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翌日,語燕踏出家門口時,下意識地搜尋於皓的身影。但放眼望去,卻只見空蕩蕩的街道。她嘆口氣,感到有些失望,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心思。

到了學校,她看到時常跟在於皓身邊的一些男同學,幾度想鼓起勇氣去探問於皓下落,卻一直沒有付諸實行。直到上課鐘聲響了,才暗罵自己膽小鬼。

整堂課語燕都上得心不在焉,思緒纏在於皓身上。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正想再去尋找於皓,卻被隔壁班的班長攔了下來。基於禮貌,即使不太願意,溫順的語燕還是在對方的請求下,隨他來到校園一角。

「語燕,我……我給你的那些紙條你都看到了嗎?」男班長一臉難為情地小聲開口問。原來他就是那次傳情書給語燕而被單子目睹整個過程,導致單子對語燕有所印象的那位男同學。

「嗯。」語燕皺了皺眉,不只她看到,全班都看到了呢!

「那太好了,我、我放學想邀你去圖書館……」班長一點也沒看出語燕的心不在焉,說得很是開心。

「不行,下課後我有鋼琴課,我還有事情先走了,再見。」語燕不等他說完,連忙拒絕他,然後轉身想離開。

誰知道男班長不死心,一把抓住語燕,「等等,我知道最近你被一群小太保纏上了,所以特別小心。但是,語燕你別害怕,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我還可以接你上下課,你別不好意思,一點都不麻煩的!」班長越說越高興,自顧自地往臉上貼金,一點也沒注意到語燕極不耐煩的表情。

「但是,我嫌麻煩。」就在語燕皺着眉,思考着如何擺脫這個討厭的纏人鬼時,後頭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她馬上回頭,果然看見一整個早上不見人影的於皓、單子跟阿奇三人。

班長見到三人,雖然害怕,還是鼓起勇氣說:「我在跟語燕說話,關你們什麼事?」

於皓挑挑眉,阿奇馬上站出來,「唉唷,我說好學生,誰叫你跟語燕「格格纏」,你這樣做,我們老大就會覺得麻煩,這一麻煩,要發生什麼事情我也不能保證了。你瞧我們自己都這樣了,如果這些傷跑到你身上,嘖嘖,一定更痛。」說完,他還有意無意露出自己身上的瘀青。

語燕這才注意到於皓三人身上都掛了彩,又聽到阿奇這樣一說,眉頭鎖得更緊。原來他們又跑去打架了,難怪一整個早上不見人影。

「才剛打架完又來威脅人,太過分了你們!」想到他們又去打架滋事,語燕心情大為不快,出聲替班長說話。

有語燕出言相助,男班長頓時勇氣百倍,不知死活地又說:「就是嘛,壞學生就是壞學生,除了說狠話還會做什麼?當我怕你們?」說完還把語燕往自己身後一拉,一副想保護她的樣子。

於皓忍着想打掉他碰觸到語燕的那隻手的衝動,輕聲問:「你朋友?」

語燕被於皓看得很不自在,搖頭,「不是,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別為難他。」

語燕輕描淡寫兩句,就把自己跟班長的關係說得清清楚楚。於皓一聽,本來蹙緊的眉頭馬上鬆開,他咧嘴笑了笑,「沒事就好,我們走吧。」語畢,他伸手攬了攬語燕,準備送她回教室。

男班長氣不過自己這樣三兩下就被別人踢出局,憤怒地說:「哼!你們這群流氓!除了打架滋事,腦袋裏根本只裝着垃圾!簡直是社會的寄生蟲!沒用的廢物!」

阿奇一聽,整張臉都黑了,一轉身就想揮男班長一拳。單子眼疾手快地攔住阿奇的手,示意他退下,然後冷冷一笑,走到男班長前面。

「是啊,我們是廢物,你是資優生。那我來問問你這資優生,你知不知道引導愛因斯坦推出質能互換的蒲朗克常數是多少?」他頓了一下,看男班長一臉茫然,嘆氣搖搖頭,「不會?那下題,你知道打斷磷酸鈣,也就是你的骨頭需要多少能量?不會吧,這也不知道。那我示範一題好了,你看這是拳頭,」單子揚了揚手,「你猜猜當我對着你,以時速五十公里揮出力道六十公斤、截面五十平方公分的拳頭時,你這張優等生的臉要承受多少能量?」說到最後,他作勢就要揮出拳,嚇得男班長用手遮住自己的臉,全身發抖。

一旁的於皓和阿奇忍不住大笑,語燕也驚訝於單子的聰明。

「於皓!單立傑!楊勛奇!你們在幹嘛?欺負人嗎?」從轉角經過的塗教官,在看見於皓一群人時連忙又折回來,氣急敗壞地大吼著往他們這邊走過來。

於皓聳聳肩,「教官,我們只是在跟資優生交換討論數理心得而已。」

男班長見到一向寵愛自己的教官,連忙狗仗人勢地指著於皓一群人,滿臉委屈地說:「教官,他們恐嚇我,又要打我。」

「靠,你說什麼鳥話啊!」阿奇氣憤地瞪着男班長。

不過塗教官可就不同了,他一臉鄙夷地看着阿奇,「哼,還狡辯?難道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會誣賴你們?」

「教官,我可以作證,於皓他們沒有欺負人。」眼看教官就要拿於皓等人開刀,語燕連忙站出來說話。

「教官,語燕是擔心我們會遭到報復才這樣說的。」班長竟又火上加油。

語燕吃驚地回頭,不敢相信教官口中「品」學兼優的學生居然是這樣落井下石、滿口胡言的人。

「好,這裏沒你們的事情了,你們兩個先回教室。至於你們三個,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裴同學,沒事的,我們不需要你幫忙,沒關係的。」於皓看出語燕的猶豫,知道她多說無益,只會惹禍上身,連忙示意她離開。

語燕頓了半會,才懊惱地走開,身後的男班長也趕忙追上。

「裴語燕,你用不着為他們三個壞學生跟我生氣吧?」男班長三步並作兩步,追到語燕前頭問。

語燕一臉冷然,「在我眼裏,他們三個人比你這落井下石、隨便栽贓別人的好學生好得多了!我沒這榮幸跟你做朋友,請你讓開。」說完她繞過班長,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留男班長一人難堪地站在原地。

而另一頭的於皓、單子還有阿奇則是被教官踢到操場上體罰。

操場上,阿奇邊跑邊抹汗,不甘願地大吼:「他媽的,跑操場一百圈叫小處罰?我寧可他扁我一百下。」

一旁的單子好整以暇地跑着,「他上次打斷三根教鞭你還不痛不癢,他哪會再用這種方法跟自己過不去。」

於皓邊喘氣邊接話:「他那麼不爽我們,罰跑步算是佛祖保佑了啦。」

單子睨了於皓一眼,「昨天為語燕剿了老鼠的窩,你可挂彩不少,還有之前的傷……撐得下去嗎?」

於皓咧嘴一笑,大步往前跑超越了兩人,以行動表示他沒問題。

單子笑了笑,也追上去,阿奇也不甘示弱地衝上前,跑沒多久,忽然雷聲一響,滂沱大雨由天而降。

「靠!嫌我們不夠倒霉啊!還下雨!」阿奇抱頭哀嚎。

單子跟於皓嘆氣,卻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跑下去。原本跑得悠哉的三人,因為這一場雨搞得全身狼狽不已。尤其是受傷未愈的於皓,似乎跑得頗為吃力,速度明顯落後了其它兩人。

於皓皺眉,一定要撐下去,剩下十圈,一定跑得完。

心這麼想,身體卻不聽使喚,腳步一個踉蹌,眼見就要跌倒,單子跟阿奇連忙有默契地適時出手扶住他。於皓抬眼看到兩人關心的眼神,先是一愣,然後咧嘴笑了出來,單子跟阿奇也跟着笑了。

「愛面子啊你,撐不下去就說嘛,兄弟會笑你嗎?」單子調侃地說着。

「對啊,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啊!拜把當假的啊!」阿奇也一臉正氣凜然。

「哇塞,阿奇說成語耶。」於皓雖然氣喘吁吁,還是不忘糗阿奇一下。

「靠!」阿奇瞪了於皓一眼,三人笑成一團。剩下的十圈,於皓就在阿奇跟單子的扶持下堅持跑完。大雨中三人互相扶持着,踏着凌亂的腳步,卻還是打打鬧鬧苦中作樂。

從下起雨開始,語燕就一直擔心地往操場看。教官實在太過分了,明明知道他們三人都帶傷,特別是於皓,傷得那麼重,居然還體罰他們。雨下得這麼大,如果傷口感染了怎麼辦?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又見三人似乎已經跑完,全部都癱在操場上。她再也按捺不住焦慮,連忙拿起傘往操場跑去。

「一百圈,新紀錄,真不是蓋的。」單子喘著氣,癱在操場上說着。

「媽的,回家我一定要拿虎骨酸痛膏全身抹個十來次,比打架還累。」阿奇邊呻吟邊抹

掉滴落在臉上不知道是汗還是雨水的濕意。

而一旁的於皓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愣愣地看着天空,大口喘氣。忽然,眼前的天空被一把紅色的雨傘遮住,也遮去落在他身上的雨滴。

然後語燕擔憂的小臉映進了他眼裏,時間彷佛就這樣靜止了,兩人怔怔地看着對方。恍然間,於皓彷佛看到還只是個小女孩的語燕。他記得很清楚,當年她也是撐著這樣一把小紅傘,臉上掛着相同的清純,站在阿奇家雜貨店門口。他記得,那是第一次他不用隔着籬笆,能夠如此近距離地遇見小語燕。那時候,他多想多想上前去跟她說話。

「這把傘……你要不要拿嘛?」語燕被看得臉紅,怯怯地開口。

於皓眨了眨眼,曾經那麼遠的人,如今在他眼前。

他笑,接過雨傘同時輕輕碰觸她的手。語燕臉更紅了,手一縮連忙想走,於皓趕忙再次伸手抓住她,「等一下,陪我去保健室好不好?」

語燕羞怯地想甩開他的手,卻瞥見他身上有些血絲滲出,不忍心拒絕他,她乖順地點了點頭。

四人互相攙扶著進了保健室,語燕拿出傷葯細心地替於皓敷藥。單子和阿奇則有默契地坐到一旁去,互相替對方上藥,不打擾到另外兩人。

即使全身傷痕纍纍,於皓還是笑得很開心。能享受語燕的關心,他覺得再痛都值得了,看着語燕專註的樣子,他忍不住開口:「欸,你又救了我了。」

語燕稍微停下手上的動作,緩緩搖頭,「不是,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要幫我,你也不會被處罰。」她上了葯,又繼續說道:「可是你們也太愛打架了,每次都傷成這樣,很好玩嗎?」

阿奇在旁邊聽到了忍不住開口:「啊咧,要不是因為你,老大會跑去剿……唉唷要死啦,單子你幹嘛那麼大力啦?」話還沒說完,本來在旁邊替他上藥的單子忽然加重手勁,大力拍上阿奇的傷口,惹得他齜牙咧嘴地直喊痛。

「你少說一點話就不會痛了。」單子警告性地橫了阿奇一眼。

「不說就不說嘛,香蕉你個番石榴,出手那麼重!」阿奇恍然大悟,收了聲,卻還是碎碎念。

語燕疑惑地看了看單子跟阿奇,不清楚他們打架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欸,語燕,你的『語』是下雨的『雨』還是語言的『語』?」於皓看語燕一臉疑問,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一派輕鬆。

「語言的語。」語燕回頭看着於皓,小聲地回答。

「喔,那我以後叫你語燕好了。」於皓勾起笑容,然後想了想,又搖搖頭,「不行,叫你語燕感覺好生疏啊,這樣好了,我跟你同學一樣,都叫你『小燕子』好嗎?」

「你怎麼知道我同學都這樣叫我?」語燕吃驚地問,她和於皓不同年級,也根本沒有說過話,他怎麼知道她的綽號?

於皓揚了揚眉毛,一臉得意,「開玩笑,我可知道你的事情了。我知道你練了十二年琴,最擅長的是月光奏鳴曲,啊,對,你也是用這首曲子高分考取音樂班的!」

這下不只語燕了,連在一旁的單子跟阿奇都頗為訝異。

「欸,我說錯了?應該沒有吧?」於皓看語燕一臉愕然,以為自己記錯了,搔搔腦袋不安地問。

語燕搖搖頭,「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因為他看她看了十二年了。

「因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的事情我當然清楚啰。」到嘴的話終究沒說,於皓刻意用開玩笑的口吻帶過。而語燕哪能明白,在於皓心中,她佔有多重要的地位,她是他童年的憧憬與夢想,即使到了現在,即使於皓還沒發現,語燕在他心中的分量也早已逐漸加重,比起童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語燕只能怔怔地看着於皓,他雖然嘻皮笑臉的不正經,不知怎麼的,她卻覺得……很感動。

看着兩人眼神的交會,連神經大條的阿奇都看出兩人的曖昧,不敢大聲嚷嚷,只是歪頭湊近單子耳邊,「靠,原來把馬子要把對方祖宗十八代都挖出來啊,難怪我老是吃鱉。」

單子聞言悶笑了出來,沒說什麼,繼續替阿奇上藥。

放學的鐘聲還沒響完,學生們已經迫不及待地衝出校門。阿奇左扯單子右拉於皓的,也往校門衝去,一心想離開這悶死人的地方。

「你們先走吧,我等小燕子。」於皓拍了拍阿奇,示意他先走,自己則是停住腳步。

「阿皓你這樣不行啦,」阿奇誇張地搖著頭,「以前她有危險天天送她上下課就算了,現在危機都解除了,你別太寵她啦!女人寵不得的。」

於皓挑高眉毛,敷衍道:「是是,阿奇大師教訓的是。」

「拜託!跟你說真的你不信!我是過來人耶,我最能體會那種被女孩子吃得死死、騎到頭上來的悲哀了!」阿奇越說越哀怨,想起把馬子的心酸,不禁要淚流滿腮。

「這麼癟三的話,虧你也說得出來?」一旁的單子則是滿臉不屑地吐阿奇槽。

就在阿奇想回嘴的時候,忽然眼前一聲急促的煞車聲,一台黑色箱型車霸道地橫在路中央,車門一開,老鼠跟兩個滿臉橫肉的黑衣男子下車往他們的方向走來。

「喂,你們三個給我滾過來,我們老大要找你們談談。」老鼠吐了一口痰,仗着人多有恃無恐。

老鼠出現准沒好事。於皓、單子還有阿奇互相使了個眼色,三人都警戒起來。

「老鼠,上次早說過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於皓首先開口。

單子冷臉走向前,「別忘了這些話你是趴在地上講的。」

昨晚他們剿了老鼠的窩時,把老鼠打趴在地上,硬逼着他答應以後再也不騷擾語燕,雙方恩怨也就此一筆勾銷。

老鼠聳了聳肩,一臉你奈我何的耍賴樣,「隨便你們說啦,反正我老鼠說話一向不算話,哈哈!」

「媽的你討打!」阿奇一個揮拳,眼看就要衝上去打起來,於皓趕忙將他攔下要他冷靜。

他瞥了瞥老鼠身後兩人,「阿奇別衝動,他們有槍。」

阿奇一愣,果然看見老鼠後頭兩個人的黑色大衣鼓起,他哼了一聲才不甘願地收了手。

老鼠得意一笑,「唷,算你好眼力,怎樣?還不上車?非要我們開槍啊?」

於皓皺眉思考着該如何應對時,一抹熟悉的身影落入他眼角。是語燕!他一凜,隨即笑了笑,「走就走吧,這年頭有槍的是老大。」

單子看見於皓的轉變,心裏有譜,頂了身邊的阿奇一下,暗示他別衝動,三人就跟在老鼠後面上了車。

從校門走出來的語燕正巧瞧見他們三人的背影沒入箱型車,而最讓她吃驚的則是老鼠大搖大擺尾隨其後的樣子。看着箱型車揚長而去,語燕心中泛起強烈的不安,咬咬下唇,連忙攔了計程車往少年隊找輝叔求救。

「被老鼠攔走?」警局內,輝叔臉色凝重地看着語燕。

語燕點點頭,也是一臉焦慮,「他們三個好像是被人威脅的,輝叔你說怎麼辦?」

「先別擔心,他們三個人很少受威脅的,除非……」說着,輝叔拿起電話,分別撥了於皓、單子以及阿奇的手機,可是沒有一人的電話能接通,不是轉去語音信箱,就是關了機。

收了電話,拿起外套,輝叔擔憂地往外走,「情況真的不對,我得去瞧瞧。」

語燕追上輝叔,「我也要去。」

「你……」本想拒絕她,但是看她一臉堅決,輝叔搖搖頭,也只得讓語燕跟隨。

輝叔駕車到一間老鼠地盤內的桌球場,示意語燕留在車上,隨即單獨下車。

語燕焦慮地頻頻往窗外瞧,希望能瞧見他們三人的身影,沒過幾分鐘,只見輝叔一人單獨步出,她的擔憂更是升到最高點。

「怎樣?」等不及輝叔上車,他才開車門語燕就急急地問。

「沒有,」輝叔跨進車內,鎖著眉頭,「不過這三個小子也真是夠大膽了,昨天居然跑來這砸場子,也不看看人家背後是真的有黑道在撐腰,唉,我就知道早晚要出亂子。」

「輝叔,那我們要怎麼辦?」拉着輝叔的袖子,語燕几乎要哽咽了。

「唉!」輝叔閉眼沉思了一會才下定決心,「也只能這樣了。」再度拿出手機,撥出他最不想打的電話。「喂,是我。嗯,客套話別說了,也該是你還我人情的時候了……」

語燕看着輝叔神色沉重地講電話,不了解輝叔臉色怎麼會這樣難看,好像萬分不願意打這通電話一樣。但是她也沒心思細想,只求於皓能平安歸來。

三人被老鼠一干人脅持至一處空地,被人推進了荒廢的空屋。偌大的空間站着許多人,房屋角落裏,有人正一拳又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沙包上。

「豹哥,人帶來了。」老鼠一進屋馬上一臉畢恭畢敬地對着練拳的人喊。

「喔?」被喚作豹哥的人停下了打拳動作,身旁的人連忙遞上毛巾,「就是你們這幾個小毛頭?連我鷹幫戰堂阿豹的地盤都敢剿?誰是你家老大啊?」阿豹丟了毛巾,神色兇狠。

於皓跟單子互看一眼,心中都明了他們惹到不好惹的人了。但是於皓一點也不懼怕,他仰了仰頭,「沒老大,我們自己就是老大。」

阿豹大笑了出來,隨即陰狠地看着他們,「很好,嘴巴夠硬,我最喜歡你們這種嘴硬的人,打起來才爽。」

一旁的阿奇終於按捺不住,不顧單子眼神警告,衝上前去,「他媽的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阿豹沉下臉,猛然抬腳重重一踹,阿奇一個沒防備,被踹飛了出去,痛苦地在地上顫抖。

「一群毛小子,我還不屑自己動手咧。」阿豹甩了甩手,「老鼠,給你玩吧,愛怎麼玩就怎麼玩。」

老鼠一聽,樂得手舞足蹈,「就等豹哥這句話啦。」

他邊笑邊走到單子前面,左瞧瞧右看看的,忽然就甩了單子一巴掌,「看你不爽很久了啦!」

單子回過臉,臉上蒙上十層寒霜,怒視着老鼠。

「靠,看,還看!」老鼠大吼小叫的,反手再甩了單子一巴掌。

單子雙眼快噴出火了,無奈被人架著,阿奇倒在地上,於皓又受人束縛,對方人多勢眾,只能忍。

打完了單子,老鼠又一副痞樣地走到於皓面前。連續兩次被於皓打得哭爹喊娘,這次終於逮到機會報仇,他彷彿將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在手上,狠狠地,啪地一聲,甩了於皓一巴掌。不等於皓回臉,又馬上補上一腳。

憋了很久的怒氣,他全部放在拳頭上,歸回給於皓。

只能挨打的於皓,沒過多久就全身傷痕纍纍,老鼠再度補上一腳時,他終於支持不住地往沙包的方向倒下。

抹了抹嘴邊的血,咬緊牙關堅持不吭聲。不能還手,絕對不能還手……瞥了一眼被人用槍指著腦袋的單子跟阿奇,於皓眼神沉了沉,勉強支撐自己再度站了起來。

老鼠一邊甩著打酸的手,一邊瞪着於皓。可惡!打這麼久他還不倒下去,面子都丟光了!越想越不甘願,發泄似的又快速地甩了於皓一掌。

「操!你到底是不是出來混的啊,打人還會打到手酸?」從頭到尾翹腳坐在一旁欣賞這一切的阿豹看到老鼠沒用的樣子,忍不住皺眉。

老鼠趕忙諂媚一笑,「唉唷豹哥,第一次有人站在那給我打到爽嘛。」

阿豹聞言得意地笑了出來,「好好好,盡量打啊,打到你爽。」

「嘿嘿,接下來才精采啦,」他亮出刀子,貼著於皓的臉又比又畫,「我在他臉上畫陀大便給豹哥欣賞。」說着他又比又跳的,活像個小丑,惹得一旁的人哈哈大笑。

於皓眼一瞇,趁著老鼠得意忘形,眾人也鬆懈之際,一彎身撥掉老鼠的手,輕鬆地把刀子搶了過來,然後又迅速反手一架,老鼠連反應都還來不及,刀子已經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放開我的兄弟,聽到沒?不然我殺了他。」

「你敢?」阿豹站起來怒視於皓。

「你看我敢不敢!」話說完,握著刀子的手用力幾分,刀鋒立即陷入老鼠的脖子,血絲緩緩滲出。

「豹……豹哥,豹哥救命啊!」這下老鼠威風全滅了,全身抖得如秋風落葉,不停對阿豹求救。

「哼,我最討厭人威脅我,要殺就殺,我手下兄弟這麼多,不缺這一個。何況一個換兩個,我還不虧咧。」阿豹倒也狠心,看也不看老鼠一眼,無所謂地往旁邊打了個手勢。拿槍指在單子跟阿奇頭上的人立即拉了保險,作勢要扣下扳機。

「老大!」老鼠簡直要嚇暈了,他哭喪著嗓子,快站不住。

於皓瞧著兩把即將扣下的槍,心中雖然猶豫,卻也不敢放掉手上的刀,這是他唯一的籌碼。

兩方堅持着,眼看就要見血,忽然有名小弟神色慌張地跑過來,手上還拿着電話。

「老大,雄哥要你立即放了他們。」

「什麼?」阿豹失去了笑容,不敢相信大哥居然會插手管這件事。

「雄哥說,他們三個要是有差錯,就刑堂三刀六眼見。」小弟為難地轉答。

這下阿豹更吃驚了,他不明白雄哥怎麼會為了這三個小子對自己說出如此嚴厲的話。愣了半晌,他才不甘願地喊:「他媽的還愣在那幹嘛?不放人難道等著吃屎啊!」

身邊小弟一聽,連忙鬆開單子跟阿奇。

單子跟阿奇一拐一跛地走到於皓旁邊,於皓雖然心中滿腹疑問,卻依然小心翼翼地架著老鼠緩緩往外移。

留下阿豹一臉暴戾地看着他們三人消失在門外。

三人逃離虎口,跌跌撞撞地回到了眷村,都慶幸撿回了一條命。來到於皓家門口,阿奇首先抬腳一踹,輕易地把門撞開,邊走進去邊吼:「媽的,那個阿豹,下次我一定……小燕子?」看見屋裏居然有人,阿奇驚訝得忘記要說話。

於皓也在這時候進了屋,同樣也是一臉驚訝地看着站在柜子前專心凝視柜上照片的語燕,「小燕子,你怎麼在這?」

本來正仔細端詳柜子上一張眼熟小女生照片的語燕,聽見後頭有人出聲便連忙回頭,當她看見於皓滿身是傷時,眼眶都紅了,「我看到老鼠,猜想你們發生危險了,所以……」

「所以跑去找我,要我來看看你們死了沒!」輝叔這時候也從廚房端著水出來,看着挂彩的三人,沒好氣地說。

三人同時低下頭,吶吶地喊了聲輝叔。

「怎樣?吃到苦頭了?跟你們說別以為拳頭硬就天下無敵,你們不過是一群小混混,拿什麼跟人家真正的黑道火拚啊?」輝叔不高興地教訓著。

於皓跟單子都知錯地低下頭,偏偏阿奇像沒神經似的一樣在旁邊嘟嚷着:「哪有當條子的在幫黑道嗆聲……」

「死小孩!」輝叔扁了阿奇一掌,痛得阿奇齜牙咧嘴的,「也不秤秤自己幾兩重!要不是他們老大欠我一個人情,你們早就被丟到海里餵魚了!說到這個,你們這幾個臭小子,好端端怎麼跑去砸人家場,還把老鼠打一頓?事情不是都解決了嗎?」輝叔越說越氣,手上的杯子差點沒捏碎。

「哪有!」阿奇不滿地抱怨,「還不都是為了小燕子,老鼠一直要找她麻煩,阿皓為了保護她才出此下策的,總不能叫我們一天到晚跟在她旁邊送她上下課吧?」

語燕一聽錯愕,連忙轉頭看向於皓,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於皓撇頭避開語燕的眼神,不想多說些什麼。

輝叔聞言愣了一下,吃驚道:「但是我明明警告過老鼠……」

一直沉默的單子這時候才開口:「輝叔,你知道老鼠不會這樣罷休的。」

知道他們說的沒錯,輝叔頓時無言,「唉,這件事情我會處理,總之你們三個別再去招惹他們,輝叔沒那本事救你們第二次,知道嗎?」看三人都點頭,他才滿意地繼續說:「那我先回警局了,啊,對了,你們誰幫我送裴小姐回去吧,她住這附近而已。」

「我會送裴小姐回去的。」於皓看了語燕一眼,紳士地伸出手領着語燕往門的方向走去。

語燕看着於皓,羞澀地低下頭,吶吶地在於皓的護送下走出門外。

月光下,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後,在地上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沉默瀰漫在兩人身邊。好

半晌,語燕才怯怯地開口:「對不起。」

於皓聞言愣了一下,「好端端的說什麼對不起?」

「原來你們是為了保護我,才會跟我上下學,甚至跟老鼠打架,但我居然誤會你,還對你發脾氣……」

於皓搔搔腦袋,尷尬地一笑,「沒啦,我們看老鼠不爽很久了,早就想找個借口扁他一頓了。」他蹩腳地辯解著。

語燕一聽就知道於皓是為了要安慰她才這樣說,心裏的歉意更濃。只是於皓都這樣說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說些什麼。低着頭,視線落到於皓受傷的手,「那個……你受傷了,我爸爸從國外帶回來一種對刀傷很有用的葯,我明天帶去學校給你擦。」

於皓一聽可樂了,瞧小燕子不但不因此排斥他,還關心他,他就忍不住咧嘴傻笑。語燕見他笑得開心,也不禁笑了出來,兩人就這樣一路笑着走回語燕的家。

而從那天開始,語燕跟於皓之間的距離猛然縮短。語燕除了不排斥於皓送她上下課之外,一有時間也跟着他們三人上天下地地到處玩。

於皓的爽朗深深吸引着她,跟於皓在一起,她就能感覺到莫名的輕鬆跟快樂。

而這一切看在單子眼裏,卻讓他深感不安。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於皓跟小燕子是互相吸引的,瞧他們每次出遊的開心表情,不用說,他也知道他們有多快樂。但是在他心中,有道籬笆,清楚地,理性地,在他們和小燕子中間築了起來。

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從很小的時候,命運就做了這樣的安排。於皓或許忘記了這件事,他可從來沒有。小燕子有她自己的天空,她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裏,到更遠的地方去深造,當個音樂家、演奏家,追逐她的夢想;可是他們呢?他們只是群連高中能不能畢業都不知道的人,橫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條一成不變、枯燥又乏味的荒路,而小燕子有的則是一片藍天。她應該要飛得更高更遠,而不是被他們束縛在這條無趣的路上。

這些話,單子總想找機會跟於皓說,他明白於皓比他更清楚這些,只是一下子被感情沖昏了頭,忘了在他們之間的距離。

當單子終於有機會把這些話說給於皓聽時,卻引發了他們兄弟之間的第一次爭吵。

「到此為止吧,你比我更清楚,什麼是可能,什麼是不可能。」不顧於皓的逃避,單子殘忍地陳述事實。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於皓轉頭甩掉了單子搭在他肩上的手。

單子搖了頭,「阿皓,我不能不管,你是我兄弟,我不想看你陷下去,趁現在沒人受傷,放手吧!」

「你閉嘴!閉……嘴!」於皓像頭被踩到痛處的野獸,抓狂地回身大吼。

從店裏走出來的阿奇剛好看到這一幕,被兩人火爆的氣氛嚇了一大跳。兄弟拜把幾年了,可從來沒看過於皓跟單子吵架啊。

「好、好端端的幹嘛吵架?」沒見過這等陣仗的阿奇一反平時大嗓門,支支吾吾的,「不、不是說好要、要烤肉,沒事吵什麼架?」

於皓撇頭不願意說話,單子也低下頭一臉冷然。

這時候跟他們約好了的語燕也從小徑那端跑來,只見她氣喘吁吁地紅著臉,卻仍不掩興奮,「不好意思,我遲到了。沒辦法,花了好多時間才讓我的德文老師相信我不舒服,讓我不用上課。」然後她察覺了三人間詭異的氣氛,頓了頓,「你們怎麼了?」

於皓聽見語燕的話,心頭更是一緊。的確,她是該好好地上課、學習、深造,本來從不逃課的乖女孩,現在被他這樣拉着到處跑……

抬頭剛好跟小燕子關心的眼神交會,怕她擔心,於皓勾了勾嘴角,硬扯出笑容,「沒事,只是我跟單子有點小誤會,不過沒事了,你說對不對啊,單子?」

單子神色冷漠,卻也勉強地頷首,應和著於皓。

小燕子雖然仍有疑慮,卻也不好再多問什麼,只能依然用關心的眼神看着兩人。

「走吧,不是說要烤肉。」單子沒什麼表情地轉身去幫阿奇拿東西。

於皓看着單子的背影,心裏泛起歉疚。他知道單子是為他好,也清楚單子所說的一切,只是……要他這樣就放掉小燕子,他真的舍不下。

就在他猶豫着要不要上前去跟單子道歉時,手機尖銳的鈴聲劃破了沉默,「什麼?現在?可是……好吧,我馬上到。」於皓面色沉重地掛了電話,看了單子跟阿奇一眼,兩人立即知道這樣急的電話,一定是傳於皓去飈車的。

「小燕子,我臨時有事不能去烤肉了,約改天好嗎?」

語燕一聽,小臉一垮,「為什麼?明明約好今天啊,你有什麼事情?」

於皓支支吾吾,不敢把要去飆車的事情說出來。

單子在一旁看見,放下手上的東西,忽然迸出話:「跟她說啊,幹嘛要瞞她呢?讓她看看你的世界啊!」

於皓一聽倏地回頭,不知道單子為什麼這樣咄咄逼人。

「於皓,你該不是又要去打架吧?」看着三人的臉色,語燕滿心疑惑。

於皓連忙搖頭急急澄清。「小燕子,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是去打架!」

「那就告訴她實話,飆車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單子又冷冷丟出這句話,毫不迴避於皓斥南的眼神。

「飆車?」語燕不可置信地看着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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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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