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真相總是殘忍的

43真相總是殘忍的

王局像從世間蒸發了一樣，一直沒有跟高亞聯繫。打電話過去，助手永遠說他執行任務去了，打手機則永遠是忙音。高亞猜想，大約真的是辦案去了。他沒有理由躲著不見高亞。

這樣一拖就拖到了「宋懷堂命案」的開庭之日。

已是二月底，沿河柳樹遠遠望去已有了淡淡的如霧一般的鵝潢色籠罩着，報春花也在柔軟的藤蔓中綻開了笑臉，這個城市的春天來得格外早。

高亞帶着小娥直奔法院，一路上想，忙完這個案子就該帶她們去郊外走走了，三月初的田野上春色無邊，桃花如蝶，梨花勝雪，金燦燦的油菜花成片地鑲嵌在綠油油的大地上，像一個豪放的畫家不經意打翻的調色板。

同一時間，眉眉也從西門趕往法院。高亞有些顧慮，想讓她別去了，但又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他知道，眉眉正等著高兵當庭無罪釋放，恩愛夫妻好團圓呢。

想到這裏，他又不禁冷笑，好一對「恩愛夫妻」，表面上相敬如賓，可私底下高兵究竟有多少事情瞞着對方呢？

臨行前高亞問小娥，「你確認兩套辯護詞都帶好了吧？」

小娥點頭，但也表示不解，「為什麼帶兩套方向完全不同的辯護詞呢？」

「這個案子可能案中有案，一會見機行事，靈活選擇辯護方案。十有要調整方案。」高亞眉梢上寫滿了憂慮，他知道他不是擔心高兵，而是擔心眉眉。

一路緊趕慢趕，高亞的車差10分鐘開庭時到達了法院。

進去之後在審判區坐定，高亞一眼就看到了眉眉。眉眉表情異常輕鬆，大約是相信高亞一定能辯護成功，讓高兵最後以無罪釋放。

高亞朝她點頭示意，她也回以微笑。

隨着朱庭長的法槌落下，庭審開始了。這個案子已是第二次一審，無論是法官還是雙方代理律師對案情可以說都已經相當了解。

當「刀疤臉」被押出時，高亞敏銳地發現站在被告席上的高兵臉上的肌肉抖了一下。

從檢方提供的證據來看，王局這幾天一刻也沒歇著，一舉起獲了「刀疤臉」作案的證據，尤其是最重要的作案工具都一一尋獲，加上證人證言，構成了完整的證據鏈條，於是，被冤枉的高兵和藍本昆都被當庭宣告無罪。

然而當庭爆出的另一個消息卻幾乎要了眉眉的命。「刀疤臉」供述了幾年前在某校附近的小樹林發生的一起強姦未遂案，其主謀正是高兵！而那兩個蒙面黑人以前是高兵的兄弟伙，而現在轉投了「刀疤臉」。

只聽得旁聽席上哐當一聲巨響，高亞的目光追隨過去，眉眉已然昏倒在地。

高兵怒視着「刀疤臉」，「你胡說！」

「刀疤臉」得意洋洋地，「有證人證言，你跑得脫個鏟鏟！老子做牢，還是要你陪倒一起坐！」——四川方言裏「跑得脫個鏟鏟」意指插翅難飛。

在法官的呵斥下，爭執被打斷了，此案將另案處理。

庭審結束后，高亞將眉眉送往醫院醫治，但她醒來之後就開始眼睛發直，眼珠像隨時要蹦出眼眶一樣。高亞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又晃，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眼神已經無法聚焦。

醫生無奈地告訴高亞，「她這是精神上受到重大打擊之後的應激反應，可以說是潛意識在保護自己，她不願意相信現實，所以沉浸在自己過去的世界裏不能自拔。」

「這種情形會延續多久呢？」高亞難過地問。明知這一切將對眉眉造成傷害，可他就束手無策，任由真相在法庭上被公開。

高亞有時候想，這說不定也是高兵的圈套。高兵把「刀疤臉」供出來之後就知道結局會如何，但他依然要那樣做，全然不顧眉眉的死活，難道這一切只是為了讓高亞難過？

高兵知道眉眉在高亞心裏的地位，傷害眉眉，就同傷害高亞無異。

然而接受委託做他的辯護律師之初，誰又料想得到後面竟藏着那麼些新仇舊恨呢！

現在眉眉倒是糊塗着，沒有任何痛苦，可高亞確認這一切之後，對高兵的恨意有多深，也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真想衝上去一拳將高兵打懵，可那是在法庭上，他不能衝動，否則法警就會出手了。

由於新的案情需要，本該無罪釋放的高兵又繼續回到了看守所，高亞恨恨地想，那裏倒成了他的庇護之地。

「走吧，亞。」小娥扯扯高亞的衣袖，催他離開，「你呆在這裏也無濟於事，眉眉這病不是一天兩天好得了的。你讓她一個人獃著吧，說不定她哪天想明白了就醒過來了。」

「眼看她這樣，我真的很心痛。」高亞痛苦地一拳砸在牆上。

「我知道，眉眉在你心裏跟你的親妹妹一樣，但是你這樣也幫不了她。不如我們想想辦法，給高兵那小子點厲害瞧瞧？」小娥的建議讓高亞心裏一動。

高兵雖然躲進看守所去了，但並不是說就沒有辦法整他呀。方法有的是，就看腦子夠不夠用了。

想到這裏，他再次看了看眉眉，像發誓一樣在心裏對她承諾：他一定為她討回這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