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常在河邊走難免要濕腳

45 常在河邊走難免要濕腳

45常在河邊走難免要濕腳

一個月後,看守所傳出消息,高兵在監獄「洗澡死」。至於為什麼洗澡會導致死亡,看守所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而巧的是,高兵死的那天,看守所突然遭遇大面積停電,高兵洗澡的地方沒有留下任何影像能解釋他突然死亡的原因。

眉眉依然沉浸在自己假想的世界裏沒有醒來,一張美麗的小臉早已灰敗憔悴,因缺乏笑容,臉部肌肉僵硬木然,完全看不到一個年輕女子應有的青春氣息。

高亞將她送到一個山村療養院,換個環境調養,希望出現奇迹。劉法官去看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對他來說,這個毫無生氣的女子早已失去了誘惑力。他只需要花一點點錢或者根本無須自己出錢,就可以在歡場找到更多青春的肉體。只有那些新鮮而結實的肉體才可以使他相信,他依然還富有活力。

得知高兵的死訊之後,高亞獨自一人開車去龍泉山逛了一圈,外面春光明媚,蜿蜒的山路旁明艷艷的桃花還在盛開,艷陽高照,他卻突然覺得身上一陣陣發冷,渾身像被北極寒冰給凍住了似的,呼吸困難。

想到這件事的幕後指使者居然是那個原本溫婉沉靜的小娥,高亞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對於這個女人,自己究竟了解多少呢?或者說對於人性,自己究竟了解多少呢?

說不出是有點害怕,還是有點難過,也許還有點說不清楚的悲哀和厭倦。他把奧迪停靠在山腳的石經寺,無力地靠在座椅上,感覺過去的一切虛幻得恍如一場大夢。

合伙人張偉打來電話祝賀他在「2010第三屆亞洲律師領袖論壇」上獲得了「全國十佳獎」律師,而他們的律所也毫無懸念地獲得了「國際十佳獎」,高亞沒有絲毫歡喜之情,他比誰都明白,這些都是蒙人的,不過是自己花了五萬來塊錢買來的。

小娥也打了個電話來問他在什麼地方,高亞實話實說在龍泉山的寺廟裏。聽說這個寺廟建在東漢末年,特別有靈氣,許什麼願都能實現。張偉第一次跟他提到石經寺的時候說,他親眼看見一個發達了的商人去那還願,香燭都叫人挑了幾大擔,並且一舉捐給寺廟一百萬,說是用來重修大雄寶殿。

「你等着我,我打個車過去找你。」小娥在電話里說。

「市區離這遠著呢,你過來幹嗎?手邊的案子都忙完了嗎?」高亞不滿地說,他原本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娥狡黠地一笑,「律所不是新招了實習生嗎,我如今已成為正式律師,哪裏還能做那些簡單重複的勞動呀?這不明擺着大材小用嗎,你說是不是?所以呀,我就把那些文書呀複印呀定餐呀之類的瑣碎工作全交給他做了。」

高亞無語,這麼快就學會欺負新人了,原來那個單純的女大學生果然已經消失了。

「好吧,你來吧。」高亞只好這樣說,他依舊靠在座椅上沒有下車,並沒生出因為張偉說寺廟靈驗而進去許願的想法。

這天的電話似乎格外多,過了片刻,手機又響了。是另一個合伙人孫和平打來的,他問高亞有沒有聽說「劉大中嫖娼時被抓住」的事。

高亞驚得立刻坐直了身體,「什麼,他怎麼會那麼倒霉?」

「聽說是競爭對手搞的。設了個圈套讓他鑽,和他吃飯後說安排個小姐玩玩,結果正準備進行色情活動時就被抓了個正著。」孫和平說,「據說他這回要被搞下庭長的位置,說不定順藤摸瓜,還有可能查出受賄的數額來。我們得小心點。」

哪裏有人哪裏就有鬥爭,司法圈也不例外。

長期和劉大中一起外出搞色情活動的高亞不由得感嘆,這就叫「常在河邊走,難免要濕腳」。而讓他覺得特別神奇的地方是,他彷彿未卜先知。記得有次小娥問他在做什麼,他就隨口杜撰了一個「村官被對手設計嫖娼被抓」的故事。劉大中無疑是這個故事的現實版。

一個小時之後,小娥乘坐的計程車到了寺廟門口。她穿了一件粉色長T,外加緊身牛仔褲,輕便登山鞋,背着一個可愛的雙肩背,長發束了一個馬尾,走起路來那馬尾便調皮地左右搖擺。

「回去換過衣服了?」高亞搖下車窗問。他自己也察覺到,小娥的到來令他的心情略為好轉。

「那是,登山得有登山的樣子吧。」小娥在車旁輕快地說,「走,許願去。」

「我只禮佛,從不許願。」高亞說,「世人都去求佛,佛主哪裏忙得過來。」

「喲,就你高尚,我俗氣,我就是專門來許願的,走,你陪我。這可是千年古剎啊,咱們得多買些香燭。」小娥說着就拖高亞下了車,走到門口去買票。那票極便宜,才兩元一人。

小娥嘖嘖連聲,連說「少見少見,現在哪個名勝古迹門票不得幾十上百呀,這個千年古剎才收兩元,虧了虧了。」

「咸吃蘿蔔淡操心。給千年古剎捐錢的人大概排出兩華里之外去了,還在乎這兩個門票錢?」高亞笑。

「也是,等我做了名律師掙了大錢,我也捐這來。」小娥說。

「一看就是有求於佛吧。」高亞仍然笑。

他們慢慢地往裏走,幾乎每個殿裏都去拜拜佛,再隨喜。

寺里的古樹甚多,尤以一株千年銀杏格外惹人注目。銀杏葉好看但樹難栽,尤其在雨水充沛的西南,能養活實屬不易,更何況活上千年?

高亞閑閑地看風景,步子甚為緩慢,事實上這樣的地理條件也容不得他快走,因為寺廟裏到處可見長著青苔的石頭,很是濕滑,一不小心就容易在佛主面前摔個大馬趴,那樣可就不雅了。那絨毛一般細小成團的青苔以一種頑強的生命力附着在寺里所有的石頭上,連台階扶手上的麒麟們無一不披上了綠衣。

到了上香燭的地方,小娥手擎一把紅燭,高高舉起,閉上眼睛,嘴皮動了幾動,然後彎腰90度鞠躬三次,再把紅燭插入鐵架上的小孔里。

煙霧繚繞中,信男信女們念念有詞,跪拜如儀。

高亞亦遵照禮儀燃燭,鞠躬。

兩人繼續沿着石階往上爬,在千手觀音像的門外牆上,陳列著各位聖僧的真言。

高亞的目光落在蓮池大師留下的語錄上:「畏寒時欲夏,苦熱復思冬,妄想能消災,安身處處同。草食勝空腹,茅堂過露居,人生解知足,煩惱一時除。」

高亞默默地看,只覺那些話說得很是有理,自己的一切煩惱可不都是來自慾望嗎?倘若知足一些,便不會有那麼多的事兒發生。然而「知足」二字,做起來卻相當難。

「你不問問我許的什麼願嗎?」小娥抓住高亞的手臂左右搖晃。

「不問。」高亞說。

「為什麼?」

「如果你願意說,你自己就主動說了,如果你不願意說,我問又有何用?」高亞忽然發覺自己的話語都沾上了一點禪意。

「也是。那我告訴你吧,第一個願望是希望我的奶奶儘快好起來,第二個願望就是希望你能早點離婚,永遠跟我在一起。」

關於要求他離婚的事情,小娥不是第一回提了。前幾次高亞都敷衍過去,說是再等等吧。而這次舊事重提,看來無可迴避了。然而杜麗剛剛有孕,老太太那樣高興,自己又何嘗有過離婚的念頭呢?!自然這些都無從告訴小娥的。

高亞抬頭看看天空,剛剛還藍天白雲,不知怎麼的太陽就被烏雲給遮了去,陰霾轉眼即來。

「我們走吧。」高亞頓時心灰意懶。

回到律所,高亞隨即接到檢察官的電話向他核實一幅油畫的價格,那邊動作非常迅速,竟然已經找了鑒定機構,令高亞吃驚的是,那幅在北京潘家園古玩市場只花了兩千元買來的油畫竟然被鑒定為價值三百萬,而且大有不容高亞改口的架勢!

高亞直覺壞了,劉大中這回栽定了,光一幅油畫就被定了這麼高的價格,倘若再算上別人行賄的人民幣、美元等等,那還不得上千萬?夠他判個無期的了。

想到這裏,高亞不由得額頭上直冒冷汗,感覺劉大中的案件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說不定還將牽扯到更多人。

不停有新的消息傳來,高亞甚至聽說,反貪局這次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基層法院給一鍋端了,查出10幾個受賄法官,已形成窩案。

這天晚上,高亞先去了小娥那裏。自從接受眉眉的委託以來,事情接二連三,忙得喘不過氣來,不免忽略了閨閣床事。如今高兵已死,眉眉暫時在她寄居的地方與世無爭地生活着,一切貌似又回到了正常軌道。

小娥像柔軟的藤蔓一樣纏上高亞,一隻手撫向他結實的腹肌,他漸漸回應,喘息聲粗重起來,他試圖進入,但卻癱軟如泥。

「不行了——」他沮喪地放棄。兩個人之間再一次失敗。

小娥掩飾不住內心的失望,重重地躺在床上,喃喃地問,「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不,不是——」高亞急急地解釋,「可能今天情緒不好——事情,太多了。我得回去了。」

小娥冷哼一聲,「你現在回家倒準時得很,你自己都快成鬧鐘了。你就那麼怕老婆嗎?我記得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啊?最近怎麼了?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變化?」

高亞只得繼續安撫,「別想太多啊,我跟她約定好的,就算在你這待着,但是得回去過夜。我今天累了,先回去睡一覺。你也早點睡吧,別再自尋煩惱。她也是個女人,能容下你也不容易,你換位思考一下吧!我們不能太過分了。」

「既然不容易,索性離開算了,幹嗎還纏着你不放手?」小娥不滿地說。

連高亞都覺得好笑:一個做情人的指責做正室的纏着老公不放,這世界上還有天理么,還有么?

當然,他是不會說什麼的,只是覺得,小娥越來越難應付了。以前,她只要現在,有了現在,她又想要將來。她的胃口似乎越來越大。

他又想起在石經寺里所看到的智者大師留下的語錄:「世間色聲香味觸,常能誑惑一切凡夫,令生愛着」,無論是自己也罷,小娥也罷,原來大家不過都是凡夫罷了,都陷在那些貪嫉里不能自拔。

高亞不再討論下去,只是默默穿好衣服,說聲我走了;然後不等她送,出門之後自行把門撞上。

只氣得小娥一個人在屋裏罵他,「死高亞,我饒不了你!」她內衣都懶得穿,跳起來就在床底下翻箱倒櫃的找,終於找到那疊資料,那是她逐漸收集的。看着那些足以斷送高亞職業生涯的證據,小娥惡狠狠地說,「惹急了,本小姐就把這些全寄出去!」

當天晚上,高亞回家打開電視就看到正在接受地方電視台採訪的檢察官口若懸河地說着自己的這一重大發現,並對司法做了深刻的批評和應對措施,「我們要整頓司法隊伍,清除害群之馬,清查和糾正一切冤假錯案。我們將在淘汰一批不合格的司法人員的基礎上,在司法機關實行高薪養廉制度,其薪金標準,要比同級行政人員高出一倍以上。我們將制定切實可行的辦法,監督法官八小時外的『三圈』:生活圈、社交圈和娛樂圈。」

「要這樣倒好了,我也省得給那幫孫子送錢了。」高亞冷笑「說得倒簡單,監督法官八小時外的『三圈』,問題是,監督法官什麼,怎麼監督?」。

「又在搞運動?」杜麗湊過來問,她的肚子已經有一點點孕味了,微微有些隆起,她去剪了一個清爽的短髮,看起來更有準媽媽的樣子了。

「不好搞,」高亞嘆氣,「其實,沒有比律師更盼望法治的了。司法一天不治理,我們這律師一天都不好當。長期伺候公檢法的官老爺們,我也覺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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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律師桃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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