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清晨,家明洗好了澡,隨意披上了一件浴袍便走了出來,微露出了他那棕褐色壯碩的胸膛。

他倒了杯咖啡,坐了下來,隨意翻著今天開會要用的文件,但怎麼都定不下心神。

該死的……

他都不知道在罵自己,還是罵那個惹人心煩的小東西。

喝杯酒定定神吧!

他起身,走到酒櫃拉開門,就看到成排的金門高粱,那種不到上等紅酒百分之一價錢的廉價酒,他拿起了一瓶,將酒倒在了伏特加杯子裏,同是烈酒,金門高粱的確是上不了枱面的。

但他想她,很想念她,這是她最愛喝的酒,每次總是一飲而盡,呦喝着他一起喝,結婚的那一年,從不會喝,到能喝一點點,而後失去她的三年間,卻是每天一杯,居然就這樣變成了習慣。

這真不是一個好習慣。

他輕啜了一口,她會來嗎?

家明有九成的把握她一定會來,但那一成的可能性,仍然懾得他心頭難受,他只好點起了煙,看向時鐘。

還有一個多鐘頭……

他夾着煙,拿着酒,坐回沙發,仍然翻起了文件,但跟神,依舊不自覺地飄了出去,又不自覺地哼起了那首U2的Withorwithoutyou。

那是在大陸的銀川沙漠裏。

他站在一台銀色的BMW車旁,無奈地看着自己的手機螢幕上的四個大字:電力不足。

二秒鐘不到,連電力不足的四個大字都沒有了。

「完了,連它也死掉了。」家明哺喃自語后,大嘆了一口氣,將手機關上。

都怪他一心想來看看所謂的「大漠風光」,這是他這個生恬在蕞爾小島公民的夢想。他去過美國的沙漠,但那裏畢竟是先進國家,沙漠看來也只是觀光風景而已,所以他一直想抽空來大陸看看比較接近原始的沙漠。

天從了人願,剛好因為要考察業務來到這裏,還特地叫希利雅瞞着愛倫、洛青他們。自己一個人駕着車來,卻萬萬沒想到會被困在這裏。

車壞了,手機沒電了,家明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這就是他想要的「原始大漠風光」呀。

他突然笑了出來,一直以為自己的中文程度差,但此時卻想到了中文四字成語。

罷了,他仰頭看了看天空,萬里無雲。又看了看地面,一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模樣。

也許在數千年後,會有考古隊在此發現乾屍一具。

家明又笑了,這看來也不錯吧。

藍天無雲,家明突然想起了一首西洋老歌:Withorwithoutyou

他哼唱了起來。

Seethestonesetinyoureyes

Seethethometwistinyourside

Iwaitforyou

Sleightofhandandtwidstoffate

Onabedofnailsshemakesmewait

AndIwaitwithoutyou

Withorwithoutyou

Withorwithoutyou

Ican'tlive

Withorwithoutyou

Andyougiveyourselfaway

Andyougiveyourselfaway

Andyougive……

好像是被他的音樂聲招喚來的一樣,突然一陣車子的引擎聲接近。

家明一喜,太好了,也許不用當乾屍了。

家明趕緊迎了上去,卻張大了眼睛。

是一台看起來好像已被軍力淘汰的軍用吉普車,但令他更驚訝的是,開車的人,是一名嬌小的女子,胡亂綁着馬尾,在風下,散亂的髮絲飄在她有着幾許雀斑的可愛臉龐。

她只穿着T恤和牛仔褲,駕着車,看起來帥氣十足。

最特別的是,她的車上居然也放着這首Withorwithoutyou

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嗎?

家明覺得心一動。

她看到他招手,停了下來,看看他的車,又看了看他。

「你需要幫忙?」

「我看起來像不需要幫忙的樣子嗎?」他無奈地笑了出來。

「你剛剛看起來,像在欣賞風景的樣子。還唱着歌吶。」

原來她剛剛已經注意到他了,他不如為何,莫名的高興了起來。

「你也喜歡這首歌?」

那女孩眯着眼看着他:「你真的需要幫忙嗎?」

「我需要。」他對她實在很有好感。「你有手機嗎?我的手機沒電了。」

如嵐跳了下來:「這裏是接收不到流動電話的訊號的。」她開始繞着車子轉。

「流動電話?」

「喔,這是大陸稱呼流動電話的用法,大陸叫流動電話,台灣叫大哥大,日本叫攜帶電話。」她抬了起頭:「而你,你是新加坡人吧!」

他笑了出來:「能從流動電話的稱呼來判斷出我是新加坡人?」

「不,是你說話的口音。」

家明笑了笑。「那你呢?你是那裏人?你看起來也不像這裏的在地人。」

她沒回答這個問題,只看着他的車搖了搖頭:「哇,你來這種沙漠區,還開這麼高級的車子,自找罪受。」

她的態度有些不屑,甚至帶點鄙視。

家明不知為何,完全不生氣,反而覺得她太有趣了。

「喂,你進去發動一下。」如嵐開始命令他了。

「你會修車?」他走向車子。

「要看情況。」她做了一下手勢,要家明快些。

家明進去啟動了引擎,一片靜寂。

家明聳了聳肩:「連聲音也沒有。」

「沒電了吧?!」如嵐跳上了自己的車子,發動了引擎。

家明笑笑地看着車上的她:「喂,你不是要棄我而去吧!」

如嵐有些厭惡地看了他一眼,並不答話,只是將車開到了他的車旁,把兩邊引擎蓋打開,接了電源線,三兩下就發動了車子。

她走到了他車旁的水箱蓋旁:「有沒有水?」

「你渴了嗎?」家明不知為何,就是想跟她開玩笑。他當然知道她問的是水箱的水。

「你連備用水都沒有嗎?」她瞪他:「你是不是想當一百年後考古學家找到的乾屍呀。」

家明愣住,這叫心有靈犀嗎?

「我們真是心靈相通呀,我剛剛真的這麼想。」

如嵐似乎對他這種吊兒啷噹的態度不太欣賞,碰的一聲,就把引擎蓋關上。

「那你繼續努力,有志者事竟成。」如嵐一面說,一面走回自己的車上。

「我是開玩笑的。」她要走了嗎,家明有些緊張。

她跳上了車,從後座找到一瓶水,丟給家明。

「你千萬別跟沙漠開玩笑,待會就變天了,你自己加水,快離開這裏吧。」她發動了引擎。

家明一看她要走,急了起來,從口袋裏拿出了錢包,想拿名片給她:「謝謝你的幫忙,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如嵐打斷了。

「皮包拿來。」如嵐從車上伸出手。

家明愣住,不曉得她究竟想幹嘛,但還是將錢包遞給了她。

如嵐接過了錢包,東翻西翻,總算讓她翻出一個零角,她將皮包丟還給他。用手指夾着一個錢幣:「那一瓶水值伍角坡幣。我們這是銀貨兩訖,不用謝了。」

她一踩油門,呼嘯而去。揚起一大片塵,家明想叫,卻吸進了滿口塵沙。

家明連她的車號都沒記起來,十分頹然地回到了自己的敞蓬BMW上。卻突然發現輪胎下,有一張她遺落下來的名牌。

上面寫着,台灣環境音樂協會助理人員,商如嵐,還有一張她的照片。

是她在幫他接電時遺落下來的吧。

他大笑了起來,真的是天從人願呀。

家明突然感覺得手指一陣灼熱,將他從甜蜜的思考中喚回,原來是煙早巳燒盡,酒杯里都是煙灰,連文件上都是,他將煙蒂丟下,準備去倒一杯咖啡。

門鈴突然響了,家明愣了一下,看向時鐘,准八點,他輕笑了一下,真難得,居然沒有遲到,可見三年前都是寵壞了她,跟她約會,包括周年慶舞會,都沒有一次準時,有時還會放鴿子,得親自押着她去才行。

他笑,開了門,但一開門,看到如嵐,他就愣了!

如嵐穿着一身修女服,胸前還別着名牌,名牌上寫着,聖母恩慈天主教育幼院人員,桑若風。

家明突然大笑了起來,笑得不可遏抑,人都快變成二截。

「笑什麼?」如嵐十分生氣。

「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嵐轉了一圈,「你瞎啦,看不出來?」

「我問你是什麼意思,不是問你穿什麼衣服。」

「從昨天開始,我決定一輩子侍奉上帝。」

「你為什麼不幹脆一點,把頭剔光不是更徹底。」家明還是笑着,不過已經收斂了很多。

「我們的口頭合約只說要我陪着你,沒說我要穿什麼衣服陪着你吧!」

家明仍然抿著嘴直笑,繞着她轉了一圃,轉到如嵐身後時,家明突然傾身向前,在如嵐的耳邊低語着:「你這麼做是徒勞無功的,你穿什麼衣服對我來說都一樣,最後,我都會把它脫光的。」

如嵐大怒,立刻用手肘向後痛擊家明,家明沒想到會來這麼一招,結結實實地受了這一擊,家明吃痛,輕呼了一聲,捧著心口抱怨了起來。

「喂!你好歹現在還穿着修女服,麻煩你別這麼粗魯,侍奉上帝的人不是應該慈悲為懷的嗎?」

「面對那些造口業的人就應該一腳把他們踢到拔舌地獄去。」

「你是修女,不是尼姑,怎麼說的話都是佛家語呀!」

如嵐火大,作勢又用腳想踢家明,但他這次可學乖了,笑着閃過去;一副投降狀。

「好好好,我什麼都不說了,你別這麼動氣。」

此時門鈴又響起,家明對如嵐擺出一副休戰姿勢,向門口走去。

是客房服務,服務生將餐車推進,「程先生,這是您叫的早餐……」話未歇,就看到這位號稱新加坡鉅富的程家明,只披着一件浴袍,和一名修女在一起,服務生有些訝異,但是專業訓練讓他很快就收起驚異神色,將早餐一盤一盤地放置在桌上。

家明點了點頭,給了豐厚的小費,就將服務生請了出去。

家明轉頭看向如嵐,如嵐正看着那些早餐,油條、燒餅、豆漿,和她最愛的未熟蛋。

家明十分溫和:「你一大早就來,應該還沒吃早餐吧,來,吃點吧!」

如嵐突然警覺自己應該不能妥協,立刻鐵著臉,「不用了,我不餓。」

但肚子卻出賣了她,咕咕叫了起來。

家明笑出聲:「你別逞強了,你的習慣我還會不清楚嗎?不到八點,你是不會吃早餐的。」

「你少自做聰明,我這三年都是山上山下的跑,沒那麼嬌貴,什麼時候有什麼東西吃,我就會吃。」如嵐很討厭一副被家明看清的樣子。

「但你今天還沒吃是事實吧!」家明走上前去,半推半拉的,將如嵐帶到沙發坐下。

如嵐實在不想趁家明的意,後來想想,要戰爭,總得先有體力才行,報仇三年不晚,現在先吃算數,如嵐不客氣吃了起來。

家明拿了杯咖啡,坐在如嵐前面,興味昂然地看着她。

三年了,總算能再看着如嵐吃早餐……她吃蛋的時候,總是整個頭都埋在盤子裏,唏哩呼魯的,很多人或許都覺得如嵐吃相不雅,但家明真的好喜歡她這個模樣……

如嵐吃到一半就感受到家明的目光,一抬頭,家明果然帶笑地,滿足地看着她。

「幹嘛?!」

「欣賞你吃東西的樣子,很懷念。」

「欣賞我的進食樣子?你把我當木柵動物園裏的無尾熊呀?」

家明不跟她吵,好整以暇,氣定神閑地喝了一下咖啡,繼續看着她。

如嵐瞪着他,一口咬下了油條,碎屑沾得滿嘴都是,也掉得桌子沙發上都是,如嵐只拍了拍自己的身子,卻發現家明只是臉帶微笑地看着她,氣氛十分詭異,她更覺得不安。

如嵐想打破沉默,無話找話說,總比程家明一直盯着她看來得自在些,於是她問:「你吃飽啦?!」

家明揚了揚手上的咖啡:「我喝這個就可以了。」

如嵐用油條指著家明:「咖啡有熱量嗎?你一向只喝黑咖喀,不加奶精不加糖,一點熱量都沒有,你那來的力氣去工作呀,這樣不是對你的員工,你的股東很不公平嗎?」

家明聞言,有些訝異,有些甜:「你還記得我只喝黑咖啡?」

「你別得意,我身邊喝咖啡的,有八成人都是把咖啡當早餐的。」如嵐趕緊辯解,不想家明誤解。

但家明顯然已經誤會了,他傾身向前,伸出手,十分親膩地用姆指抹去她唇上臉上的油條渣,然後收回,很滿足地吮了吮手指。

「我吃這樣就夠了。」

如嵐臉又紅了起來:「拜託你別一大早就講這麼噁心的話,我正在吃早餐。」

家明似乎不太被如嵐的毒舌打敗,繼續悠然地喝着咖啡,欣賞著如嵐。

「你不是要出去開會嗎?幹嘛還穿着浴袍。」如嵐又轉移話題。

家明想了一下,「是啊,本來是要開會的,但看你這身衣服,我看會得延後開。」

「什麼意思?」

「我總不能帶個修女去開博物院的重建計劃會議吧!」

如嵐十分得意地笑:「那我不去不就得了?」

家明看着她得意自己的小聰明,又笑了起來:「我好不容易才讓你乖乖跟着我身邊十天,今天可是值得紀念的第一天,我怎麼捨得第一天就看不到你?」

如嵐假意地笑:「但是,修女是有很多地方不能去的。」

「說得對啊!所以,我們繼續待在房間里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家明壞壞地笑着。

如嵐立刻站了起身:「外面陽光很好,我們還是出去吧!不能去開會,總有點別的事做吧!你快去換衣服。」如嵐上前去拉家明的手。

家明笑着被如嵐拉起來,趁勢握住她的手,「你想出去?那……」他突然將如嵐一把拉近身,在如嵐耳邊低語:「你陪我去玩我最喜歡玩的遊戲……」

如嵐有些畏懼地看向閃著莫測光芒的家明。

高爾夫球場,陽光艷艷,草地青綠,如嵐百般無聊,萬般無奈地坐在草地上。

天氣太好,修女服從頭包到腳指頭,熱得她……

她用雙手遮著太陽,看着家明在遙遠的彼方,俐落揮出漂亮的一桿,「咻」小小的球飛了出去……

果然是他最喜歡的運動,一副十分熟練的樣子。

但她卻一點都不喜歡,甚至可說是十分討厭這種人工製造的翠綠。

「這樣開墾山坡地,簡直就是大自然的殺手。」如嵐喃哺自語,繼續不奈地拔著草。

「很悶嗎?」家明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如嵐理都不想理的,別過頭去。

「喂,你很悶也別拔人家的草,到時壞了球場名聲,我又得像在新加坡一樣,買下那個球場了。」

「哼!」如嵐想出言爭辯,但實情就是實情,也只好停止了動作。

「你蹲了一整個上午了,腳不麻呀,起來打球。」家明像對小孩子一般,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頭。

如嵐朝頭上揮了一揮,不屑地說:「我才不要!」

「為什麼?你以前打得不錯的。」

「以前就說過我不喜歡打吧。」

「那以前很委屈你羅!」

如嵐噘了噘嘴,「可不是!那時要不是為了你……」如嵐突然得自己泄漏了口風,突然住了嘴,但家明沒錯過這個「話柄」,十分興味地看着她。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再說一次。」

「……沒事。」

家明笑:「以前都肯為我那麼委屈,那現在就當為了我再委屈一次吧!」家明去拉了拉她,「來,乖,起來打。」

如嵐掙扎,揮去家明的手,「我說不要就不要。」

家明看如嵐怎麼都不起來,只好換個說法。他雙手抱胸,嘲諷地看着如嵐:「我看你是忘了怎麼打吧!」

如嵐嘴角揚了揚,仰看着家明,一副識破他的樣子:「你少用激將法,我不會上當。」

家明突然走到她面前,也蹲了下來,直視着她的眼,「你真的不打?」

如嵐不知他想幹嘛,仍然堅定地看着他,十分頑固:「不打。」

家明突然將臉靠近她,「那我要在這裏吻你喲!」

如嵐愣了一會,看了看周圍,球僮似乎十分識趣,站得蠻遠的,她回頭看向家明,卻發現家明似乎真的說得到做得到,他的臉逐漸靠近,如嵐驚駭莫名地看着他,但家明沒有停止的意思,逼得她只得一直往後倒。家明性感的唇逼近如嵐,輕吐出一句:「你忘了?我說到做到。」

如嵐已經可以感受家明溫熱的鼻息,她只能一隻手得死命抵住家明的胸膛,另一隻手硬撐著自己的身體,她退無可退,快要躺下去了。

但家明似乎真的說到做到,如嵐終於支持不住,大叫一聲:「我打。」

家明停住了動作,滿意地笑了笑:「這才乖。」

家明起了身,直覺就想拉如嵐起來,卻被如嵐揮開,「走開,我自己會起來。」

如嵐滿臉不甘願地站了起身,但因蹲了太久,腳突然無力,整個人就跌進了家明的懷裏,家明立刻滿懷地抱住了她。

「你還好吧!」家明關心。

如嵐被熟悉再不過的胸膛緊緊擁住,心突然悸動了一下,一時意亂,遲疑了一會,才吐出一句:「我沒事。」

但家明對這睽違三年的柔軟軀體及味道戀戀不捨,雖然包裹在寬袍大袖的修女服中,家明依然混身燥熱了起來。

他真想要她!

如嵐抬跟望着家明,他也正低頭看着她,眼裏滿滿地都是懷念和情慾,一股奇妙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動。

如嵐先清醒了過來,避開了家明的眼神,雙手硬是撐開家明的擁抱,「我沒事,放開我吧!」如嵐輕聲地說着。

家明不想放,也只能放,於是鬆了懷抱。

如嵐想將氣氛弄得輕鬆一些:「程家明,我們來打賭怎麼樣?」

家明也恢復了鎮定神情,雖然心中仍翻騰不已,「好啊,我們要賭什麼?」

如嵐想了一下,像想到什麼好事似地:「這樣吧,如果這場球我打贏你,我們的合約天數減半,」

家明笑了出來:「好啊,那如果我贏了呢?合約天數加倍?」

如嵐似乎沒想到這一層:「哇,這樣我很虧耶,你贏了是應該的嘛,這是你最擅長的運動,贏了就有面子了,不用什麼實質回饋了吧!」

「那樣不是換成我吃虧了嗎?」

「男子漢大丈夫,吃點虧有什麼關係。」

「你沒聽過殺頭的生意有人做,吃虧的事可是沒人要乾的,我可是生意人。有賭就有輸贏,有輸贏就得有賭注才行。」家明笑笑地看着她,一副安然的姿態。

「那你想怎麼樣?」

「這樣吧……」家明略一沉吟,就滿面春風地笑了出來,「如果我贏了,十天中,你有一天就得完完全全地聽我的。」

「什麼意思?跟現在不一樣嗎?」如嵐不解。

家明移身到如嵐耳邊,輕聲說着:「意思就是,那天,你得像個奴隸一樣侍候我。我叫你怎麼做,你就得怎麼做……」

如嵐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家明卻是神色自若,笑笑地看着她:「我知道你這個鬼靈精,那張嘴是得了點小歪理就不饒人的,叫你待在我身邊,你就敢穿修女裝來,所以這次我學乖了,現在我們的賭注就是,如果我贏了,十天中有一天,你得『完完全全』聽我的,絕對不可說句不字!」

如嵐咬牙切齒:「那,另外那九天,我可以不用『完完全全』聽你的了?」

家明大笑:「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如嵐瞪他。

家明擦了擦跟淚,「沒錯,另外,九天,你只要待在我身邊,你的確可以自己決定『怎麼待』,『如何待』……」他抱着胸,自信十足地看着她:「我只是得花點精神力氣,讓你乖乖照我的話去做我要你做的事。那也是情嘛,對不?」

家明又突然靠近了她的耳邊:「不過,那天可不一樣,你是奴隸喲……」

如嵐更氣,雙頰由桃紅變成紫紅色了。

「怎麼樣,敢不敢賭?」

如嵐看着家明,很想放棄,可是,打賭一事卻是自己提的,如嵐十分不願在家明面前示弱,想了許久,才一咬牙,「我賭。」

家明笑,點了點頭:「好,爽快,這才是商如嵐。」

如嵐提起長袍,轉身就想去拿桿具。

「等一下。」

如嵐回頭,瞪着他,「於嘛,後悔啦!」

「會後悔的是你。」家明看着她,「你要穿着這身衣服打呀?」

如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修女服,連在球場移動都有些難了,遑論打球。

家明對旁邊的桿弟招了招手,桿弟跑了過來,將手機拿給家明,家明撥了個碼:「希利雅,衣服準備好了嗎……已經送到中心了,OK!」

家明收了電話,轉頭對如嵐說:「我已經幫你準備好衣服了,先回去換吧!」

如嵐蹬着他:「你算準我一定會打是不是?」

家明笑了笑,攤了攤手:「剛說過的,會花點時間精神,不過,一定會讓你乖乖照我的話去做的。」

如嵐真氣,但又不能怎麼樣,此時,球場服務人員已經很識趣地將車子開了過來,如嵐不想再理家明,轉頭就想上車,家明又想扶她,她依然不願。果然,一上車又踩了袍角,又向後仰,又躍進家明懷裏。

家明抱着她,調侃地低頭說着:「我可是一點都不介意這樣抱着你喲!」

如嵐怒,掙開了他,大咧咧地坐上了車,家明笑着搖了搖頭,坐上了另一部車。

車越過大片的青草地,來到了原木色富麗的服務中心,服務人員早就等待在那裏,將家明如嵐迎入VIP室。

如嵐走進換衣間,家明則坐了下來,喝起了咖啡,隨行人員已經很快地將文件拿給家明,家明看着文件,心中想着突然將一個會議取消,明天還得想個好理由與陳董他們交代,但明天,也不知道能不能開得成,家明看了看如嵐換衣服的房間。

誰知道,如嵐又會搞出什麼花樣來。

怎麼會喜歡上這麼麻煩的一個女人呢?對她好也不對,對她不好又捨不得,前輩子欠了她的,真是……

家明白嘲地搖f搖頭,低頭審視起文件,他對其中音響部備的款項和設計認真的看了起來。

如嵐走了出來,將家明的注意力轉走了。如嵐穿着一身合身的高爾夫球裝,家明很滿意的看看她:「很合身。」

如嵐看了看自己,「你還記得我的尺碼?」

家明將手輕扶上如嵐的肩,將如嵐的髮絲輕拂開,溫柔地說:「那當然,我怎麼會忘記呢?」

如嵐立刻用手拍開家明。

「你少甜言蜜語,我們現在是敵人,至多只是合約關係。」

家明微瞪着她,滿眼都說着「你真無情。」

如嵐不理他,一副現在要出征的壯烈模樣,來到了球場。

如嵐準備了起來,三年沒打,如嵐還是十分緊張的,她對了對球,看了看預定目的地,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用力地揮了出去,姿態十分漂亮。

但,球,分紋不動。

家明沒出聲,表情複雜了起來,又喜又憂,欲言又止,旁邊球僮十分有專業精神,面無表情,現場一陣靜默,如嵐臉紅,心跳噗噗了起來。

商如嵐,你真他媽的丟臉!

如嵐禁不住暗罵了自己好幾句髒話,努力鎮定心神,將姿勢擺好,又一揮桿,球還是完好如初的在原地。

球僮們終於忍不住發出笑聲,如嵐漲紅了雙頰,亂了方寸,開始亂揮起桿來,但卻桿桿落空,如嵐氣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家明心疼,看不下去,於是走到了如嵐的身邊。

如嵐瞪了他好幾眼:「你幹嘛,想來嘲笑我呀,滾遠一點去。」

家明並不和她鬥嘴,只柔聲地說:「別生氣,我可是來幫你的。」

「少來,你會這麼好心?」

家明不跟她爭,只把她手上的球杆拿了過來:「這樣好不好,剛剛打的都不算,當做練習,我教你打一次,你就會想起來了。」

如嵐似乎看出家明的誠意,雖然不甘,也只好點點頭,她也不想再丟臉下去。

家明從後面輕擁住了如嵐,兩隻手捉着她的兩隻手,如嵐突然棍身不自在了起,僵直著身子。

家明卻是很認真地教着她:「你身體要放軟一點,手要捉實……」家明將一隻手輕攬住她的腰,如嵐忍無可忍,鬼叫了起來。「家明,你是來幫我還是來吃豆腐的呀!」

家明像哄小孩似:「別任性了,我以前就是這樣教你的。你的姿勢要修正呀!」

如嵐無言以對,只好默不作聲,但家明的溫熱氣息從身後像樟被一般籠住她,還是讓她十分不習慣。

雖然這二天已經數不清楚讓家明「這樣」幾次了但沒有一次她是心甘情願的。但這次,雖也不完全心甘情願,但總是她自找的……

「你專心一點好不好,你真的想輸給我是不是?」家明在身後小聲罵了一句。

如嵐總算收回了心神,努力想拾回三年前的打高爾夫的感覺。

一陣指導之後,家明終於覺得差不多了,放開了她的手,「OK,你現在試試。」

如嵐失依靠,一陣緊張感又襲了上來,她手心冒着汗,眼神十分專註卻仍透著膽小地看着球,正想打出去時,家明突然在後力輕聲說話。

「如嵐,別怕,打出去就是了。」

如嵐一岔氣,想揮揮不出去,生氣地大叫:「程家明,你別一直說話啦,我會更緊張的。」

家明看着如嵐的背影,一陣幸福感湧上心頭,他突然上前,曾吻了一下如嵐的臉頰,如嵐愣住,捧著臉頰,回頭看着家明。

就看家明笑得極甜:「怎麼樣,不會緊張了吧!」

如嵐怒瞪着他:「你這個小人,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家明大笑着走離了如嵐:「好好打,這桿開始可就是正式的羅!」

如嵐收回目光,看着球,深深吸了一口氣。

穩定呀,商如嵐,穩定呀,事關我的自由呀。

她直視着前方,穩定地,精確地打出了一桿,將球打得又高又遠。

如嵐狂喜,尖叫了起來:「打中了,我打中了。」

家明看着如嵐笑得么開心,也笑了起來,這是三年多來,他多麼夢寐想念的表情。

如嵐立刻振作了精神,用球杆指著家明,宣戰式地笑着:「程家明,從現在開始,我可要發揮我的本事了。」

家明也不甘示弱:「剛剛不知道誰教你打球的,真是過河拆橋的人。」

如嵐漲紅了臉:「我可沒求你,是你自願的。」

家明無奈地笑笑:「是啊,是我自願愛上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傢伙,是我命賤。」

「喂,你別兩件事並一件事談好不好。」如嵐不想話題又往上面轉。

家明又做投降狀:「好好好,不提,你快打吧,再不打,太陽都要下山了。」

如嵐趕緊認真地打起球來,家明看她這麼專註又認真,不想她傷心,也不想讓她得了便宜還賣乖,因此亦步亦趨地緊跟着她的桿數,就這樣你來我往的,打到了最後一桿。

如嵐此桿就有機會進洞,全神貫注,家明看着她全神貫注的眼睛,思緒又飄回從前。

那雙眼睛,只要認真起來,就會閃著那種說不出來的晶光,微紅著臉,堅定地緊抿著雙唇,整張臉滿滿都是生機,現在的她,就像家明剛認識的商如嵐……

家明突然心頭一震,他這才發現,結婚後在新加坡的那四個月,如嵐的確是少了這種神情,多了慵懶,多了迷惘,多了茫然,現在的她,像只小花豹,結婚那時的她,卻像只小花貓。

家明又看向如嵐,這是她會選擇用那種方法離開的原因嗎?

他不敢問……他心裏還沒準備好接受如嵐的答案。

如嵐用推桿將球推了出去,但球從洞口滑了出去,如嵐頓足,走了過去,補了最後一桿。

「七十二桿,程家明,該你了。」

家明從桿弟那裏選了一隻球杆,緩步走了過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球,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洞口,這一桿要進洞太容易,他有九成九的把握,但……他看向如嵐,他不想她難過,少那五天也無妨的,為了逮到她,他幾乎是設下天羅地網了,就算她要利用那五天溜掉,他也很有自信可以捉得回她,可是……他倒是挺捨不得可以讓她乖乖侍候他的那天。

他很遲疑。

「程家明,你婆婆媽媽地磨蹭什麼,不快點打。」如嵐等得十分不耐煩。

他看向如嵐,心裏下了個決定,便輕輕一揮,就看球輕巧地到了洞口,卻停了下來,如嵐愣住了。

家明假意地嘆了口氣,將球打進洞口后,說:「好吧,如嵐,我輸了。」

如嵐臉頓時拉了下來:「程家明,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家明有點驚訝:「為什麼這麼說?」

「你當我是瞎子還是白痴?那一桿明明就可以打進去的,你故意放水。」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嘛!」家明一副無所謂的瀟灑。

「對,但那個人不會是你。」如嵐瞪着他。

家明反而有興趣了起來:「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難不成你想承認你輸了嗎?」

「我可不是那種死不認輸的人,但要說你贏我也不甘心,我們重打,」

家明一聽,立刻求饒般地說:「別了,如嵐,太陽快下山了,就當我輸好不好?」

「不好!」如嵐斬釘截鐵地說:「這是原則問題,整場重打來不及,重打最後一桿也可以。」她走了過去,將球洞裏的球拿出來,要回原的位置。

家明看扭不過她,只好嘆了一口氣,「好吧!你既然這麼堅持,我沒話說,重打就是了。」

家明從桿弟那裏將桿接了過來:「但你可千萬別後悔。」

「我後悔什麼?願賭服輸。」

家明笑笑地看着她:「你自己說的,別忘啦!」

「少羅嗦,快打!」

家明很輕鬆地,就將那顆球打進了洞裏。

如嵐吁了一口氣,雖不甘心,但起碼名義上是公平的,她最討厭人家同情她。

家明將桿遞給桿弟,微笑地走向如嵐身後:「七十一桿,這場球賽我贏羅……」他低下頭,又在如嵐的耳邊說起悄悄話:「那獎品我什麼時候可以拿呀!」

「什麼獎品?」如嵐抬起眼看着他,打球打得太專心,全然忘記了。

「別裝傻,你自己說願賭服輸的,誠信是人類最基本的操守,你可得說到做到的。」家明十分認真嚴肅的表情。

如嵐這才想起賭注是她得當家明的奴隸,聽他的話,伺候他一天,頓時臉漲紅了起來,張口就想爭辯,卻不知該說什麼。

「終於想起來啦……」家明促狹地看着她,又傾身向前,帶着邪邪地笑,「今晚就兌現,怎麼樣?」

「你……」如嵐立刻手足無措了起來,家明卻一副十分欣賞地看着她。

煙霧瀰漫的浴室。

如嵐在大理石的按摩浴缸中面紅耳亦。一則因為水很熱,二則想到剛剛家明意味深長的眼光。

「今晚就兌現,怎麼樣?」

就沖着這句話,如嵐打死都不想出去。所以她已經死賴在這個浴缸中快一個小時了。

看着自己潮紅色的皮膚,她的思緒逐漸迷離。

家明看了看錶,快一個小時了,她還不肯出來。

難不成她是為了剛剛在高爾夫球場的賭注?

他敲了敲搭室的門:「你別老躲在裏面,你總不能一輩子躲著吧!」

浴室沒有迴音。

家明拍了拍門:「如嵐,你還好吧?」

仍然沒有聲音。

家明急了起來,他扭動門把,想將門打開,但卻從里鎖了起來。

家明立刻大力撞開了門。發現如嵐已經昏了。家明立刻沖了進去,把她抱了出來放在床上,緊張萬分,卻聽到一聲輕微的鼾聲。

如嵐是睡死了過去。

家明頓時愣了幾秒,才#然笑了出來。

她大概為了他,緊張得好幾天沒能睡好了吧,今天打球也累了她了。

如嵐睡得正酣,像嬰兒一般,微張著嘴。

家明輕趴了下來,趴在如嵐的身旁。他伸出手,輕撫着她因泡太久澡而緋紅的雙頰。

他多麼想她,多麼想愛她,但真這麼做了,會讓她生氣!

他忍下自己平治的想法。起了身,走到浴室想沖個臉,卻突然發現浴缸旁放着一條長皮繩,上面卻鏈著一個坡幣伍角。

他愣住了。

坡幣伍角?

家明心中的狂喜如潮水般湧起。這伍角,就是他與她第一次見面時的伍角吧!

如嵐竟是這樣地保留着他們初遇時的紀念。

家明掩不住心中的激動,走回如嵐的身邊,低頭看着如嵐緋紅的臉頰。

如嵐,你是愛我的吧。

家明心中這樣吶喊著。

他拿出脖子上一直串著的婚戒,那是他花了大筆錢,找職業小偷,偷天換日的,將洛青那裏的戒指給偷回。

家明解了下來,想幫如嵐戴上,但在那一瞬間,他停止了動作。

如嵐如此珍視他們兩人第一次見面的伍角錢幣,卻捨得放棄了這枚為她精心打造的昂貴婚戒?

為什麼?

意味着她仍愛着他,卻不想與他維持婚姻嗎?

家明狂喜的心降溫了下來。

他拿捏不了如嵐的心。

她太像只自由的鳥,總是想着要飛去。他的追逐讓她很疲累吧。她要的終究不是愛,而是自由嗎?

他的愛情讓她不自由嗎?

家明甩了甩頭,不願再往下思考,他只能再度堅定自己的信念。

他移向她,輕輕地吻了她的臉頰。

「好好睡,你醒來,又得跟我戰爭了。」他輕喃。

如嵐悠然醒來。窗外的天空仍是深藍色的,太陽還沒能出來。也許因為三年工作的效應,她很習於在這種時間醒來。

只不過,這次醒來,她發現自己在一張kingsize的大床上,這種床是那種想在這裏做三百六十度旋轉都不會掉下去的那種床。她自從離開新加坡之後,再也沒看過這種大床。

她還一陣茫然,直到將昨天記憶裝進腦中之後,她才想起,這是程家明的床。

她立刻跳了起來,更不幸地,她發現自己什麼都沒穿。

她尖叫了出來。

燈突然在此時亮起,家明正氣定神閑地,斜倚在門邊看着她。

她立刻縮回被裏,十分防備。

家明看到她的動作,笑了出來:「你有什麼地方我沒看過,幹嘛這麼遮遮掩掩。」

「你,你昨晚對我做了什麼?」

家明走到床邊,一屁股坐了下來,雙手伸向她,她一直往後退,家明將雙手架在如嵐的兩邊,靠她很近:「你什麼都想不起來?」

如嵐低眼沉思,半晌:「我想不起來!」

家明笑得燦爛:「你昨晚可熱情,整晚都……」話未歇,如嵐已經尖叫了起來。

「哇,別說了,不可能,不可能。」如嵐捂著自己的耳朵。

家明臉上閃過一絲難過,放下手,起了身往門口走去。「好啦,別鬼叫了,昨天你泡了一個小時的澡,泡得都像只皺了皮的蘋果,就昏倒在浴里了,我只好把你抱出來,然後你就像只死魚一樣,睡到現在。」

如嵐狐疑地看着他:「就這樣?」

「就這樣!」

「你沒碰我?」

「我趁機咬了你幾口……」家明促狹似地笑笑。

如嵐驚恐地將床單攤開,到處看看自己,才突然想到家明根本就是騙她,她立刻又把自己包回床單上,氣得用枕頭丟向家明。

家明笑着一把將枕頭接住:「好啦,別鬧了,你睡了快十二個小時了,肚子餓了吧,我幫你叫早餐。」

家明走了出去。只留下如嵐一愣一愣的。

家明居然沒有趁人之危?

看來她似乎是沒有魅力了。

如嵐不知為何有點生氣,但立刻甩了甩頭。

沒有魅力,他就會放她走了吧,好事一件才對。

但她還是有點生氣。

她披上了睡袍,走了出去,就看到地上散著文件。她走了過去,拿起了其中一份文件。

「你現在在進行的是博物的多媒體展示廳的重建計劃?」

家明轉頭看向她:「怎麼,你也知道?」他將她愛喝的豆漿倒到了酒杯里,遞給了她。

「這可是我們業界的大計劃。多媒體展示常運剛到環境自然音,晶音也與博物院合作過許多次。」

家明笑,走向桌上的筆記型電腦前:「所以我收購了品音。」

如嵐看向他;「原來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她不知為何,心裏更不高興了。「那跟我沒關係羅!」

家明看向如嵐,笑了笑:「做自然音的可不只有晶音一家公司而已。」

如嵐哼了一聲,又看向地上的計劃書。

突然,她像發現什麼重要的事一樣,趴到了地上,把一堆計劃書都撿了起來細看。

家明覺得奇怪:「怎麼,你看到什麼有興趣的東西了?」

如嵐看向家明:「這是誰開給你的企劃報表?」

「宇宙企業。」

「張數山伯父的兒子張家宇開的那家?」

家明點了點頭,有些訝異:「離開了三年,你倒都還記得嘛!那時叫你見一眼張伯父都不肯。」

如嵐拿着豆漿,走到了家明的旁邊,盯了着筆記型電腦:「程家明,你把空間設計打開給我看一下!」

家明笑着說:「哇,這可是商業機密,你跟我是什麼關係,可以看這麼機密的文件?」

「你讓不讓我看呀!」

家明笑,他其實已經將設計圖檔案打開了。

如嵐在家明身邊坐了下來,將豆漿放下,一手拿着計劃報表,一手移動滑鼠。

她指了指螢幕:「你們這裏使用的是AXN等級的音響吧!」

家明愣了一下:「宇宙一向以品質著稱,所開的規格一定是最好的。」

如嵐冷笑了出來:「程家明,什麼叫『殺雞焉用牛刀』你知不知道,這意思不只是用牛刀殺雞會浪費,還會殺不好,浪費是小事,殺不好可就是大事了,你們的空間設計用的是頂級的擴音材質,再配上AXN音響,對低音聲道而言,是最好的配備沒錯。但高音聲道卻不及DB系統,博物院的展示媒體廳多半放映的都是比較高的音頻,你卻搞了個又貴又好的AXN電影院級的音響,不但沒有必要,還會適得其反。二則,就算是AXN系統,宇宙開的規格價也高了四倍,他們根本是在坑藍天。」

家明十分訝異的看着如嵐,他對了企劃書一兩個小時才看出這個事實,如嵐卻兩三眼就發現弊端。

「我以為你只會收集聲音,想不到你還這麼專精音響硬件。」

如嵐瞪他:「程家明,你忘記了,新加坡家裏的音響就是我裝的,當時我還跟你吵了半天。」

「我沒有印象。」家明搖了搖頭。

如嵐哼了一聲:「你當然沒有印象,你當時只是微笑地看着我。然後第二天,你買回來的,就是AXN系統的。」

「不對嗎?」

「當然不對,我要的是DB,你買的卻是AXN,怎麼會對。只因為那是最貴最好的,但一般住家,怎麼會需要用到AXN,這對音響本身都是污辱。」

「我只是希望你用最好的。」家明有些無奈。

如嵐似乎動了火氣:「最好的不一定是最適合的。你就是這樣,我要買什麼,想買什麼,你一定第二天就買回來放在我面前,我說要辦什麼,你第二天就幫我辦好了。」

「不好嗎?」

「這好嗎?你當我是寵物,還是三歲小孩?」

「這種事情多少女人求之不得?」家明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他做這一切都因為寵愛她呀。

如嵐聞言更生氣:「那你去找『那些女人』呀,我商如嵐最痛恨別人這樣安排我的生活,我是人,不是芭比娃娃。」

家明有些傷感:「我們結婚時,你為什麼不說?」

「我怎麼沒說,這件事可是結婚的第二個月發生的,我說了,然後你回答我:我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會幫我取得的。」

「那是因為我愛你呀!」

「愛?程家明,我最討厭你以愛為名,然後就把全副心思都放我身上,這逼得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家明本還想再說什麼,卻突然靜了下來,讓如嵐把所有委屈都說出來,是他們兩個人關係的一個好進展吧!想到這一層,家明沉穩了下來,溫和地笑了。「還有什麼?你還討厭我什麼,說吧。」

如嵐看到他的笑容,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怒火,突然一股腦的說了出來:「我還詞.厭你這樣笑,一副很溫柔,卻很深沉的樣子。還有,我討厭你這麼有錢,還有我也討厭這麼多,用手指頭,腳指頭都數不完的親戚……」

「那你當初為什麼答應嫁給我?」

「我……」如嵐一時啞口。心裏本想說出「因為我愛你」,還好沒出口,只好轉頭:「當時我不大認識你,之後,我後悔了,可以吧!」

「你後悔了?」家明立刻出現痛苦的表情:「你後悔了?就為了上面那些原因?就要用這麼殘忍的方法離開我?」

如嵐想搖頭,想說不完全是的,我是有苦衷的。但她不能說。

「你難道就不能好好跟我談嗎?」

如嵐低頭:「很多事,談也沒有用,也不能改變,就像我與你,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你的溫柔,你的富有,對我來說都是枷鎖,我們永遠不可能一樣的。」

「愛不是可以超越一切的嗎?」家明看着如嵐:「還是,你並不愛我?當初願意嫁給我,只是因為我有錢?」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如果我真是為了錢嫁你,我一定會死巴着你,幹嘛要離開你呀。當然是因為愛你才嫁給你。」

如嵐突然住了口,因為她看到家明的眼中閃出欣喜與希望。

如嵐只好趕快消毒:「不過,都三年了,我現在已經不……」如嵐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她真的不愛他了嗎?若不愛他,為何還常常的夢見他呢?她低着頭,想逃避自己的心。

突然,一陣濕熱的氣息向她襲來,她一抬眼,就已經籠罩在家明的目光下。

家明靠得很近很近,低嘴輕拂過如嵐的臉頰,來到如嵐的耳邊:「真的,真的不愛我了嗎?」家明伸出舌尖,輕吮著如嵐的耳垂,如嵐禁不住想避開,家明卻用一隻手溫柔地卻不容她逃走的力道束縛住她的腰。

「看着我,如嵐。」

如嵐只好看着他。

「告訴我,你真的已經不愛我嗎?」

如嵐輕咬了唇,就騙一次,再騙一次,騙家明也騙自己:「不愛了……」

「說謊!」

「你憑什麼說我說謊,我說不愛了,就是不愛了。」如嵐生氣家明居然這麼的篤定。

「那這是什麼?」家明從自己的浴袍口袋上,拿出如嵐的皮繩項鏈,串著一枚坡幣伍角。

如嵐大吃一驚,這條項鏈,她一直都藏在衣服裏面,很少人看得到的。她立刻摸了摸脖子,這才想起她剛剛在洗澡時,把它放了下來。

「如果真的不愛,為什麼留着這個?」

「這……這……」如嵐慌亂:「應急嘛,好歹這也是錢呀!」

「商如嵐,你變笨了,連這麼爛的謊話你都說得出來,小心鼻子會變長。」

「真的嘛,現在這種伍角不出了,我還去問過價錢,它值……」話未歇,家明傾身向前吻住了她的話語。如嵐還想說些什麼,但家明硬是不離開,他甚至在享受着她溫潤的唇。許久,他享受夠了,才終於離開。

「我不想再聽胡說八道了,你再胡說一次,我就吻你一次。」

「我真的……」

果然,話還沒說完,家明立刻吻住她,這次時間更久,家明的舌向她的嘴裏探去,如嵐想抿嘴抵抗已經來不及,家明似乎決定放縱自己的慾望,吻的力道開始加大,兩隻手也開始不安份,向如嵐的胸前與大腿去。

「等一下……喂……」如嵐查覺家明的意圖,想阻止家明繼續的探索。

「說你愛我,你說我就停。」但家明在說這句話時,手還是沒閑着,已經觸碰到如嵐胸前的尖挺,還輕輕搓揉了起來。

「我……」如嵐實在不想認輸,但身體也酸軟無力,根本就推不開家明。

家明沒有得到任何口頭回應,於是繼續狂傲的吻着她,一直呢喃:「說,說你愛我,還愛着我。」

家明的另一隻手已探入大腿的內部。

「好,我愛你,我愛你,可以停了吧。」如嵐實在受不住了:「可以停了吧。」

家明停了下來,眼神中閃著滿足,也閃着意猶未盡:「這麼快就認輸了?」手的動作雖然停了,但他仍然對她耳鬢磨著。

「三年了,我真的好想要你……」

如嵐看着他閃著情慾的眼神,幾乎要答應他了。但轉念之間,她想到三年前,她離開的情景。

如果再這樣下去。當初她的離開,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她是那樣痛苦才下了離開他的決定呀。

她別過頭去,眼角略含着淚。

家明有些愣住:「為什麼哭?」

他溫柔輕緩地吻了吻她的眼角:「別哭,除非我知道你心甘情願回到我身邊,否則我不會碰你的。」

如嵐抬眼看着家明,也許因為聽到她說她愛他,又恢復到那柔情似水的面容,她好懷念,但懷念的同時,那不祥的感覺也隨之而來。

家明看着她,她的眼神又再度飄了出去。

她究竟在想什麼?剛剛看來心似乎已回到他身邊,為什麼不到三分鐘,她的心思又不知那裏去了。

「如嵐。」不行,他一定要讓她回來。

她沒有聽見,家明再叫一次。

她終於回神了:「什麼?」她回過神來,淚水未乾。

「究竟有什麼事?」

「沒有,沒事。」

「真的?」

「真的。」如嵐看着他:「真的沒事。」

家明看着她許久,突然,燦爛地笑了:「你沒事,我可有事。」

如嵐臉上寫滿問號。

「你對音響的預算很熟悉吧!」

「然後呢?」如嵐依舊不明白。

「我想今天早上的會議,你陪我一起去開。」

如嵐愣看着他許久,突然沒什麼好氣地說:「你又想把我像個小跟班帶上帶下呀,我告訴你,我會遵守這十天的約定,不會跑路的,可以了吧!」

家明笑了:「我不只要你當小跟班,我還要你一起參加會議,不只如此,你還得上台,去說服那些股東和專業工程師,」

「什麼?」如嵐傻愣。

「怎麼,不敢嗎?」家明挑釁地說。

「我怎麼不敢,只不過,你要我用什麼名義上台去做簡報?你的跟班?你的情婦?」

家明又再度笑了出來:「你想這樣召告世人我們的關係,我可是求之不得喲!」

如嵐瞪着他:「程家明,你給我認真一點。」

家明仍然笑,但看着如嵐杏眼圓瞪,也不忍心再鬧她,只好稍微斂了斂笑容:「你可別忘了,藍天剛併購了晶音公司,你可是自然音部門的首席工程師。我想在座的人,不會有任何人敢質疑你上台的正當性的。」

家明嚴肅地說:「重點是,你能不能說服他們使用你所提的『次級品』?如果可以,那這個工程中的軟件部分自然音的收集,我就交給你那個部門去執行。」

「真的?」如嵐眼中閃出光芒,博物院的自然音播送,那可是項大案子……

「那當然,你還會對我『程家明』的承諾有任何質疑嗎?」

如嵐咬了咬唇,仔細地思考了許久:「OK!我答應你。」

家明伸出了手,一副盟友的姿態:「你可以接下大案子,我可以省下大筆的經費,我們合作愉快。」

如嵐十分豪氣地握着手:「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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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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