。「我殺了你這隻臭貂,只會找麻煩,竟然咬素飛文,枉費素飛文這麼疼你。」

雪貂並沒有躲,高逸勇抬起手刀要打到雪貂的時候,雪貂兩隻眼睛閃著光,像要哭出來似的,而高逸勇的淚早就一滴滴的流下來,他打不下手。

雪貂走到素飛文的屍體旁邊,對着屍體哀鳴。

高逸勇忽然站了起來,沖了出去,大吼大叫地像瘋子一樣,喚著素飛文的名字:「素飛文、素飛文、素飛文……」

他叫了一夜,叫到聲嘶力竭、喉嚨沒有聲音,才漸漸聽不到他的呼喚聲。

天亮,高逸勇還沒有回來,雪貂便出去找他;只看到高逸勇在樹林深處,躺在地上,身上傷痕纍纍,可見是晚上撞出的傷。

他躺在地上,瞪直着眼,看着天空,雪貂奔跑到他身邊,用爪輕輕的拍他。

高逸勇的眼淚默默的流下來,他細聲哽咽的哭,而雪貂鑽進他的懷裏,就跟它以前鑽進素飛文懷裏一樣。

***

高逸勇走回了素飛文的小屋,素飛文此時早已死去多日,但是他的屍體完全沒有任何腐化的跡象,就連屍臭味也聞不到。

高逸勇走到了床邊,素飛文除了臉色非常的死白之外,其餘的一切跟他活着時完全一樣,他看起來真的很像睡着。

高逸勇看到素飛文的屍體,再也忍受不住的放聲哭泣,他握住素飛文冰冷的手,素飛文的手不像死屍僵硬,還有一些些的彈性。

高逸勇將素飛文的手移到自己的嘴邊,不斷的親吻。「素飛文,你再罵我白痴吧,我不會生氣了,你要命令我叫你一百萬遍的主人也沒關係,我也不再問你為什麼那一夜你要那麼做。求求你,活過來好不好?」

素飛文當然沒有回答。

高逸勇見他沒有回答,多日累積的悲傷,讓他忽然爆怒起來。他甩下素飛文的手,開始怒吼道:「你是故意騙我、尋我開心的,對不對?人豈有好好的,說死就死的道理?才三天而已,在我離去前,我們還歡愛一整夜,我從來沒有跟誰做愛一整夜的。對,一定沒錯,你在裝死,故意尋我開心,沒有錯,只有你這種爛人,才想得出這麼折磨人的爛計謀。」

高逸勇怒罵道:「我不會上當的,你沒死,你一定沒死,你這個噁心的瘋子,你休想我會以為你死了,而不找你算帳。你從頭到尾都在設計我,都在陷害我,要我做你的僕人,把我當牛馬一樣的使喚,還拿藤條揍我、打我,我們的帳算一百年也算不清,你給我醒過來,要不然我就殺了你。」

見素飛文不理會,他罵得更大聲:「你是故意的,你從頭到尾都是故意的,故意靠我那麼近,讓我聞到你身上的香味;故意教我幫你更衣,讓我看得到吃不到;又故意炒那一盤菜給我吃,讓我慾火大發,那一晚我身體很激動,一定傷了你對不對?我不是故意要讓你流那麼多血,但是我不會道歉的,因為從頭到尾你都在引誘我,應該是你要向我道歉。」

抓起素飛文的衣領,將他提起來。「道歉啊,向我低頭道歉,要不然我不會饒了你的。你說我白痴,連威脅的話都說不完整,混蛋!那是因為我每次都惑於你的美色。我現在發狂了,不理你了,我要你馬上醒過來對我道歉,要不然我就侵犯你,不是只有侵犯一次而已這麼簡單,我會把你的衣服脫光,把你綁在床上慢慢的凌辱,讓你叫一整夜,看你還擺不擺得出冰冰冷冷的臉色來。」

素飛文依然靜默如昔。

高逸勇瘋狂的怒吼:「別裝了,你沒死,你要我脫你的衣服,真的把你綁在床上嗎?快點給我醒過來,快一點!」

素飛文仍然緊閉着眼,沒有說話。

高逸勇怒吼的聲音變得嘶啞,「好,我向你坦誠,我沒有看過比你好看的女人,男人、女人都沒有,你是最好看的,這樣你滿意了嗎?快給我醒過來。你還不滿意嗎?好,我再坦誠第二件事,沒有人像你這麼怪異,竟然在做愛的時候咬人,但是你這麼奇怪的地方我也喜歡,你要是醒過來,即使在床上被你咬死也無所謂。」

高逸勇的聲音已經變得顫抖,「你還裝死?好,我再坦誠第三件事,沒有人在那時候那樣溫柔的待我,你是第一個,這樣你滿意了嗎?」

高逸勇的淚已經落了下來,「我再坦誠第四件事,而且以後你問我,我也要說我沒說過,那就是你根本就不必這麼怪異,我就已經忘不了你了,而且是一輩子、永遠也忘不了你了。」

高逸勇說到後來,聲音顫抖,早就泣不成聲,「我最後再坦誠一件事,你聽了不要太吃驚,不過你這個瘋子每次都來惹我,應該也不會吃驚的。我愛你,我喜歡你,我想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們蘇州高家挺有錢的,你要什麼,我都可以買給你,只要你活着,我什麼都給你,好不好?素飛文,就算你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給你。」

高逸勇哭到泣不成聲,他抓着素飛文衣領的手改為環抱住素飛文的腰身,一再重複來不及對素飛文說出的愛語,「素飛文,你很美,你很好看,我長眼睛后還沒看過比你好看的人,我愛你,喜歡你,很想吻你,求求你,活過來,你就算要我的命我都送給你。」

高逸勇親吻著素飛文早已僵硬的紅唇,多日的不食不睡,再加上悲傷過度,高逸勇忽然覺得很累,而且是累得不得了,他手腳發麻,頭暈目眩,全身不能動彈的在素飛文的身上倒了下去。

他沒有見到在他倒下的同時,素飛文的房門被另外一個身材高挑頎長的男人打開,男人的身上散發寒氣,像要割裂空氣一般。

素飛文的寵物雪貂看到這個男人,立刻跳了起來,朝着男人的腳邊奔了過去;男人的肩上有着另外一隻貂,只不過這隻貂是毛色純黑的黑貂,跟雪貂的雪白恰成對比。

***

「等等我,素飛文……」

在黑暗中,素飛文走在前方,對他低笑。

高逸勇由后往前迎了過去,抓住素飛文的手;素飛文對他嫣然一笑,斥道:「獃子,又跑不掉,抓這麼用力幹什麼?」

高逸勇想對他說話,但是他卻像嘴巴被縫了起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越急着想說話,嘴巴就越不能發聲,最後他掙扎的醒了過來。

一醒過來,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夢裏嘴巴張不開,因為有一隻肥胖的黑貂坐在他嘴上。

他怒吼道:「這是在幹什麼?」

而坐在他嘴上的黑貂竟然用他的前爪拍了高逸勇的頰,而且拍得不輕;如果那是人的行為,必定是意謂著賞你一巴掌,可見這隻黑貂的個性惡劣程度更甚於雪貂。

高逸勇發覺自己渾身冰冷,那是因為他躺在地上,不是躺在屋裏的地上,而是躺在屋子外面的地上吹風淋雨。

高逸勇跳了起來,他全身酸痛,不知道被丟到外面有多久的時間了。

「怎麼回事,我明明在屋裏的,怎麼會變成在屋外,難不成真的是素飛文裝死,開我玩笑嗎?還是我在做夢,要不然怎麼會出現一隻這麼肥的黑貂?」

他要捏捏自己的手,以確定不是做夢。

黑貂立刻撲上,咬住他的手,高逸勇大叫,因為那真的很痛。「痛死人了……」

很痛,代表不是做夢,但是怎麼會出現黑貂,他看着地上的黑貂,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照理說,素飛文養的是雪貂,他從未看過這隻黑貂;而且這隻黑貂神情怪裏怪氣的,看起來比雪貂還要奸詐。

後面傳來腳步聲,素飛文的聲音低沉道:「過來,黑貂,誰准你過去碰他的,萬一他傳染了什麼病給你怎麼辦?」

會說出這麼惡毒的話的,全天下只有一個人。高逸勇全身僵直的慢慢回頭看,他幾乎不敢相信,在他眼前就是素飛文。

他沖了過去,拉住素飛文的袖子,素飛文卻袖子一揮,就把他逼退,冷冷的目光比之前素飛文看他還要冰冷,而且他冰冷懾人的目光像雪箭一樣,令人望之卻步。

他冷笑,笑容里有嗜血的成分,但是他的聲音卻輕柔得十分動聽,「你靠近我三步之內,我就剁掉你的右手,靠近我兩步內,我就剁掉你的左手,靠近我一步之內,我就砍下你的頭作藥劑。」

「素飛文……」高逸勇根本沒在聽他說,他發出慘叫聲,「你的頭髮……你的頭髮怎麼一回事?」

素飛文本來全黑的頭髮,變成幾近全白,而且白得像銀色細絲,雖然很好看,但是看起來十分的冰冷。

高逸勇看到素飛文活着,哪管他剛才說什麼話,而且他頭髮變白,高逸勇擔心至極,他又撲了過去。

素飛文眼眸垂落,他的右手伸出,就要揮下,另一個素飛文跌跌撞撞的走出門口,急道:「哥,別傷他。」

白髮的素飛文手勢微彎,將手裏的東西收進了衣袋,冷道:「這個白痴配不上你,連你跟我都搞不清楚。」又冷冷笑道:「不如我割他兩刀,讓他搞清楚些。」

高逸勇指著兩個素飛文,他的頭腦沒那麼好,一下子看到兩個素飛文,都快傻了。

白髮的素飛言扶住了要跌倒的弟弟。「進去裏面休息,以免受了風寒。」

素飛文看着高逸勇,柔聲道:「你過來,這是我哥哥,他叫素飛言。」

「你們長得好像。」

「我們是雙胞胎,你就叫他藥師吧,苗疆的人都是這樣叫我哥的。你也進屋裏吧,高逸勇。」

素飛言目光十分冰冷的看着高逸勇。「不準讓他進來,我討厭屋子裏有別人的味道,臭不可聞。」

高逸勇吃驚的怔住,想不到素飛文怪,他哥哥更怪。

素飛文露出為難的目光,喃喃道:「哥,屋子只有一間,難道晚上也要讓他睡外頭嗎?」

素飛言冷冷的撇嘴笑道:「你知道我的規矩的,飛文。」

素飛文眼神一凜,顯然想到了什麼,他竟對着高逸勇道:「你人在外頭,絕對不準進來,若是你進來的話,我就叫雪貂咬死你。記住,絕對不能進來,絕對,你聽見了嗎?」

高逸勇氣死了,他吼道:「憑什麼?屋子這麼大,我為什麼不能進去,讓我睡廚房也可以……」

素飛言伸出一個手指,素飛文抓住自己哥哥的衣袖,怒喝道:「小貂!」

雪貂立刻衝上高逸勇的脖子,作勢要咬他。

素飛言看着弟弟素飛文,聲音不冷不熱,「你倒是挺護他的,飛文!」

素飛文不敢作聲,而素飛言輕彈了手指,指甲裏面的粉末掉落地上。「連你的貂都護着他,演場要咬他的戲給我看,你以為我連是不是有殺氣都看不出來了是嗎?下次再玩這種把戲,我就真的殺了他。」

素飛文聲音軟了下來,變成懇求,「哥,若沒有他,我現在不能活着。」

素飛言沒有再多說話,只道:「進來吧,外面冷,你現在的身子受不祝」

高逸勇人站在外頭,滿臉的蒼白,因為那隻黑貂在他鞋上大便后,才高興的鑽上素飛言的肩上,可見是素飛言養的寵物。高逸勇怒吼的甩掉糞便。「這是在搞什麼,我為什麼不能進去?我偏要進去!」

他正要衝入門內,素飛文養的雪貂沖得比他還快的擋在門口,拚命的搖頭,又看着剛才素飛言撒下粉末的地方。

高逸勇看了半天,駭得渾身發顫,因為雖只有一點點的粉末,但是許多蟲都瘋狂似的吃着那些粉末,而且不斷有蟲努力的鑽進來;還有十幾條毒蛇都聚集在那個地方不動,似乎樹林里所有的毒蟲都往那個地方聚集過去。

高逸勇全身發毛,一陣發冷,連臉上的汗都像凍結了般凝住,他不敢想像若是那一點點的粉末撒在人的身上,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

這些天,不給高逸勇飯吃,也不給他水喝,更別說晚上給他蓋被子了;而素飛文更是一天到晚在屋子裏,連話也沒跟他說上一句,但是高逸勇每天還是在房屋前打地鋪,有天下雨,他被淋得渾身濕,屋裏也沒人給他一聲問候。

高逸勇又發狂、又生氣,好幾次都想衝進去屋子裏,若不是雪貂擋在門口,他已經衝進去叫罵一頓了。

晚上越來越冷,他又露宿在屋前,更加寒冷的令他發抖,有人碰了碰他的頰,他吃驚的張大眼睛。

素飛文手裏拿着果實,遞到他手上。「快吃。」

高逸勇那有心情吃,他又恨又怒的叫道:「你那個哥哥是發了什麼狂,把我當成賊般的在防嗎?」

素飛文的手掩住了他的嘴。「高逸勇,你若是連這一點都忍不住,那你就回高家去當你的高五少爺,哥哥本來脾氣就怪,你要慶幸他對你沒有惡意。」

「沒有惡意?」高逸勇吼道:「你當我是白痴嗎?他這樣還說對我沒有惡意?不給我飯吃、不給我水喝、不讓我有被子蓋,讓我被雨淋還不理我?」

素飛文又掩住了他的嘴巴,不高興地道:「他若要你死,你還能活在現在嗎?我哥要人死的方法千奇百怪,你想也想不出來的。」

高逸勇哪管他說什麼,他憤恨的接着自己的話道:「最可惡的是,連讓我跟你講話都不行。」

素飛文一聽到他情意殷切的話,似乎很高興,低聲溫柔道:「你很想跟我講話嗎?高逸勇。」

高逸勇臉紅起來,吶吶道:「沒這回事,誰說我想跟你說話的,你想太多了。」

素飛文親膩的臉色立刻降溫。高逸勇抓住他的手,「你的手好冷。」

素飛文推開他,冷冷地道:「你在外面冷死算了,我要跟我哥坦誠你碰過我,要我哥殺了你。」

素飛文起身,馬上就回到屋子,高逸勇要追過去,素飛文在門口踢他一腳,然後才進去。

高逸勇恨透自己又說錯話,悻悻然的回到原來躺着的地方,而素飛文拿給他的果實,早被那隻黑貂捧在手裏啃了。

高逸勇怒吼:「那是要給我吃的,你這個臭黑貂。」

黑貂哪裏管他,它捧住果實,飛快的鑽進屋裏,臉上露出的表情就像是把高逸勇當白痴,氣得高逸勇口出穢言的不斷罵着那隻畜牲,順便連他一直看不順眼的黑貂主人一起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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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主的賣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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