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母子相見

皎月漸漸淡去，天空開始露出魚肚白，不時便有萬點金光迸出天際，映射著湛藍的天空。

又是新的一天。梨珠無力的靠在窗下的軟榻上，兩隻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窗牖處上掛着的紫水晶。

那是禾漪絡喜歡的東西，只要她去過的地方總要掛上，平時瞧著沒什麼，如今看來只覺格外刺眼。

「娘娘！娘娘！」

小宮女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自從梨珠決定殺顧陌寒后，許是自身的本性暴露了出來，身邊的人都開始變得惶恐不安。

「慌什麼慌，叫的我頭都是疼的！」梨珠慢慢從榻上坐起來，隨手抽了袍子披在身上：「說吧，什麼事。」

那宮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深瀲姑娘今早收到的信件，說…說…娘娘派去的人受了重創，幾乎無人生還。」

「什麼！」梨珠後退一步，驀地癱坐在榻上，嘴裏喃喃自語：「禾漪絡不是沒了武功嗎？不對不對，肯定是搞錯了！」

「娘娘。」昨天那個高個子姑娘揮退了宮女，關門后才道：「禾漪絡雖然沒有武功了，身邊卻有個武藝高強的老者，就是救她出去的那人，依我看，這次娘娘必輸無疑了。」

梨珠獃獃的坐着，忽然發出一陣冷笑，起身飛快地穿衣服，看了旁邊還站着的人，痴痴笑道：「你快出去吧，我還要去見陌寒…」

那高個子姑娘搖搖頭，徑自離去。

艽柞殿，千兮猛的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眼睛，喊道：「晴紀…」

咚，一個冰涼的東西丟到他臉上，他伸手摸了摸，含糊道：「難道要本殿下自己穿衣？」

「不然，要為父伺候你？」顧陌寒的聲音驀然傳來，千兮一驚，掀開臉上的衣袍摸摸身旁道：「爹爹，您一夜未睡？」

「快起來，為父卻是不曉得你日日貪睡到現在。」顧陌寒放下手裏的竹簡，揉揉太陽穴。

「嘶……」千兮動了動身子，疼的呲牙咧嘴：「爹爹，疼啊。」

「昨日才挨的打，哪有今日就不疼了的，忍着點。」顧陌寒頭也不回的繼續提筆寫東西。

千兮癟了嘴：「爹爹，祈兒能不能在床上休息一天。」

顧陌寒道：「不行，起來繼續背昨日未背完的功課。」

「祈兒可以在床上背的！」千兮實在是不想起來，渾身酸酸的疼。

「快點。」顧陌寒不緊不慢的說着話，寫完一卷書，又打開另外一卷。

千兮苦着臉將衣服穿起來，看他爹對着一卷竹簡發獃，便湊過去道：「爹爹在看什麼？」

「之前青芫自己承認他做了叛國之事，后又有秦予闖天牢挾持王后一事，你說是將他削爵貶為平民好還是殺了他好。」顧陌寒將面前一堆的竹簡推到千兮面前，似隨口問道。

「不能啊！」千兮面色發白，噗通跪倒地上：「爹爹，哥哥是什麼樣的人您還不知道，他怎麼會做這樣的事，這分明是陷害，是那個女人的陰謀！」

顧陌寒沒說話，捋了捋黑色綃金的衣擺，幽深的眸子探究的看着他。

「爹爹，不，君上…兒臣…兒臣現在就去將事情查清楚，還哥哥清白！」千兮臉色堅決，素白的袍子襯的他越發白皙，他撐着地起來，踉踉蹌蹌往外走。

「站住。」

千兮回頭：「父王，哥哥被您禁足府中，根本無法找證據來澄清自己，兒臣…」

「行了，青芫的事為父只是問問你的看法，又不是真要這麼處置他，你回來，給為父好好的學習功課。」顧陌寒拿手指了他，袖子拂起香爐的熏香，絲絲縷縷向四面八方浮動。

千兮手已經放在門上，聞言搖頭：「不行，兒臣必須要去。」說着推開門向外走。

顧陌寒沒奈何，嘆了口氣兀自陷入沉思。

已是初夏的季節，宮裏各處的花開的十分嬌艷，陽光和煦，微風中夾着花香與暖陽的味兒，千兮雪白的衣襟在風中不時翻飛，映着鮮紅的牡丹，煞是好看。

他徑直往朝陽宮而去，也沒管殿內的宮女太監，直接就闖去了梨珠卧房。

內室的小宮女正在擦拭花瓶，見千兮進來忙行禮：「奴婢見過殿下，殿下可是找娘娘？」

千兮沒搭理她，三兩步走到桌案前，手輕輕一掰就打開一個暗格，之前他見過梨珠將東西藏在這，想來定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為今之計只有從她這裏下手才能查清楚事情的真像。

「殿下，您…您…這是…」看着千兮到處亂翻，小宮女不知所措。

「你出去。」千兮將暗格里的東西翻了個遍，沒找到想要的東西又開始翻床上的東西，一時屋子裏被他弄的亂七八糟。

小宮女急的眼圈都紅了，娘娘回來肯定要罵他，可是眼前的人是世子殿下，她又不敢阻止。

千兮將屋子翻了個個兒，終於找到一瓶劇毒的毒藥，將葯收進袖子裏，回頭看到還在原地站着的宮女，問道：「娘娘了？」

「回殿下…娘娘剛出去…」

小宮女只覺眼前一花，他們的世子殿下便沒了影子。

千兮在朝陽宮附近找了一圈，終於在不遠處找到了人，他心內有點奇怪，平時那女人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如今怎麼像樸素許多，且不像宮裏的裝扮，再看他身邊的老者，步伐輕盈，一看就是會武，心想莫不是知道暴露了要逃走，當下便使了輕功追上兩人，冷哼道：「你還換了身衣服，怎麼，怕暴露了這是要逃走了？」

禾漪絡和長生大師一路急行，今早才剛剛到王都，現今方才潛入宮，沒想到就遇到了千兮。

她十幾年未見過孩子，分離時，孩子還不過是兩歲的嬰孩，如今再見卻以是十六歲的少年。

雖然她無法料到孩子長大的樣貌，不過眼前的孩子卻讓她覺得分外熟悉親切，長生大師不知她心內所想，心知這孩子定是將她錯認成了假扮她的梨珠，正好他們要見顧陌寒，索性便演了下去：「娘娘，快走吧。」

「還想走哪裏去。」千兮上前攔住他們。

長生大師見無法脫身，準備放毒煙，禾漪絡將他攔住，小聲道：「他是映祈，我兒子。」

長生大師一頓，隨即收了東西，笑顏道：「你想要我們怎麼做？」

「你們逃不掉的，跟我去見君上。」千兮氣勢咄咄逼人，兩隻好看的眼睛緊緊盯着禾漪絡。

禾漪絡心裏好笑，這孩子還真像他爹。「好，我們隨你去。」

千兮見她這麼好說話，心裏疑惑，心想不知她又要耍什麼陰謀，便踱步到她身邊，出手如電，封了她內力。

禾漪絡但笑不語，她就算不封內力也是使不了武功的，封不封都無所謂。

長生大師看的只搖頭，這孩子還真是欠揍。不知他若知這真是他母親，要做何感想。

三人不多時便到了艽柞殿，屆時顧陌寒正在殿外的園子裏看奏章，見到他們時，臉色頓時一變，騰的站起來。

他與禾漪絡兩人直直望着對方，千兮沒注意他們的動作，抽了顧陌寒身旁侍衛的劍便架到禾漪絡脖子上，狠厲道：「我知道你是假的，當着父王的面說清楚你是怎麼陷害我哥的！」

「祈兒！」顧陌寒厲喝：「放手！」

「爹，她人已經在我們手上了，不用怕她對娘不利。」說着劍又緊了幾分：「說！不然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咻的一陣風刮過，顧陌寒奪了他的劍，反手用劍柄狠狠抽了他幾下，給孩子打的連連後退，咚的跌倒在地上。

「住手！你打孩子做什麼！」禾漪絡心疼，趕緊跑過去扶千兮。

千兮右手捂著被打的地方，躲過禾漪絡伸來的手，咬牙道：「要你假好心！」

禾漪絡見孩子眼眶泛紅，卻還倔著不肯低頭，心裏一陣苦楚，柔聲道：「祈兒，我是娘啊…」

千兮爬起來，嘲諷道：「你還演，有意思嗎，拿開你的手！」

「漪絡。」顧陌寒將她拉起來，狠狠瞪着孩子：「跪好！」

千兮不動：「爹爹，您昨天不還說你知道這個女人…」

顧陌寒揚起的手被禾漪絡攔住：「夠了。孩子有什麼錯，你就是這麼做父親的！」

顧陌寒放下手，突然就將禾漪絡抱進了懷裏，喃喃道：「漪絡…」

滿園春色，花香怡人，一簇簇嬌艷欲滴的紅薔薇正好架在他們頭上，清風暖陽，兩人緊緊纏在一起，像要融成一團似的。

顧陌寒何曾在孩子面前失過態，千兮瞠目結舌，黑亮的眸子盯了長生大師看。

長生大師抹去眼底的酸楚，拍拍孩子肩膀道：「孩子，她是你娘，千真萬確。」

轟的一聲，有什麼在腦底炸開，千兮淚水奪眶而出。

半餉后，禾漪絡推開顧陌寒，顧陌寒替她輕輕拭去淚水，對不遠處的侍衛道：「去裏間將假王后速速抓來！」

侍衛領命而去。

禾漪絡走過去將默默垂淚的孩子攬入懷裏，顫聲道：「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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