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走在路上的管依彤聽到有人叫她,納悶的回頭後,遲疑的看着眼前有着一臉溫柔笑意的卓爾男子。

「不認得我了?我是你的段大哥啊!」

「段軒昂?」管依彤看着直點頭的段軒昂,果真有點童年記憶中的影子,笑着解釋:「老實說,我真的認不出你了。」

段、管兩家在十多年前曾是商場上極密切的合作夥伴,又是比鄰而居的鄰居。因為這一層關係,管依彤幾乎是一生下來就認識大她十歲的段軒昂,溫文的他也像個大哥哥般的照顧她,直到段軒昂到美國上高中當小留學生為止。

不過,利用寒暑假回家的段軒昂卻老是和管依彤膩在一起,完全不理會同年紀的玩伴要他出去玩,甚至想介紹女朋友給他的邀約,親密得讓兩家大人有結兒女親家的玩笑。之後隨着段家舉家移民,並將事業重心移往美國後,兩家因為不常聯絡,而由親密漸漸疏遠,段軒昂也成了管依彤記憶里的一道影子。

沒想到十年後會在台北的街頭偶遇。

「我可是一眼就認出你了!多年不見,你可是出落得益發美麗動人了。」段軒昂並沒錯過路人頻頻投注在管依彤身上的眼光。

「謝謝。」她卻不再對別人投注的欣賞沾沾自喜,現在反而覺得它是種負累。

是她嫁人後心境變了,還是--

「不過你剛才實在不像逛街,你看那些衣服的眼神倒像是恨不得將它們千刀萬剮似的。」

管依彤靦腆的直笑。她剛剛走過的就是孫若妍代理的名牌服飾店「沙蒂爾」,她根本是把衣服當成孫若妍了,只不過她不知道自己的憎恨竟如此明顯。

「段大哥甚麽時候回來的?在美國過得好不好?怎麽突然想回台灣?是因為生意嗎?段伯父、伯母現在過得怎麽樣?你打算在台灣停留多久?」

「一個一個來好嗎?你一下子迸出這麽多問題,我真不知道該先回答哪一個才好。」段軒昂舉起雙手投降。

「對不起,我實在是太興奮了!」

「沒關係,大馬路上說話不方便,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

兩人找了間最近的咖啡廳,挑了靠窗的位子,才剛坐下,段軒昂就歉然地解釋:「今天實在是太倉卒了,而且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你,改天再登門拜訪管叔叔,順便請教他一些商業上的問題。」

「我爸爸已經過世了。」

「甚麽時候的事?」段軒昂一臉驚訝。

「五個月前。」管依彤簡單地將她爸爸的病情說了一遍。

「你一定很難過吧!」

「嗯,還好。」現在盤踞在管依彤內心的已不是親人永隔的悲痛,而是她和任允桀之間的爭執,以及孫若妍這個潛在的威脅。

她搖搖頭,想將這些擾人的煩憂搖出腦海之外。

「你現在過得還好吧?」段軒昂關心地問。

「我已經結婚了。」管依彤下意識的旋着手上的戒指。

這答案一併解決段軒昂未說出口的疑問。

「是嗎?那真是恭喜你了,甚麽時候結婚的?怎麽不通知我一聲?」

「不要談我的事好嗎?談談你吧!」

「我甚麽?」

「你結婚了沒?或是有沒有要好的女朋友?」在她的記憶里,段軒昂雖不主動去交女朋友,但他的身邊永遠少不了崇拜他的女生,現在應該也是吧!

「我還沒結婚。老實說,我這次回來是來找老婆的。」

「還沒結婚為甚麽說是找『老婆』呢?這麽說一點也不通啊!」

「我追着雁眉到台北來,想找到後再押她上禮堂。」

「怎麽回事?」管依彤好奇的追問。溫文的段軒昂竟會採取這麽「激烈」的手段,想必內情並不單純。

「這件事說來話長,一想起就難過,還是不說的好。」段軒昂直搖頭。

為了找尋心上人,段軒昂放下手邊所有的工作追到台北。可惜的是,完全沒有線索的他根本不知從何着手,只好用最笨的方法--針對各酒店採取地毯式的搜尋,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放心,我相信你一定會找到她的,台灣這麽小,她跑不了多遠的。」管依彤笑着拍拍他的肩安慰他。

「但願如此。」

「剛才看你愁容滿面的,是不是有甚塵煩心的事?」

「還奸啦!一點生活上的瑣事而已,沒甚麽大不了的。」管依彤輕描淡寫說着,她就是愛在人前逞強。

「那就好,要是有甚麽事可以隨時找我商量,我多少也可以幫上一點忙。」

「可以嗎?你不是要找老婆?怎麽可以浪費寶貴的時間在我身上!」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有事忙我好打發時間,不會胡思亂想,忙累了倒頭就睡,起碼不會夜夜失眠,一舉數得,你盡量開口就是。」他還巴不得有事情來分散注意力。

段軒昂的話讓管依彤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她一直忽略的事。

前陣子和任允桀的不愉快讓她心煩意亂的無暇顧及其它,自然將呂明山、李中昇和孫若妍的話置諸腦後,現在回頭仔細一想,他們好像在暗示她公司的產權出了問題。

「段大哥,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甚麽事?只要是能力所及,我一定義不容辭。」

「能不能請你幫我調查管氏集團?」管依彤遲疑地將她的要求說出口。

「管氏集團?你調查自己的公司做甚麽?」

「我不是吃飽了沒事幹閑着無聊,我只是想知道它的產權移轉到誰的名下。」

她真正想知道的是有關任允桀的事。想知道他和她結婚的真正目的,以及自己的優勢是否正如孫若妍所說漸漸消逝中。

這個念頭一旦燃起,就像燎原的火一樣愈來愈猛烈,她非弄清楚不可。

她不願相信李中昇的挑撥,卻認為任允桀有事瞞着她,所以才想讓中立的第三者調查這件事,而她信得過的人就只有段軒昂。

「奇怪,管叔叔過世後公司應該是移轉到唯一的繼承人--你的名下才是,這有甚麽好調查的?」

「不,因為我完全不過問公司的事,所以我連公司現在登記在誰名下都不知道。」

「這就有問題了。」段軒昂沉吟。「我會抽空調查的。」

「真是謝謝你了,我慌亂地不知如何是好,也找不到人可以商量。」

管依彤現在才發覺可以談心的好朋友少得可憐,在這個節骨眼兒遇上段軒昂,就自然而然的倚靠着他,完全不設防的。

「你如果有甚麽煩心的事,可以隨時找我商量,保證二十四小時隨傳隨到。」段軒昂拍胸脯保證。

基於兩家多年的情誼,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好好照頭管依彤這個妹妹。

「會不會造成你的困擾?」

段軒昂聽到這話卻笑了。

「幹嘛啦,你在笑甚麽?」管依彤被他笑得是渾身不對勁,她是哪裏說錯了?

「我只是在笑,一向以自我為中心的你甚麽時候開始考慮到別人的感受?『會不會造成你的困擾?』這種話竟然會出自你的嘴裏,天要下紅雨嘍!」看着管依彤長大的段軒昂早將她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

「我真是那樣的人嗎?從不考慮別人,只看到自己?」管依彤反問。

她記得任允桀也這麽說過她。

「你長得這麽漂亮,就算是驕縱一點也沒人會在意的。還有,只要是你的事,我永遠不會覺得麻煩。」段軒昂還是一副好哥哥的縱容口吻。

反正她的驕縱又不會惹到他,就讓娶到她的人去傷腦筋吧!看是要一輩子忍受她,無條件的將她捧在手心裏疼呢?還是為保有自我的本性而改變她?

***

管依彤煩躁地在房間里直踱步,還不時抬頭望向牆上的鐘。已經一點多了,任允桀到現在還沒回來。

「啊--煩死了!」一身煩躁又無處誼泄的管依彤竟拿自己的頭髮出氣,將一頭又直又柔的長發硬是「蹂躪」成連鳥都不屑一頭的鳥窩。

「真像個瘋婆子!」這是她看到鏡里倒影的評語。

「算了,我幹嘛替他等門,睡覺!」管依彤像要貫徹決心似的爬上床,蓋上棉被,關燈,閉上眼睛。

沒多久,她還在床上輾轉反側遲遲無法成眠,到最後管依彤乾脆坐起來,張著大眼發獃。

她真的睡不着。她竟在不知不覺間養成等門的習慣?

「開甚麽玩笑?我大可出去徹夜狂歡的,法律又沒規定丈夫深夜不歸時,做老婆的一定得在家裏等門。」嘴裏這麽說,可是她真的沒心情實現。

不曉得是結婚後心態變了,還是怎的,管依彤一直覺得自己「老」得不適合再玩徹夜不歸的遊戲了。

沒等到任允桀回來,一個人的她就這樣胡思亂想。

糟糕的是,她最近是每晚失眠。

管依彤拿起孫若妍的名片又放下,嘆了口氣。

她曾不只一次想打電話求證,想問問任允桀是不是和孫若妍在一起,只不過她的自尊不允許自己這麽做,只要她打了電話,不論事實如何,肯定會得到一陣奚落。

管依彤不用想就能猜出孫若妍接到電話的反應,她一定會說--「奇怪了,你找老公為什麼找到我家來了,啊?任太太?」

然後是笑得咧成兩半的血盆大口,以及「呵呵呵」白鳥麗子式的炫耀笑聲。

不,管依彤搖頭,她不能自取其辱,可是她又很在意任允桀和孫若妍的事,在意得都快將自己折磨得發瘋了。

煩悶的開車出門,想藉着夜風吹掉紛亂的愁緒,漫無目的亂逛的管依彤連自己要到哪裏都不清楚,一如她不清楚自己的心,不清楚她對任允桀的感情。

車子停下來後,她卻發現自己正在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我怎麼會到這裏?」她的車正在管氏大樓的樓下,抬頭向上望,辦公室的燈還亮着。

「這麽晚了,還有誰會留在公司?」

瞧那位置,應該是總裁辦公室。

管依彤懷着忐忑不安的心上了電梯。她為甚麽上來?她上來是想看到誰?任何一個員工都有可能留在公司,又不一定是任允桀,可是她的心為甚麽會跳得這麽急?一旦見了面要說甚麽?

「你每天都工作到這麽晚嗎?」管依彤皺着眉看着埋首在辦公桌前的任允桀,他竟專註到有人進來都不曉得。

「事情多,沒辦法。」

任允桀抬頭望着多日不見的人兒,早在她進來之前他就察覺了,只是不知道她來是為了甚麽,只好一逕裝作不知,冷漠以對。

「公司的事情真的那麽忙嗎?」真的是沒話找話。

「還好。」任允桀聳聳肩。

重整「管氏」的事並沒有耗去他太多的心神,畢竟他早已習慣在極短的時間內做下最果決、有利的決策,「管氏」的事對他而言還算輕鬆,真正佔去他大部分心神的通常只有管依彤一個人。

多半時間他都是望着窗外出神,想他和她之間的事,以及他當初的決定,他是不是太過莽撞、倉卒了些?

「那--」管依彤遲疑地咬着下唇。「你為甚麽不回家?」

「你為甚麽來?」雙手抱胸的任允桀又使出他的老伎倆。

這真是逃避問題的最好方法。

他不想回到沒有人的冰冷公寓,更不想回家面對冷著臉對他的妻子,只是,他不想告訴她。

「這問題連我也不知道答案。」管依彤搖頭後帶着滿心期盼看着他。「你能告訴我嗎?」

看到任允桀後,她才確信自己會將車停在公司樓下的原因,她的潛意識知道在這裏可以找到他,而,想見他的慾望竟是這般強烈。

「你自己都不清楚了,還問我?小傻瓜。」任允桀笑着糗她。

「我不是小傻瓜!」管依彤嘟著嘴抗議。

「是,你是大傻瓜。」他臉上的笑漾得更大了。

「喂!你怎麽可以這麽卑鄙,不但不老實回答我的問題,還讓我不設防的掉進你的陷阱里!」管依彤雖然在抱怨,但因為她在笑而且以極細柔的聲調訴說她的不滿,看起來倒像在撒嬌。

很奇怪的,兩人間的冰雪似乎在這種笑謔間一點一漏的融化了。

在嬉鬧間任允桀突然變得沉默,如夜般的黑眸默默地望着她,看得管依彤心慌意亂的。他幹嘛用那種勾魂攝魄的眼神看着她?

「我們走。」任允桀拉着她就走。

「你要帶我到哪裏去?」

「跟我來就知道。」

管依彤被拉着坐上電梯,到了停車場後,又任由任允桀將她送進他的車裏。

「可是我的車--」她的車還停在路旁。

「別管它了。」任允桀踩油門將車駛離。

管依彤不敢問他要將車開到哪裏去,他無表情的臉讓她猜不透他正在想甚麽,他的脾氣喜怒無常得讓她老是捉摸不定。不過,她很肯定這條不是回家的路。

***

「我們到了。」任允桀打開門。「歡迎光臨,任太太。」

「這裏是?」管依彤不解地看着屋內。

這屋子裏的設計是極男性化的,大約有四十多坪,屋裏的裝潢和他們的新房感覺很像。

「我的公寓。」

管依彤驚訝的轉身。「你的公寓?」

「沒錯,怎麽樣?還喜歡嗎?」

「感覺不錯,為甚麽有這間屋子?」她記得父親並沒有投資位於台比精華地段的房子。

「我買的。」

「公司的錢買的?」

「不,我的錢。」

「你沒回家就是到這裏來?」

「對。」任允桀煩躁地扯開領帶,悶悶地道:「不然我還能到哪裏去?」

「我以為……」

「你以為我沒回家是和孫若妍鬼混?」

「我才沒有--」

「別否認。」他轉身瞪着她。

「為甚麽不告訴我?」管依彤忍不住抱怨,害她夜夜拿這件事折磨自己。

「告訴你,然後讓你在我面前得意洋洋地宣示你的勝利?」

「我--」

在任允桀變得狂猛且熾熱的眼神下,管依彤猛地想起他已經好久沒有碰她了,緊張的以舌輕舔了下乾澀的唇瓣。

像在回應管依彤內心的渴求,任允桀瘋狂襲上她的唇,綿纏的吻,糾結的唇,在在傾訴着他因分別而鬱積的相思。

任允桀抬頭,深吸了口氣。「天啊!我好久沒這樣抱着你了。」

「不--」管依彤好不容易在任允桀如雨般的吻下覓得一絲空隙,她想抗拒他的吻,抗拒從內心不斷湧起的渴望。

「你總是這樣,不問緣由就定我的罪,公司的事是如此,孫若妍也是;我不是告訴過你,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不要管別人說甚麽。」任允桀的唇饑渴地在她臉上漫移,有力的手堅定的緊摟着她,不給她任何逃開的機會。

「我--」在他狂猛的攻勢下,管依彤早巳喪失了思考能力。

「明天你就跟我回家。」

「好。」她像團奶油似的在他如火的懷裏漸漸溶化。

「我會叫人將你的房間全拆掉。從今天起,我睡覺的地方就是你睡覺的地方,不管你願不願意。」

「隨便。」她已臣服在他的溫柔下。

「很好。」任允桀臉上滿是得意的笑,落在她身上的吻更溫柔了。

任允桀的溫柔喚起管依彤對香港蜜月的記憶,她的身體很自然的回應他的渴求與希冀,契合的身體間再也沒有任何的阻隔與芥蒂。

***

今天的管依彤是容光煥發的,有別於前些日子的陰霾,一看就知道是沉浸在幸福里的小女人。

「看你笑得像舔了蜜的貓咪,是不是遇上了甚麽好事?」段軒昂笑着問,連他也感染了她的快樂。

「甚麽?」原本就出色的管依彤再加上嘴邊藏不住的盈盈笑意,顯得更美了。

「我說,你遇上了甚麽好事,這麽開心?」

「沒甚麽啦!」管依彤拿起杯子啜了口咖啡,想藉由杯子掩住那愈來愈控制不住的笑容。

公寓裏的那一夜後,任允桀遵照諾言搬回家住,當個準時上、下班的好老公。更老實不客氣的將管依彤原來的房間打掉,將它改換成客房。

這次爭執後,他們之間的關係又往前邁了一步,兩個人各自收起自己的爪子,剋制以往動不動就發脾氣的怒言相向,反而很有默契的讓一切恢復常軌。

這樣的日子,雖不像在香港時有着浪漫的火花,但卻有着平穩與安適,兩個人常常泡杯咖啡,相依偎坐在沙發上,甚麽話也不說,只是靜靜聽着彼此的心跳。

「你就別裝了,硬是憋住不笑是會內傷的。」段軒昂看着一臉驚訝的管依彤,笑着解釋:「從小看你到大,哪會不知道你的脾氣。你啊,其實是很好擺平的,只要順着你的意,甚麽都好解決。」

「是嗎?」

「是啊,你的哭鬧、撒嬌甚至是任性耍脾氣,全都只是遂行目的的手段而已,只要甜言蜜語的哄一下,順便答應你的要求,你馬上會乖得像只小貓似的。」

段軒昂相信追求管依彤的男人,不只要會甜言蜜語,也得適時的低聲下氣,才能永保太平日,管依彤發起脾氣來是六親不認的。

任性的管依彤要是嫁給沒甚麽脾氣、以她為天的男人,那真是她的運氣。雖然不會激出火花,但保證可以為所欲為的繼續張狂下去;最怕的就是她嫁的老公也是個硬脾氣、不低頭的人,那這樁婚姻可有得瞧了,絕對是愛恨交織、高潮迭起的。

「沒這麽誇張吧?」管依彤像埋在沙里的駝鳥,固執的不肯承認自己的缺點。

「不然你說,才幾天不見,你的情緒卻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說是從地獄飛昇到天堂也不為過。」

「其實,我前一陣子心情不好是因為和老公吵架了,現在誤會已經說開,當然開心嘍!」

「一定是你老公先低頭道歉嘍!」段軒昂對自己的推論極有信心。

管依彤這才想起,他們言歸於好並不是因為一方先低頭道歉,而是自然而然的又在一起了。每次吵架看似轟轟烈烈,她卻搞不清楚到底在爭甚麽,好像只是賭一口氣而已,任允桀不讓步的態度更是讓她氣得口不擇言的元兇。

「對了,你急着找我出來有甚麽事?」管依彤決定改變話題。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約你出來的正事了,這些是你要我幫你查的資料。」段軒昂將一大袋資料放在桌上。

「甚麽資料?」管依彤順手將紙袋拿過來,看到厚厚的一疊資料。

「就是你前些日子要我調查管氏企業的事啊。」

「哦,我想起來了。」她已經忘了這件事了。

「雖然還有些疑點未清,我想你急着要,就先拿來給你了。」

「有甚麽問題嗎?」

「我大概查過了,管氏企業的產權全部移轉到一個名字叫任允桀的名下。」段軒昂直接將重點告訴她。

「是嗎?」管依彤慎重地問。消化完段軒昂所說的訊息後,卻又瞪大眼驚恐萬分的大叫:「全部!」

「對,而且手續完全合法。」

「李中昇說的都是真的?」管依彤錯愕的低語,虧她先前還將李中昇當成別有用心的壞蛋,真是錯怪他了。

「我想問你,任允桀是誰?」

「他是我的丈夫。」

「這就好。」段軒昂鬆了口氣。「我還以為有人利用你對商業經營的一無所知,再加上管叔叔去世時公司的真空狀態,不費吹灰之力的將公司偷到手。」

「他和我結婚的原因真是為了公司?」管依彤呆然的自問。

任允桀早知道管明威得了癌症,再也不久人世,駙馬爺的身份此董事長得力助手有用得多,然後再利用職權將公司的人一一開除,接下來就是公司的產權--

「不會的,允桀不是這種人,他不會這麽對我的!」管依彤拚命搖頭,想搖去腦海中侵擾不去的念頭。

她多麽不願相信這是真的,可是白紙黑字的證據卻又是這麽地觸目驚心,她的心開始動搖了。

「不過,我覺得任允桀這名字好耳熟,現在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聽過,改天我再查查。」

「沒關係,那已經不重要了。」

「依彤,你怎麽了?」沉思中的段軒昂這才發現臉色凝重的管依彤。

「沒事。」她心不在焉的回話。

還有一大堆事情急待釐清,偏偏她的腦袋瓜遇到商場的事又不管用,思緒百轉的心裏反反覆覆只響着一句話,孫若妍說的一句話--

你吸引任允桀的唯一要素終有消失的一天。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管依彤忘我的捂著耳朵大吼。

「你不要甚麽?依彤?」段軒昂緊抓着她的手,他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到了。

管依彤大吼出心中潛藏的渴望後,才驚覺自己的感情,她不要任允桀只是為了公司才娶她,她不要任允桀背叛她,甚至--離開她!

管依彤突然站了起來,抓起桌上的資料急急往外走。

「依彤,你要去哪裏?」她的速度快得讓段軒昂來不及阻止。

「我去找他,我要去找允桀問清楚!」

問他是不是在一開始就計劃好了一切。

***

管依彤怒氣沖沖地衝進任允桀的辦公室,沒想到裏面卻是空的。

「人呢?」管依彤回頭質問跟在她身後的章怡文。

「總裁正在主持一個很重要的會議。」章怡文看到管依彤臉上的怒氣,直覺事情不妙,硬是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有禮且婉轉的回答。

「在哪裏?」

「總裁交待過,這個會議非常重要,其間不只不接任何電話,也不許有人打擾。」

「在哪裏?」管依彤冷冷的重複。

「總裁夫人,請你先等一下,總裁馬上就開完會了。」章怡文緊張的直看手錶。

「我再問一次,他在哪裏?」管依彤那凌人的氣勢讓見多識廣的章怡文也不禁嚇得後退一步。

「在十樓的會議室。」

「很好,帶我去。」管依彤拉着她就走。

「不行啊,請總裁夫人不要為難我,這是個事關公司發展的重要會議,總裁交待下來的事,我要是沒做到--」這下不只事情不妙,她就快要惡運臨頭了。

管依彤完全不理會章怡文的軟求,直朝着目的地走去。

「任允桀!」她一推開門就大叫。

她實在是太生氣了,氣得沒看到會議室里一堆被她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的人,裏面竟然坐着李中昇、呂明山等四個人。

「這是你第二次這麽叫我了,任太太!」任允桀瞪着眼低聲警告,不悅的臉色轉向那一堆急着找地洞掩藏行蹤的人。「你們的目的我已經知道了,相信我的立場你們也很清楚,我絕不會妥協,告訴你們是希望以後不會再有糾纏不清的情況發生。」說完手一揮,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等人都走了後,任允桀才轉身面對管依彤,她還來不及發飆,他卻先開口了。

「我非常不喜歡你連名帶姓的叫我。」任允桀沉聲警告:「這次已是再犯,下一次我絕不輕饒。」只要有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正處於盛怒之中。

「你--」管依彤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是來這裏發飆的,沒想到任允桀的火氣比她還大。

而且,是他先做了對不起她的事,為甚麽還一副興師問罪的口吻逼問她?

「秘書有沒有告訴你,這是很重要的會議?」

「有。」管依彤深吸口氣,抬頭迎向任允桀的逼視,她絕不允許自己表現出退縮與怯懦,絕不!

「有?你還敢擅自闖進來?」

管依彤今天才算真正領教到工作時的任允桀--冷酷且不容情。她從沒看到一個人公私這般分明,連對自己的老婆也是如此。

「目的達到了,你的真面目也露出來了,是不是?」

「甚麽真面目?」任允桀皺眉。

「少裝蒜了,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管依彤氣得將所有文件往他身上扔去,任紙張飛落一地。

任允桀低頭拾起其中一張紙,只一眼他就知道這些資料的內容。

「你從哪裏弄來這些資料?」任允桀彈了彈手上的紙,問她後又自言自語的推論:「難道是李中昇那些老狐狸背地裏搞的鬼?」

這些人真是太得寸進尺了!不只想從他這裏直截了當撈到好處,還採迂迴政策從管依彤那裏下手。

「這不關你的事!你混進公司取得我爸的信任到底有甚麽居心?」

就這一句話,讓任允桀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終究還是不信任他的。

「居心?我對你還會有甚麽居心?」

「你是不是為了得到管氏企業才和我結婚的?」她大叫,拿他的冷淡沒轍。

任允桀聽到這話卻仰天大笑,刺人的笑聲卻透著幾許凄涼與無奈。

「小小一個管氏企業,值得我這麽用心計較?」

「當然!不然你千方百計是為了甚麽?既開除員工、又轉移產權的,說你不在乎,騙誰?」

「只有你才是我唯一想要的。」任允桀如黑夜的眼直直凝視着她。

「的確,有了我,你便擁有全部。」管依彤硬生生地將任允桀眼裏的感情推拒在心門之外。

「算了,你來找我前就判定我有罪了,再說甚麽也是徒然。」心灰意冷的任允桀甚話都不想說。他的努力還不足以讓她信任?那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又算甚麽?

「你承認了?」聽到這話,管依彤的心都碎了。「我要你把公司還給我!」

「現在還不行。」

「為甚麽?」

「沒有為甚麽,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任允桀冷硬的臉明擺着「這件事我不想多說,一切到此為止」。

管依彤忿恨的:「既然你這麽絕情,我也有我的做法!」說完轉身就走。

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保住父親辛苦創立的公司,絕不能讓任允桀將它搶走,失去公司後她就甚麽都沒有了。甚麽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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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戀眷愛終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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