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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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胎」伸手拂開她額前碎發,看着女子有些渙散的眼神,有一瞬間,冬青竟錯覺那雙完全沒有焦點的眸子裏劃過了類似震痛的情緒。

他說:「木冬青,不許有事。」

認識江陌至今,冬青從來沒有聽過他這樣強勢的講話。

她有些懵懂,張了張口,還勉強牽起蒼白的唇兒調笑他:「你說一句捨不得我走,我就勉強聽你的話。」

要死要活了還記得嘴賤,冬青自己都佩服自己,喉嚨一甜,忍不住又是一口鮮血噴在「怪胎」的衣襟上,感到摟在她腰側的那隻手倏忽一緊,差點兒把她的腰肢給折斷了去。

冬青痛得皺眉,忍不住開口罵:「怪胎你這是謀殺——」

話沒說完,卻聽得耳畔傳來「怪胎」的聲音,說的是:「我捨不得你走。」

冬青的話兒就那樣生生的斷在那裏。

小鬼們已經所剩無幾,不過三兩個外加那個領頭的,江陌握緊了手中的軟劍,渙散的瞳眸落過去,卻讓小鬼們紛紛畏懼的後退,局促的盯着他。

只有為首的黑衣人一動不動,緩緩的勾起了一抹笑來:「公子死到臨頭了還做出這副氣勢,是給誰看呢?」

冬青本已經疼得全身都在痙攣,感到江陌的身體突然一個僵硬,抱着她的手臂動了動,「怪胎」抽出扶在冬青身下的手。

冬青努力睜開叫汗水打濕的眼睛,驚異的發現江陌的臉色慘白,目光緩緩的落下來……

那隻手上,一點黑氣正以難以抑制的趨勢迅速蔓延,猶如無數黑色的花蔓蜿蜒而上,瞬間佈滿了整個手臂。

「這是什麼?」

聲音都變得尖銳了,冬青顫著唇目光驚恐的看着。

為首的黑衣人滿意的看到她的反應,笑一笑:「這是『錐心』,在下剛剛將毒坯種在姑娘的後背,在他扶住你的那一刻,也就將毒沾染到了手上。」

冬青只覺得眼前一黑,似被人重重擊在了腦袋上一樣。

剛剛小鬼擊中的那一掌竟不是沖着自己,而是利用她來傷害江陌!

江陌隨意的抬手封住自己心脈大穴,唇色已顯出青紫,淡淡抬眸,終於和那些冥府小鬼說話了:「三招之內,江某必取爾等性命。」

冬青記得傅時文說過,江陌只和兩種人話多,其中一種,便是惹怒他的。

江陌,怒了。

領頭男子嗤笑一聲:「公子自然好身手,只是我一死,公子的毒只怕也沒了解藥,更重要的是……」

男子的目光似笑非笑的轉向冬青:「就算你能三招之內取我性命,我臨死之前也能在你手中取她性命,你若不信,大可一試。」

懷中女子似乎已經暈過去了,江陌緩緩垂下目光,一點一點拂過女子的眉眼,扣在冬青腰際的手頓了頓,又下意識的扣緊了她纖弱的腰。

冬青並未完全昏迷,黑衣人的話一字不落悉數落入她耳中,感到攬在身上的手有一瞬間的僵硬,她已瞭然——就算殺了黑衣人,他也會沒事兒的吧?

彷彿絕壁崖畔的又一場絕望墜1落,為什麼她總是要錯過一個又一個待她好的人,然後再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因為她而死?

心底忽然湧上無邊無際酸澀的感覺,眼前無端浮現起那夜山莊外的情景,白衣翩躚的男子抱着她,夙禾花的味道就在鼻息間,雲淡風輕的一句:「冬青,睡吧……」

「公子想的如何了?」

黑衣人開口,似乎料到結局一般,嘴邊含着殘忍的微笑。

江陌尚未開口,一隻手卻死死的掐在了他胳膊上。

「怪胎」微微皺眉,看見冬青睜開清亮的眸子,四目相對,不過一瞬,她便錯開目光。

冬青掙了掙,江陌下意識的緊了緊手臂,看見她俏臉一皺,語氣惡劣:「放手!」

「木——」

冬青努力站直身體,卻是每動一下都凌遲般的疼,冷汗大顆大顆的掉下來,硬撐著僵硬的身體站住腳,腳底都在微微的發抖,她冷冷的看着江陌:「真是個掃把星,要不是你,我哪兒會這麼慘?」

江陌伸出的手生生愣在半空。

冬青冷冷的看着他:「江公子,你現在可以和我劃清楚界線了吧?」

「怪胎」伸在半空的手,根根瑩潤,修長精緻,在冰涼的空氣里劃過完美的弧度落在身側,長袖掩下,握緊成拳,淡淡道:「是在下連累了姑娘。」

「你們的恩怨就你們自己解決,姑奶奶就此告辭,後會無期。」

冬青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前面領頭的男子顯然沒料到這一出,眼見冬青大步走過來,眼睛一眯,閃過一絲殺意,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向來只有一個下場!

冬青已經握緊了袖子底下的手,她自然不會忽略對面男人眼底的殺氣,只消再近一步,再近一步她就有機會取其性命,就算不能,至少……至少不會讓身後那個人成為第二個……白斂。

袖子底下的手攥出了濕膩膩的汗水,就在彼此皆要動手的那一刻,一隻手狠狠的扣在冬青的腰際,大力的將之撈到懷裏。

冬青驚呼一聲,後背重重的抵上一方寬闊結實的胸膛,看見那隻漆黑的右手生生替自己接下對方一掌,急促後退,踉蹌數步定住身形。

一口黑血無聲的噴在冬青的後頸,滾燙的順着她的背脊滑下去,她受驚的瞪圓了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身後的聲音壓抑著喘息許久,溫熱的呼吸撲在她的耳畔,江陌緩緩湊近了幾分,就貼在冬青小巧的耳珠邊兒,素來醇厚的聲音帶着一分難掩的虛弱:「木姑娘真是大義,為了區區江陌,居然願意以命相搏?」

冬青僵硬著身體不敢動,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三個不敢輕舉妄動的黑衣人,耳朵卻捕捉著江陌的每一聲喘息,壓低的聲音有幾分哽咽:「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逞什麼大男子主義,你和我很熟嗎?憑什麼對我這麼好?」

耳畔的聲音依舊不熱絡,如男子的不解風情:「那你此刻,可是在逞大女子主義?」

冬青只覺得一股霧氣朦朧了雙目,拚命眨了數下,終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陌攬在冬青身前的手臂黑的驚人,已經毫無人色,手臂緊了幾分,微微湊近她幾分:「害怕嗎?」

「怪胎」溫潤的聲音就在耳畔,虛弱成這幅模樣,這個聲音卻讓她莫名的心安。

她深吸一口氣,想要嘲笑,卻帶着哭腔:「怕你個頭。」

「怪胎」輕笑一聲,將她狠狠的往懷裏一揉,任她的額頭抵著自己的下頜,冷冷睥睨對面三人,吐出一個字:「走。」

為首的黑衣人受了江陌一掌,只覺得氣血翻湧,臉色慘白的看着江陌,聞聲怔了怔,目光戒備的落在他腰際的軟劍上。

江陌面無表情的抽出長劍丟在一邊。

領頭的人微微眯起眼睛,良久,吩咐手下:「帶走。」

江陌抱起冬青,冬青只覺得這個的懷抱很暖很安全,額角貼著男子的脖頸,她蹭了蹭,血腥味里,卻再忍不住沉沉的暈過去……

——*——*——

鮮血一滴一滴順着老虎凳往下流,長長的鞭打聲似乎還在空闊森然的空間里回蕩。

男子渾身的血已經乾涸,一團一團漆黑的佈滿全身。

陰暗的地牢裏透著一股腐朽的氣味,讓人窒息的氣味充斥在鼻腔,一天一夜了,懷中女子卻半點兒醒過來的趨勢都沒有。

微微俯下身,血跡斑斑的白衫裹緊了冬青虛弱的身子,男子蒼白的唇貼著女子的耳畔,輕喚:「冬青,醒一醒。」

冬青緊鎖著眉頭,蒼白的臉透著一股死灰,一縷血絲緩緩自唇角溢了出來……

江陌的指尖一顫,然後一點,一點的拭去女子唇角的血跡,唇兒張合許久:「醒過來,好嗎?」

「好……」

細如髮絲般的聲音,似乎一扯就斷。

江陌頓住。

他緩緩的直起身,看見冬青一雙眸子有些渙散的在尋找著焦距,良久,終於緩緩的聚起來,落定在怪胎的身上:觸目都是驚心的血紅色,猙獰的鞭痕佈滿了男子的全身上下。

冬青臉色一變,細長的纖指狠狠的揪住江陌的衣袖,指節慘白的:「這些……是他們打的?」

江陌微涼的大掌安撫般落在她的小手上,聲音極平穩:「無礙。」

冬青眼圈一紅,咬着下唇倔強的反握住他的手:「這個仇,以後我幫你報!」

「好。」

沒料到怪胎這樣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了,她微微錯愕。

怪胎道:「我等著。」

冬青一僵,良久,勉強一笑:「你這樣,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江陌了。」

怪胎沒什麼焦距的瞳眸中似乎有一絲暖意:「你說呢?」

冬青咧嘴似乎是想笑,又一縷鮮血順着唇角湧出來,她只覺得眼前的那張臉模糊了起來。

江陌扶在她腰際的指本能的一緊!

冬青皺了皺眉,呻1吟一聲再度清明了眸色,這次清醒許多,狠狠瞪了江陌一眼,虛弱的聲音帶着狠戾:「你想掐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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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品逃妃請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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