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爸,早。」她看見繼父坐在餐廳里用早餐。

「早,曉彤。」

正要喝牛奶時.曉彤看見子謙坐在客廳里看報。「早,大堂哥。」在繼父面前,她不好直接叫他的名字。

子謙並沒有抬頭看她,只是不耐煩的推開報紙,敷衍似的點點頭,隨後又把注意力集中於手中的報紙,沒有跟她多說話的意思。

見他一臉冷淡,曉彤只好低下頭吃起早餐了。

「爸,其他人呢?」她故意開心的問。

「雨雯還沒回來,子恆也不知跑哪兒去了。」趙世勛聳聳肩。「或許他還在睡覺吧?」

曉彤無心的一問,卻引來子謙冷冽、陰沉的凝視。

他怎麼了?

在他憤怒、冰冷的目光下,她忍不住瑟縮的低下頭,藉喝牛奶來掩飾她內心的忐忑不安。

「你今天想去哪?」

「我想到市區去逛逛。」曉彤把注意力轉移到繼父的身上,不再去理會坐在客廳里那個瞪着如冰石般雙眼的男人。

繼父慈愛地看着她。「你打算怎麼去?」

「搭公車吧?!」

「子謙要去公司,我看你乾脆搭他的車子去!」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還是……」曉彤一時心急,連話都說不清楚,她可不要讓一個滿瞼怒氣的男人送她一程!在她的潛意識裏,她能感受到他的冷漠和陰森是沖着她來的。

「我載你吧!」子謙冷冷地冒出這句話,但是他的眼睛卻告訴她,他心裏有十二萬分的不願意。

「好,就這麼說定了,況且坐子謙的車總比坐公車舒服,不是嗎?」繼父滿心歡喜的說着,並未察覺他倆之間異樣的氣氛。

「謝謝。」曉彤只好硬著頭皮接受了。

子謙放下手中的報紙,朝她說:「我進書房整理資料,廿分鐘后外面見。」

曉彤知道他正在看她,但是她就是不願意抬起頭面對他那足可以把人凍死的冰冷眼神。

「好。」她仍低着頭,不過,她內心不斷地祈禱著,希望待會兒他的心情會好些。

「想再加點鮮奶嗎?」她為自己倒滿了杯子,然後轉問繼父。

「不,謝謝。」

「爸,大堂哥今天早上好像心情不好!」她皺着眉頭問繼父,之後又緊張的看着手錶。

「大概是工作太繁重了。」趙世勛含意深遠的望着她。「他工作壓力很重,自從我得了心臟病後,他就堅持把公司的一切交給他負責。他是個責任心很重的人,不但在行事方面沉着冷靜,且觀察入微,眼光準確,就因為這樣他才能成為趙家龐大事業的接班人。可是,他感情十分內斂,不是個容易被了解的人,如果你有心,就會發現在他冷峻嚴厲的表面下,其實有一顆溫柔多情的心。」

說到這裏,繼父的臉上一抹激賞的神情。「曉彤,子謙其實很喜歡你的,試着多去了解他,至於他三年前為何會拒絕你,我想他一定有他的理由,你千萬不要對他喪失信心。」

她一直很專心的聆聽繼父的一字一句,聽來繼父十分支持子謙,甚至暗示希望她就是他未來的另一半,這個發現使她很訝異。

「我會努力的,但是——」在她真心的承諾中,有許許多多的猶豫,因為在他的生活中還有太多比她更美更出色的女子,更何況菁菁已經有了他的孩子

「我明白你裹足不前的原因。放心,那些女人只是他生命中的過客,並不真正代表什麼,你要相信他、給他機會,孩子!」繼父鼓勵的拍拍她的肩膀。

顯然繼父不知道子恆和子謙為何會大打出手的原因,所以才會如此放心的鼓勵她。

「爸,我得走了。」

「好,你好好去玩。」

「我會的。爸.再見!」說完,他立即衝出餐廳,結果卻在門口和子恆撞個滿懷。

「怎麼了,你好像被人追趕似的?」他扶住地,態度友善的問道。

「對不起,二堂哥,大堂哥正在等我。」聽到她的話,子恆的臉上閃過一抹陰沉,但是她卻故意裝作沒看見。

他沒有回答他,只是冷漠的放開手。

為了躲開他殺人般的眼神,曉彤用最快的速度跑離他。

跑進房間,她隨即換上薄夾克,胡亂的梳了下頭髮,抓起皮包像旋風一樣的卷下樓。

子謙早就靠在他那輛黑色保時捷車上,眼光冰冷地打量她。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怕他又開口罵人。

「上車!」他沒理會她的道歉,尖銳、犀利的語音充分表現他滿懷的怒氣。

曉彤一顆緊繃的心,好似要跳出她的喉嚨似的!她真想遠遠地逃離他,可是在他嚴厲的日光下,她也只好乖乖的上車。

見她上車,子謙也緊跟着坐上駕駛座,一言不發的啟動引擎,車子以極快的速度輾過碎石路。

她畏懼地看着他陰沉的面容,不知該如何開口。

從他身上散射的那股懾人的寒冷,不斷的前她襲來,她緊張地尋找話題以打破這份窒人的死寂。

「其實你也不必專程送我,我想你還是在前面的公車站放我下來好了。」見他仍舊不答話,她只好又加了一句:「我知道爸爸是一片好意,可是這樣太勉強你了。」

「我只是順道送你一程,再說,如果是我不願意做的事,伯父再怎麼勉強我也沒用的。」他冷冷地告訴他。

曉彤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而開口;難道昨天說好的和平關係瞬間又消失了?今天的他又變回那個只會傷害她的冷漠陌生人?

他點起一根煙,借吐出的縷縷輕煙,發泄他內心的澎湃情緒。

「是什麼事情讓你一大早就怒氣沖沖的?」她終於忍不住的問出來,明知這會激怒像是黑豹般危險的他。

他睨視她一眼。「你以為呢?」他故意拉長聲調,話聲中確是諷刺的意味。

「我怎麼會知道?」

「你這麼聰明,不會想不出來的。」他扯扯嘴角譏諷著。

「是不是我又做錯什麼了?」她撤下自尊、低聲的問道。

「我看你根本沒有認錯的意願!你不要又裝着一副令人作嘔的純真無邪來矇騙我!」他極盡尖酸刻薄的對她說。

受了委屈和侮辱后,曉彤的眼眶裏不禁聚滿了淚水。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她語音哽咽的問。

子謙不以為然的冷笑着。「我們來談談昨天晚上好嗎?」

曉彤不明白的看着他。「昨天晚上怎麼了?」

其實她根本不懂他指的昨天晚上是何意思!況且昨天晚上在她上床前他壓根兒都不在,唯一和她長談過的只有子恆,莫非他聽見了他倆的對話?

倏地,一個閃光跳進她的腦海。對了!昨天在子恆離開后,她聽見了一些激烈的爭執,難道他們爭吵的源頭又是她?

「你生氣的原因是不是和子恆有關?」她以為他曾在門外聽見她和子恆的談話,於是便試探性的問。

「當然是他!」他怒不可遏。「你應該感到慶幸,昨晚子恆從你房裏出來時,碰到的是我而非伯父!」

他生了一個早上的氣,原來是誤會她與子恆之間有暖味之情。天!他怎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她和子恆?

有了這個想法,曉彤忍不住的大笑出聲,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而坐在一旁的子謙卻板著一張益發鐵青的臉,冷冽的、一瞬也不一瞬的睨現她,手指則用力地抓着方向盤。

「你認為這種不知羞恥的事很好笑嗎?如果讓伯父知道了,不知會有多傷心!」他的聲音冰冷陰沉,好似在極力壓抑即將爆發出來的怒氣。

「你以為我和子恆——」她全然沒有發覺子謙已快爆出憤怒的岩漿,仍繼續笑着,甚至笑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她自十五歲以來,眼裏只有他。九年多來,沒有一個男人能進入她的心,難道他一點都不明白嗎?居然會誤會她和子恆,這真是太荒唐了!

子謙駕着車,感覺內心除了憤怒,還有一股非常無奈的痛心和絕望。

第一眼看見地,他原本空洞、虛無的心便在剎那間充斥着她的倩影,揮也揮不去,想忘也忘不了,可是她畢竟還只是一個孩子。

自此,他的心就在飄飄浮浮、不切實際的思念世界中,在這種不能得到她的渴望煎熬里度過了漫長的六年;當她在廿一歲時,向他傾吐內心的愛慕,那時,他雖然想欣然接受,但又顧慮到她仍是一個孩子,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他不能讓她在沒有接觸過異性的情況之下,便把她鎖在身邊,若是他誤將這種迷戀當成信守一生的愛,她可能會在了解感情的本質后憎恨他一輩子。

他能甘心地守着她,能用愛和耐心化開他三年前因苦衷而拒絕她的傷痛,但是,他就是不能忍受她接受別的男人,不能忍受她和另一個男人親密的在一起。

莫非真如子恆所說,她早已不再愛他了?!

這個駭人的念頭終於刺痛了他的心,他突然地煞住車子,雙眼憤怒地死盯着她。「我可不是在開玩笑!我親眼看見他三更半夜的從你房裏出來。」

語音方落,他那鋼爪似的手立即抓住她柔弱的雙肩。

方才的笑容在她唇角上隱沒了,代之而起的是無邊的恐懼。「你誤會了——」

「我誤會了?你以為你的浪蕩行為可以瞞天過海嗎?我親愛的曉彤,你那這人耳目的小伎倆,是逃不過我眼睛的!」他那似火燃燒的目光嗆得她發顫不已。

在他冷峻陰沉的黑眸里,她好似看見了一個方蘇醒的惡魔,正朝她伸出可怖的手。

「不,不要這樣!大堂哥……」她哀聲的懇求他,深怕他會在狂怒中再一次的傷害她。

「大堂哥?不要叫我大堂哥,因為我們是毫無血緣的堂兄妹。我說過,要你叫我的名字,由你那誘人的朱唇里,吐出我的名字!」他的聲音里有掐住人心的恐怖。

「不,不要這樣……」她畏縮進更深的角落。

「你不要再裝出一副聖女貞德的模樣!曉彤,我要你補償我夜夜受慾望煎熬的心,所以我要你把昨天奉獻給子恆的,同樣也奉獻給我。」他說得好輕慢好冷酷。

他的手在她的頸后滑動,使勁地迫使她昂頭迎向他,接着,他溫熱但帶有憤怒氣息的唇,虐待似的啃吻着她的唇。

凄惶間,她聽見他陰森的冷笑,隨後,他的啃吻變成颱風般席捲着她的柔唇。

她想反抗他,可是內心那股漸升的愛意,迫使她繼續接受他這種不溫柔的懲罰,並希望能以自己順從的柔情化解他胸中狂奔的怒氣。

一方面想將自己積在內心的愛,藉由這個吻讓他明白;一方面又怕他真把她的不抵抗,看成一種浪蕩的行為。她內心矛盾地煎熬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唇在他瘋狂的攻擊下,已然癱瘓,就在同時,她突然憶起他曾說過,他對她只有慾望,只有和對其他女人同樣的慾望。

這個像尖刀般的思緒,深深地刺痛她的內心,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掙脫他鋼鉗般的雙手,癱瘓的靠在門邊,受傷地看着他。

出人意外的,他竟輕易地放開她,但他的眼裏依舊燃著熾烈的怒火,不過,在那旺盛的烈火下,滿是輕蔑的意味。

曉彤噙著淚,抖着手輕撫她的唇。「你弄痛了我。」她哽咽著。

子謙知道自己太過粗暴,可是他就是無法忍受她和子恆有過親密接觸。

這頭正盛怒中的獅子,全然不曾感受方才曉彤傳予他的愛意,只讓自己沉湎於以為已經失去她的痛苦中。

「我也不願意如此對你,」他沙啞著聲音:「見鬼!我真該殺了你——和他!他以為這樣做就是在報復我,其實他錯了,因為他的行為對伯父的傷害更甚於我,我想,昨晚沉浸在翻雲覆雨中的你,一定忘了自己的行為對伯父也是一種傷害。」

他連一絲讓她辯白的機會都沒有,就自以為是的宣判了她的罪行。不過,她不甘心背這個黑鍋。

「子恆為何要報復你?」曉彤冷冷地問。

「我的事不勞你操心!」他不屑地揚揚眉。

「是不是你橫刀奪受搶了他心愛的人?」見他仍不肯透露,她的心益發冰冷。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眯起危險的黑眸射向她。

「那你也不能斷章取義以為我和子恆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這一刻,她覺得好悲哀,為何他能周旋於花叢中,而對於她的事卻是要求得如此苛刻,莫非他在借題發揮,以便將她趕離他身邊?!

「別裝出一臉無辜相,今天我總算看清你的真面目!」他恨恨地說道。

「那你為何不先解釋你和楊菁菁的事?」她強忍住那即將決堤而出的淚水。

「那全是子虛烏有的傳聞,我問心無愧!」

「我和子恆的事也是一場誤會——」

「不可能!那是我親眼看見的。」他咬着牙嘶聲的打斷她。

「子謙,請你聽我說,為什麼你非得一口咬定子恆和我……我們……」在他怨恨、猙獰的逼視下,她只覺腦子嗡嗡作響,舌頭也不聽指揮的說不出話。

見她緊張地說不出話,更令他心痛的以為她和子恆真有那回事,他擠出一個苦澀的笑。「你們真是兩情相悅嗎?」他既無力卻又急躁地問:「我一直夢想能敲開你的心門,找到真正的感情,沒想到竟然敗給了子恆!」

「你喜歡我嗎?」她倏地抓住他的手。

「我有這麼說嗎?」他嘲笑着。「你已經有了子恆,還不夠嗎?」

「那是一場誤會——」

「子恆已經把所有的事全都告訴我了。」他森森冷冷的揮開她的手。

「是子恆親口告訴你的?」她痛苦、疲憊的閉上眼。

「當然是!」他的音調不含任何感情。

「他說的不是事實,大堂哥……呃,子謙,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曉彤焦急的一再強調,希望他能從偏執的誤解中清醒過來。

「是嗎?」他根本不理會她的話。「我為什麼不能相信他?我親眼看見他從你房裏出來,他也承認你和他之間的事。更何況我也曾看他對你獻殷勤,一雙老鷹似緊迫逼人的眼,盯着你不放,而且我還在你回來的那天,看見他和你手拉着手,好不親密的樣子。你還有更好的理由叫我不相信他嗎?」他冷酷的笑着。「老天!難怪那天早上在泳池邊他會如此大發雷霆!」

「我沒有更好的理由反駁你了。」她絕望地說着。「不過我可以保證,他恨的不是你吻我,而是你企圖腳踏兩條船的無恥舉動。」

「不要拿菁菁來掩飾你和子恆的事!」他冷哼了一聲,「瞧你一副義正詞嚴、純真無辜的樣子,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還真會被你騙了!」

子謙又接着警告她說:「如果伯父知道這件事,情況一定會更糟,你最好警告你的愛人,叫他少進出你的房間,以免惹禍上身!」

子謙重新把車駛上路,曉彤知道他不想再談了,可是此時若她不解釋清楚,那她心裏那股愛他的心緒,將會永遠被鎖在悲傷的盒子中。可是,他能聽得進她的解釋嗎?

「我不會讓爸爸傷心的。」她的心已然沉到谷底,所以她只能這樣木然、哀傷的說出這句話來保護自己。

「很好,你總算還有點良心!」

她強忍着即將奪眶而出的巨流,用哀傷絕望的眼悄悄地看着他。

子恆明知道她愛子謙,為何還用此種方式來撕碎她愛子謙的心?難道只有菁菁才是他的希望,所以他全然不顧她的感受?

但這些無妄之災全是子謙橫刀奪愛所引起的,被仇恨蒙蔽了心靈的子恆,已經顧不得他這麼做是否嚴重的傷害了她!

子謙在剩餘的路途中,沉默不言,只因他不想讓憤恨、冰冷的心更加痛苦。

天!他等待了這麼多年,等到的竟是此種令他痛徹心肺的結果!

或許他對她來說,只是一個崇拜的對象,只是一時迷戀的幻影,現在那些都消失了,她變成一個追求感官上快感的墮落天使!

也許這場傷痛正好是一個結束,是長痛不如短痛的終曲。

看着她腳步踉蹌地下車時,他的心忍不住抽搐了下。

真是他誤會她了嗎?

不,不是!那是他親眼目睹的!

***

回到公司后,子謙剛走進副總教室,便接到秘書的電話,說有位楊小姐找她。

半晌,他就見到楊菁菁蒼白著臉走進來。

「子謙,我——」

「你別說了,我全都知道了。」

「他……找你談了?」楊菁菁囁嚅地低聲問著。

子謙苦笑了下。「他不止找我談,甚至找我打了一架。」

「我……我很抱歉!」楊菁菁對於他們兄弟倆因她不和而內疚不已。

「算了,別自責了。」他站起身,走向她。

「我不是故意對他撒謊的!」她臉上滿是落寞。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他拍拍她纖弱的肩膀。「不過,你恐怕誤會子恆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虛弱的在椅子上坐下。

「他為了不想長期住在趙家,靠伯父生活,所以想靠自己的雙手去掙錢,更為了讓你往後能有好日子過,才拚命地去賺錢。」

「真是這樣子的嗎?」

「我從他激動的眼神看得出,他說的句句都是實情。」子謙朝她微微一笑。

「那……那是我誤會他了!」她帶着一絲喜悅和羞澀。

「是啊!」他溫柔的回答她。

「可是——」

「可是什麼?」子謙不明白既然他把這個死結打開了,為何她仍猶豫不決?

「可是他不曾對我說愛我。」

「沒關係,我會幫你去點醒他的,況且你又懷了我們趙家的孩子。」他語氣堅決地告訴她。

對於他這種細心地呵護,楊菁菁動容的熱淚盈眶。「為什麼我愛上的人不是你?」

「人生的一切在冥冥中早已註定好,決不是我們所能左右的。」

「像你這樣溫柔、細心的男人,該有一個可人的女孩來愛你。」

「是有這個女孩,可是也許我跟她無緣吧!」他長長的嘆息著。

「哦?我倒想見見這個能迷住你的女子。」楊菁菁好奇地說。

「姻緣是可遇不可求的,縱使我有愛她的心,但兩人若是無緣,也無法長相廝守啊!」他幽幽一笑。

「說的也是!倘若我和子恆今世有緣無分,即使我懷了他的孩子,也不能留住他的心。」那層厚厚的陰森再度罩上楊菁菁的心頭,把她內心的陽光遮得一點也不剩。

經她這麼一提,他的心顫抖的回想昨晚那教人傷心的一幕——

莫非他和菁菁註定是情場上的傷心人?

但願——但願這只是一場戲弄人的惡夢!

「子謙,你怎麼了?」楊菁菁發覺陷入沉思中的他,臉上有着哀傷的沉重。

「我?我沒事。」他勉強自己換上笑臉,深怕他把事情說出,會把眼前不堪一擊的脆弱女子,再度逼人黑暗的死角。

「我發覺你的眼神中有一抹令人心酸的痛楚。是什麼?可以告訴我嗎?或許我可以為你分憂。」楊菁菁想為他打開這個陰沉的鬱結。

不,不能告訴她!「我很好,真的,假若我需要你幫忙時,我自然會開口。」

「你不會告訴子恆我騙他的事情吧!」她擔憂著。

「不會的。」他簡潔有力地向她保證。

「謝謝你!」楊菁菁從椅子上站起。

「你不打算讓他知道孩子的事?」

「一切順其自然吧!」她緩緩往門外走去。「我不想用孩子這個枷鎖來鎖住他,我期望他是因為愛我才和我共度一生,不然我寧願和孩子一起過生活。」

是的,愛是幸福的基礎,沒有愛的家庭就像一座失去地基的大樓,隨時都有倒塌的可能。

希望上蒼聽見她的祈禱,也希望昨晚的那一幕是他自己過於敏感的錯覺!他再一次無語的向上在默禱!

「我走了,子謙,希望你和她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她開門走了出去。

「可能嗎?或許等的只是一個滿是痛苦、煎熬的地獄!」他在她背後呢喃地告訴自己。

***

漫無目的走在人潮擁擠的街上,曉彤感覺櫥窗里美麗的衣物,都變成子謙那張冷酷、譏諷的臉。

而她自己也一直恍惚的回想早上的那一幕,以及他說的每一字每一句。

破碎了嗎?她對他編織的美麗夢幻,真的破碎了嗎?胸中那股絕望悲哀,好似化成一支鋒利的劍,深深地刺進她的心。

走着走着,她好似一個遊魂,在這冷暖的人間晃蕩,不知該何去何從,還是化成一縷輕煙,消逝在萬丈紅塵里。

她就這樣心神恍格的在大街上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她才感覺似乎該回家了。

回到家后已接近傍晚,她直接上了樓,回房洗了個冷水澡,洗掉一身的鬱結和都市的喧囂與污濁。

然而,即使一切忙碌停止了,早上的那些委屈仍像潮水般向她湧來,霎時,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般一發不可收拾。

思前想後了好一陣子,她終於下了個決定.在子謙面前必須保有最起碼的自尊,而她也要表現出堅強勇敢的一面;至於那個脆弱易受傷的自己,只能深深藏在心底,獨自在夜闌人靜時,孤寂的啃噬這刻骨的傷痛。

她將淚拭去,再用冷毛巾輕敷那紅腫的雙眼,直到全然看不出哭泣的痕迹了,她才決定下樓。

子恆的房間里傳來美妙清脆的鋼琴聲,挺直了背,她跨進他的房間。

正在彈奏的子恆發現曉彤已然站在他面前,便用手指在琴鍵上劃了一道,琴聲嘎然停止。

站在那兒等着他開口的曉彤,等了好半晌仍不見他開口,她有點沉不住氣了。

「你為什麼要跟子謙說謊?說我們倆相愛?」她問得直截了當。

子恆聞言霍然抬頭看她,互視了良久,他才轉開視線。

「是他告訴你的?」他粗聲地問道。

她凄涼地點頭。「今天早上我搭他的便車去市區,他在車上告訴我的。」她看着他。「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這樣不正好可以讓你逃離他嗎?」子恆偏激地說道。

「你明知道我愛他,為何還要這樣傷害我?」她再也冷靜不起來了,他竟然連一點歉意都沒有。

「長痛不如短痛。」他面無表情的告訴她。

「你憑什麼擅自決定這麼做?如果我要子謙遠離我,我自己會面對,用不着你插手,更用不着你去撒謊!」她真的好生氣,他竟能為自己的報復行為,找到如此的借口。

「我認為你對他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深陷愛河的人是難以自拔的。」他斬釘截鐵地反駁。

「天!你竟連一點懺悔的意思都沒有!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編了一大籮筐的謊話,真是為了保護我?」她憤怒的喘著氣。

「是,我是為了保護你!」他仍然言不由衷的說着謊話。

「你是為了報復子謙奪走楊菁菁,是不是?」她咄咄逼人地瞪視他。

剎那間,他像只斗敗的公雞,垂頭喪氣的避開她憤怒的目光。

「是,你說對了,我所做的一切都只為了報復子謙。」他的語氣十分沉痛,隔了好半響,才又接着說:「昨晚我從你房裏出來,剛好被他碰上,那時候他真的好可怕,一幅要殺人的樣子!」

「看着他狂怒的模樣.我才想到一個打擊他的方法。我得意的告訴他,我和你兩情相悅且有了親密的關係……」

他嘆了口氣,然後帶着一絲歉疚地看着她。「曉彤,對不起,我是不該擅自作主,更不該把你當成傷害他的武器!」

此刻.淚水已湧進了她的眼眶,因為生氣早已不能彌補什麼了!

若是她請子恆去向子謙把事情說清楚,子謙一定不會相信她的,相反的,也許還會認為她是為了心虛才要子恆來欺瞞他。

「你傷害到我了,你知道嗎?」她垂淚無助地說着。

「我知道我不該被仇恨蒙上了心智,可是我就是難忍心中那股悲痛。」子恆期盼似的看着她,彷彿要她親口告訴他,她已原諒他了。

「子謙提到爸爸,說這件事不能讓他知道,而我也已經答應他了。」

子恆無奈地點點頭。「我真的很抱歉,我沒有考慮到伯父如果聽到這個謊言,會做何感想?!」

曉彤已不想再多說了,她無力地拖着腳步走齣子恆的房間。

她走向撒滿落日餘暉的花園,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為子謙工作了;但她也不能任自己在偌大的房子裏閒蕩,更不能再讓這股落寞竄進她空白的腦海中。

經過早上的風暴,此地已變成她內心的傷痛之地,而她更不能到子謙公司,因為她不可能心緒沉靜地為他工作。

但是,她能做些什麼?

陷入思緒中的地,沒有發現通往花園的河邊倚著一個一臉孤傲的男人,他的目光正深深地凝視她。

待她回身想進屋時才發現了他。「回來了!」她的一顆心在他的凝視下,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

他只是沉靜地凝視她,對於她慌亂的問話並沒有加以理會。

忽地,他那張原本平靜的臉,竟因忿怒而變得扭曲,兩道像死光般的視線直直地向她射來。「你是否已轉告子恆,叫他說話要當心點?」

「是的,我已經轉告他了。」她炫然欲泣。

不過,儘管這件欲加之罪的罪名已成事實,她仍不甘心。「我……子謙,子恆昨晚對你說的話不是事實,我和他之間是清白的,我求你一定要相信我。」

子謙冷漠的兩泓黑水閃了閃光芒,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並強迫她仰著瞼,同時用他那凌厲的目光嚴密的審視她。

「你為什麼一遍又一遍的非要我相信不可?」他的語音好輕好冷,像一支冷冷的箭直直地刺入曉彤哭泣的心。

「我不希望你誤會。」她迫切的表情有着濃濃的深情。

「誤會?!」他喃喃的重複念了一遍,傲慢的嘴角含有一絲譏笑,好似她說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般。

「你認為我會在意你和我老弟有沒有曖昧關係嗎?」他露出一個挑逗般的笑。

「你說過你喜歡我的,你也說過我曾吸引了你的。」她啞著嗓子說。

「天!這種話你也當真!連我自己對多少女人說過我喜歡她的話,我都數不清楚了!」他放開她,誇張的大笑。

再一次的,她的世界毀滅了,那面再次築起的希望之牆也倒了,曾結疤的傷口也再度被撕裂了。

「對不起,是我自作多倩!」她垂著肩,背對着他在樓梯走去。

「曉彤——」他的心有如刀割。

「我又再一次在你的面前扮了小丑!」她幽幽忽忽的語音好似來自另一個世界。

倏地,在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種幽明兩隔的悲愴,他不禁對自己的殘酷懊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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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痴心不準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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