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砰。」

關門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管嬿兒才準備繫上腰間的帶子，一聽到這關門的聲音，便很自然地開口：「蔡嬤嬤，」她輕揚了抹微笑。「我這下穿好了衣裳，就準備要去了……」這蔡嬤嬤，鐵定是怕她拖太久的時間，所以才又好心地來看看的。

她沒有轉頭，正仔細地系好自己的帶子，卻沒有想到才一轉身，身後所出現的身影，卻讓她一張清秀的粉臉霎時變得慘白。

「你——」她叫不出聲，所有的話像是梗在喉間似的，久久都無法出聲，就見衛霸略微粗胖的身影，不知何時竟就站在她身後咫尺遠的地方，正以他貪婪的目光，放肆地朝她上下又打量了遍。

「我？」衛霸不懷好意地直腕着她的胸口。「可不是我嘛？大爺我，今兒個可是挑對了日子，竟然看見你更衣的模樣。好不誘人啊……」說着，嘴角也跟着浮了抹邪氣的微笑。

「你——」管嬿兒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卻沒想到才沒一會兒的距離，竟已觸著身後的床榻。「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衛霸顯然為她多此一舉的問題而感到好笑。「咱們英雄配美人，你說大爺我能幹什麼呢？」他舉了手，才想觸向她的下顎，卻讓她一手甩了開。

「別碰我！」

「別碰你？」他就偏要碰，一伸手便硬是將她整個人拉進了自己的懷裏。「衛霸大爺我就是偏要碰，看你能拿我怎樣？難得今兒個衛霽不在這裏，你還不識相一點，讓大爺我好好快活、快活？」說着，一張貪婪的嘴便順勢地咬上她白皙的頸項。

「啊——」淚水在她的眼眶中不斷地凝聚，她一聲驚叫：「放開我！」她死命掙扎，嬌瘦的雙臂卻怎麼也推不開他蠻橫的身軀，硬是叫他更欺了近。

他一雙充滿淫慾的手，不斷放肆地在她的身上摸索，令人作嘔的吻，更是逐漸地朝她美麗的紅唇逼近……「啊——」衛霸因嘴唇上突如其來的刺痛而跳了開，再回頭時，嘴唇上已是斑斑的血絲，霎時，怒火中燒，他狠狠地朝她瞪了眼，一雙痴肥的手也隨即場高……「竟然敢咬我，你不要命了！」

「咄！」隨着一個聲響，管嬿兒整個瘦弱的身軀被周到床榻上，嘴巴也因他用力過大而落下一道血絲，她忍着淚，捂上自己刺熱的臉頰，就見衛霸竟開始動手解開自己身上的褲帶。

「裝什麼清高？」他的語氣里滿是不屑的笑意。「不就是青樓妓女一個，不知道多少男人捧過場了？！竟然還敢在大爺面前裝模作樣？！看大爺我今兒個怎麼好好地懲罰你？！」說着，便傾身朝床榻上壓去。

「不要——」

管嬿兒才剛剛開口準備求救，卻沒想到衛霸的單手一橫，便捂去她所有的語言。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就只能任着他動手解去自己的衣裳。

淚水如斷線珍珠般地落下她細滑的臉頰，天啊，誰來救她，誰來救救她……「小嬿兒！」

洛小靖興緻沖沖地自窗口又跳了進來，手裏拚著好大一袋食物。「看我為你帶了什麼？這是長安城最好的豆沙包……」她的話都還沒有講完，眼前的景象便讓她愣了住，就見一個痴肥的男子，此時正強行要輕薄管嬿兒！這……她丟了手中的豆沙包，隨手便抽起了腰間的棍子，狠狠地朝那個男人的頭甩去。

被這麼一打，衛霸整個人被甩到一邊，伸手捂同被打的地方，卻發現自己滿手的鮮血，他差點沒昏頭，開口大罵：「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口竟敢壞大爺我的好事？！」

「好事？」洛小靖挑高了眉頭又是一句：「光天化日之下，輕薄人家良家婦女，這叫什麼好事？」而且，竟然還動手敢動到小嬿兒的頭上來？！「看我今天怎麼打死你這個大淫魔！」說着，她揮手就是一棍——「喂！」被打的衛霸，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小妮子竟然還敢動手。「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啊？」竟然敢這麼打他！

「什麼人？哼！」她洛小靖就是看不慣這種大淫魔！「今天就算你是天皇老子，我照打！」而且還要打得他狗血淋頭，打得他全身殘廢！說完，這又是一棍……「你——」衛霸挨不過她的棍子，逃命似地便跑下了床，才伸手想要擋她的棍子，卻沒想到她一個使力，竟反而在他的臂上留下一道瘀痕。「你——」他沒看過哪個女人像她這樣，竟然動手敢動到他的頭上來！「你瘋啦！」

瘋了？！洛小靖膛大了眼。「姑娘我就是瘋了怎麼樣？今日我要是不給你這個淫魔一點教訓，你真當咱們女人家好欺侮！」說着，伸了手又準備給他揮上一棍。

「你——」衛霸看情勢不對，便急忙開口：「今日大爺我就先饒了你！要是改日再讓我碰見，我鐵定不饒你！」說罷，逃命似地便朝書房外跑了出去。

「哼！」看他走了，洛小靖還一肚子火。「誰怕誰啊？洛小靖我，今兒個就在這裏等你！」她才不曾讓那種淫魔得意忘形呢！

一看見他的身影跑遠了，洛小靖順了一口氣，才回頭望向床榻上的管嬿兒，就見她一身襤褸，還滿頸子都是那個色魔留下的瘀紅印子，一看着，她洛小靖就又是一肚子的火。

「這淫魔，下次要是再讓本姑娘遇着了，鐵定把他給閹了！免得留下來為害世人！」

「洛姑娘……」管嬿兒才試着從床上支起身子，但沒一會兒的時間竟又跌了回去。

「看看你，」洛小靖連忙上前扶住她。「叫你多吃一點，你就不聽。老讓這些淫魔色販佔盡了便宜！」再加上她管嬿兒，又不像她洛小靖粗枝大葉的，還長得花容月貌，鐵定還招攬更多無故的事端。

「洛姑娘……」管嬿兒很勉強地讓自己開口。「你還是快點走吧。要是他真的找了郡王爺過來，你可就走不了了……」

「哼！」她洛小靖才不怕他什麼郡王爺呢。「有種就叫他來找我好了！」那種淫魔，就算他把當今聖上都請來了，她一樣照打不誤！

「洛姑娘……」管嬿兒又是一聲哀求。「我求你，還是快走吧。別讓嬿兒為難……」如果衛霽真的讓衛霸這麼請來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再加上她怎麼能讓洛姑娘知道，衛霽的確曾允諾讓衛霸輕薄她的事？

「我走？要是那個淫魔又回來了怎麼辦？」她可不認為管嬿兒現在這個樣子，可以抵得過那個淫魔的輕薄。

「我求你……」淚水盈滿她整個眼眶，她除了哀求之外，還是只能哀求……「趕快離開吧……」她不能讓自己在洛姑娘的面前再難堪一次。

看她這個模樣，洛小靖掙扎了好久，這才很勉強地答應。「那好吧。」她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但你答應我，」她起了身，把剛剛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那一袋豆沙包都伶了起來，還好有布包着，沒糟踢了。她拍了拍布上的灰，這又遞到管嬿兒面前。「把這豆沙包全給吃了，好把自己養壯一點，別老叫那些無賴佔了便宜。」

可讓她這麼一講，管嬿兒的淚水竟又抑不住了，全都不由自主地落下她細緻的臉頰。她長這麼大個兒，還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這個洛姑娘不但救了她數次，竟然還待她這麼好？「好了，」看到她哭，洛小靖反而手足無措。「那我就先行告退了，改明兒個再來看你！」說着，她摸摸自個兒的頭，把棍子插上腰間后，躍身便又消逝在窗口。

管嬿兒望着那袋的豆沙包，心中的悲傷他如火般蔓延，她趴在桌上，怎麼也抑不住眼眶中的淚水。

她只是難過：為什麼自己竟是如此地不爭氣？為什麼總是對自個兒的事無能為力？為什麼她竟是如此儒弱……※※※

管嬿兒讓自己的情緒鎮定了好一會兒，並把身上凌亂不堪的衣着重新再整理了一次之後，這才拎起了桌上的提籃走出了書房。

只不過，一出了書房的苑子，她才意識到整個郡王府有多大，竟然走了將近一個時辰，還找不着郡王爺的廂房。而今又走到了這個陌生的苑子，她連個頭緒也沒有，擔憂了起來。

她低頭望着提籃里的糕點，這糕點，是蔡嬤嬤交代她要送給郡王爺的，要是送遲了，他會不會又對蔡嬤嬤大發雷霆呢？

「呦——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嬿兒姑娘啊？」

管嬿兒才正為自己的迷路而擔心，只見一群丫鬟們正巧從苑裡經過，全都站在她的面前直睨着她瞧，她立即像尋找到救星似的笑着問道：「各位姊姊，」她客氣地叫了聲。「嬿兒糊塗，竟然在府里迷了路。還請各位姊姊告訴嬿兒，郡王爺的房……」

她的話都還沒有說完，那個帶頭的丫鬟便斥聲地笑了起來。「聽到沒有？」她的語氣里滿是不屑。「人家她可是要到爺房裏侍候去了呢！」

「不……」嬿兒急忙辯解。「嬿兒只是為郡王爺送個糕點，不是……」

「糕點？！」不等地說完，帶頭的丫鬟抬高了音調又打斷了她的話，她跨了幾步走上前，一手搶過她手中的提籃。只見那丫鬟瞧了一眼之後，雙眼又狠狠地瞪向管嬿兒。「這王爺要吃糕點，叫咱們下面的丫鬟侍候就行了，哪輪得到你管嬿兒勞動你的一雙玉手啊？」

「不……」她不知道從何開口，可她壓根兒沒有想要冒犯她們的意思。

「更何況，」那丫鬟絲毫也沒有要將手中的提籃還給她的意思，朝籃里的糕點瞄了眼之後，便又開口：「這裏頭兒的糕點，全都是爺愛吃的。該不是想藉此去討爺的好吧？」

「我沒有……」嬿兒只感覺有口難言，這糕點當初是蔡嬤嬤差她拿給郡王爺的，她一點也不知道裏頭裝的是什麼啊……，「還敢狡辯？」那丫鬟反倒兜了起來。「還不趕快招來？這糕點是不是你到廚房裏偷的？！」

「不……」嬿兒直是覺得冤枉，她來郡王府才幾天，連郡王爺的房都搞不清楚方向了，又怎麼會到廚房裏偷東西呢？「嬿兒沒有……」

「啪！」

還不等她說完，一個巴掌聲便響亮地響起，接着大夥立即陷入一片鴉雀無聲。

只見那個丫鬟，一隻手仍懸在半空，睨著管嬿兒的雙眼滿是輕蔑的神態。「也不想想自個兒是什麼身分，竟然膽敢在王府里偷東西？別以為自個兒是爺從青樓里買回來的妓女，就囂張了起來！爺不但沒有寵幸你，你連個身分也沒有。講難聽一點，你比咱們這些做下鬟的還不如！」

管嬿兒被掌紅了臉頰，卻什麼也沒開口，但淚水也早已不自禁地盈上了眼眶。

她真不曉得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何這些姊姊們要如此刁難她！

「走！」那丫發見她不敢再開口，轉身便準備帶領着其它的丫鬟離去。「別在這站久了，讓這青樓的妓女給咱們沾了穢氣……」只不過，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道細微的聲音便又在此刻打斷她所有的話。

「是個青樓的妓女又怎麼樣……」嬿兒終於壓抑不住情緒，忿忿地忍着淚水開口，她抬起了頭，含淚的雙眼，目不轉睛地盯着方才賞她巴掌的那個丫鬟。「……至少我有尊嚴，也還懂得尊敬人。可若有人連「尊敬」兩個字都不懂，那可真是連豬狗也不如了！」

「你——」那個丫鬟赤紅了臉，惱羞成怒地又伸起了手。「看我阿桃今天不好好地教訓你，只怕你以後爬到大夥頭上來了！」

「住手！」

阿桃的巴掌還沒賞下來，一道聲音便又打斷她的動作。她抬起頭，就見展公子的身影這時竟緩緩地自苑門外走了進來。

「我倒不知道，」他俊秀的臉上仍盈了抹怡人的笑意。「衛霽什麼時候允許下面的丫鬟管教起人來了？」

「展公子。」所有的丫鬟，連同方才的阿桃，在看見展元熙之後，全都禮貌性地低身行個禮，而站在前面的阿桃，立即開口道：「殷公子有所不知，這管嬿兒不過是爺買回來的青樓妓女……」

「住口！」

讓他這麼一吼，阿桃的話全給吞了回去，展公子認識王爺這麼久，還沒有人看過他發脾氣。可他這會兒竟全變了臉色，那嚴厲的神色就好似王爺一般，讓下人全都不敢再開口……展元熙朝眼前低着頭的嬿兒望了眼，這才又將所有的視線鎖在阿桃身上，許久，才嚴聲地開口：「大夥都是人，哪有什麼貧賤富貴之分？！是不是郡王府裏頭的丫鬟個個心高氣傲，對人都如此無禮？」

「阿桃不敢。」阿桃低着頭，一句也不敢反駁展公子。

「還不給我退下去。」展元熙又是一聲斥吼。「否則方才那個景象，我就一五一十地奏給你們王爺聽！」

「是。」一聽到「王爺」兩個字，所有的丫鬟便全都像嚇去了魂，福了個身之後，便全都匆匆地退了下去。就連方才那個說話比較大聲的阿桃，也立刻跟着大夥落荒而逃。

一直等到自己再也見不著那群丫鬟，展元熙這才收起了一張嚴肅的臉，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這方才的景象，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從來沒有想過，竟然就連一個丫鬟，也可以如此囂張？這若不是他及時出來，嬿兒姑娘豈不是教她們給整慘了？

「嬿兒姑娘，」展元熙轉身，才想開口說些什麼，但眼前的景象卻又讓他頓時啞口；只見管嬿兒一張美麗清秀的嬌容，不知何時開始竟滿是晶瑩的淚水，就這麼直低着頭掉眼淚。

可別說他展元熙方才還對那群丫鬟兇巴巴的，一見着了姑娘家的眼淚，他還真是一點法子也沒有……「嬿兒姑娘，」展元熙突然覺得自己的舌頭像打了結。「你就別哭了，那些丫頭們，不都叫展某給趕走了嗎？！你這麼一哭，展某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是，嬿兒哪真是哭自己受委屈呢？不過是到了這一刻，她才清清楚楚地知道，郡王府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瞧得起她，不過將她當作一個青樓的妓女罷了……「嬿兒姑娘，」看她的淚水愈來愈是猖狂，展元熙也跟着慌了。「別再哭了，你……」他伸了手，輕拍着她的背。「乖……乖……別哭了好不好？」

嬿兒先是讓他這個動作嚇了一會兒，但才一觸及那片溫暖的胸膛，所有的淚水便全都情不自禁地又湧上她的眼眶之中。

她只聽見心裏頭一道小小的聲音在輕道，為什麼這片滿是柔情的胸膛是展公子，而不是他……「嬿兒姑娘，」展元熙還試着輕拍她的背，哄女人的方法那麼一百零一招，他全都試了。「別哭……」可是才剛抬頭，話都還來不及說完，眼前所出現的人影便讓他把所有的話全都給吞了下去。

若說方才的那些丫發害怕看到他，那他是害怕看到這府里的主子了……衛霽站在這沒多久，但一出這苑子就看見現在這個景象！他鎖著深濃的眉宇，忿忿地瞪着眼前相擁的兩個人。

原本不知道管嬿兒，究竟是為了什麼事耽擱了，竟遲遲沒來他的房裏，才想出來找她，卻沒想到讓他撞見了這個場面，可也讓他清楚地明白究竟是什麼事讓她耽擱了……「衛兄，」展元熙一看到他的人，便識相地將懷中的管嬿兒拉了開點；昨兒個已經讓他誤會一次了，今兒個這個景象再讓他看到，鐵定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不過，他還是試着解釋。「……事情不如你想像的那樣……」天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緊眠的雙唇一句話也不肯講，只是跨大了腳步，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捉起了管嬿兒的手。

「啊——」因他用力之大，讓管嬿兒不禁又驚叫了聲。

「衛兄，」展元熙見狀，忍不住又多嘴地開口：「別——」

「別惹我！」

衛霽憤怒的眼神像是要將他展元熙整個人給吞進去做的，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衛霽這般氣憤的模樣。

所以，他下意識地收了手，不多嘴地揮揮清袖。看來他倆根本是對冤家，他還是少淌渾水的好。

「展公子……」看展元熙不準備插手，管嬿兒不自覺地哀求起來。

「很抱歉，」這可是他第一次拒絕美人的要求。「展某無能為力。」這情感的事，哪是個一個外人管得來的呢？！還是留給衛霽他自個兒去解決吧。

可是，就因為嬿兒這麼一叫，衛霽更加地光火，他握着她的手更加地使力，拉着管嬿兒嬌瘦的身子，直直地朝苑外的方向走去。

他絕不原諒她！衛霽在心裏頭低咒，他絕不原諒她竟敢背着他和展元熙私通！他絕不原諒……望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苑外，展元熙也不得不輕嘆了一口氣；看來，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過……見衛霽那個模樣，大概是還不知道自個兒的心事吧？看來，這些日子，他還是少跑郡王府為妙，免得讓暴風圈掃過，落得死無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