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掙錢也容易
郭敬陽主任與張主任的性格大相徑庭，跟誰說話都很隨和，而且很關心下屬同志們，知道誰有什麼困難馬上想辦法幫助解決。誰的老人生病住院，郭主任必定抽時間前去探望。遇到哪個同志過生日，郭主任必定送個蛋糕表示祝賀。這人平時也很節儉，上下班都是步行，不到萬不得已從不拉場子擺酒席。省下來的經費大多用於改善同志們的辦公條件，為同志們工作創造便利。伏天一到，單位決定給各秘書的辦公室安裝空調。為此荊副主任在主任辦公會上提出，主任們屋裏的空調都舊了應該換成新空調，把舊的給秘書們，這是一個級別待遇問題，不能亂了規矩。郭主任笑笑說秘書們天天寫材料，電扇常常把材料吹得亂七八糟。而且那些舊電扇都用了十多年了，噪音特別大像拖拉機一樣，影響同志們工作，還是把新空調給他們吧，這是工作需要。於是，新空調全裝到了秘書們辦公室。
對於葉青林和趙林東他們幾位老秘書的待遇問題，郭主任也專門找他們分別談了話，說一定替他們積極呼籲儘快提拔。讓他們安下心來踏踏實實幹好工作，別的不用多想。
總之，郭主任的到來，使政府辦的風氣發生了巨大變化，多年來籠罩在同志們心靈上的那種壓抑和陰影一掃而光。葉青林最大的感受是，原來政府機關也可以這樣輕鬆愉快地生存！趙林東說，再不幹好工作，就對不住郭主任了。
這時，他又聽到一個好消息，周迎娟的工程款已經到位了。他原想打電話問問，又怕周迎娟耍賴，就專程去了一趟平原縣。在賓館見了周迎娟才知道，事情遠沒有那麼樂觀。周迎娟說：「工程款只到了一半，這是省里撥付的部分。另一半要靠縣裏自籌，這恐怕就沒準了，誰知道縣政府有沒有這份力量。」
葉青林感到意外，問道：「不是說建設資金早就籌齊了嗎，怎麼又出了這個枝節？」
周迎娟生氣地說：「誰說不是呢，秦占勇這王八蛋也一直說資金很充足，鬧了半天他只想用這手段先套住我，讓我先墊付工程款，好完成他的政績。」
葉青林不知說什麼好。他想起了王麗娜，心想如果自己跟周迎娟發生了關係，也許這女人就會照顧自己了。他早就注意到周迎娟一直對他眉目傳情，特別是當她發現了他和王麗娜的特殊關係后，簡直就是「秋天的菠菜」大甩賣了。這也是「催化」的作用。不過，這周迎娟長得實在不怎麼樣。可是，咳，為了賺錢，管他呢。殺豬的連糞屎都用手去抓，周迎娟再怎麼說也比那玩意強多了。何況這女人穿着打扮挺講究，乾乾淨淨的，湊合著吧。
自從上次被小苗捉了奸，葉青林一直不敢再胡鬧。可是，近來王麗娜舊情複發，又開始跟他聯繫。他不好推脫也架不住誘惑，便又百倍謹慎地和王麗娜狗扭到一起了，從前的誓言以及對小苗的承諾早丟到了腦後。咳，這種事上哪有誠信可講啊，只要一方不死心，兩個巴掌就會拍響。
打定主意，葉青林換了溫柔的口氣和周迎娟扯起了閑話，不時拿眼睛瞟着她。果然，周迎娟對他搔首弄姿起來。他趁勢攥住她的手，按照一碰二摸三操作這套程序，就在周迎娟的住處解決了問題。
等穿好衣服，葉青林又提起了錢的事，說自己手頭實在拮据。周迎娟瞥了他一眼說道：「我現在的確也很緊張，不過，既然你來了，也不能讓你空手而回，我先支付你一些吧。即使你我沒有這種關係，我也會這麼做的，畢竟你為我這事忙活了一陣子，總不能讓你白忙吧。我這人最看重的就是誠信，誠信比任何協議都可靠。不過由於資金確實緊張，我給你多不了。」
葉青林又來了精神，抱住她笑道：「那就謝謝了。不過我覺得你不必擔心，政府總會千方百計把資金籌齊的，不然又該拖欠農民工工資了。這事現在上邊抓得很緊，縣裏不敢胡來。」
「話雖這麼說，工程款肯定遲早也會給夠的。只是干這工程就怕拖，拖一年半載的沒關係，我還能應付。可是如果拖三年五年呢，誰受得了。特別是一旦中間換幹部，局長縣長都走了，來個新領導，恐怕就會無限期拖下去了。」
葉青林頓了頓說：「不至於，真要那樣的話，你們……到時候你們可以上訪告狀去。」
「干我們這行的最不願意這麼辦，今天告這個，明天告那個，鬧來鬧去就沒人敢跟你打交道了。」
「這恐怕是你們建築老闆們的普遍心態，都怕得罪領導。其實，事情根本不是這樣，領導們根本不計較這個。他們理解老闆們的難處，即使你告他，他也認為是情理之中的事。因為這種事換誰都會着急的。」
「有這種事？」周迎娟睜大眼睛說。
「那當然。我在政府工作這麼多年，要說領導們的心理，我可比你清楚。他們大多數還是體恤下情，寬大為懷的。只是因為要應付的事情實在太多顧不過來，只好東牆漏了擋東牆，西牆漏了擋西牆。問題是你別把事情鬧得太大，讓領導無法擺佈，只要構成壓力就行。他們有了壓力，就會抓緊想辦法解決。最好你們當老闆的唱紅臉，讓民工們唱白臉。你在暗中指揮，民工在明處虛張聲勢，事情就會解決的。不信你試試。」葉青林這是平生第一次透露領導們的「機密」。周迎娟笑了，說：「今天我又長了見識。」葉青林見她不提好處費的事，就說道：「是這樣，我最近正在辦一件私事，挺重要的，你看能不能多給我一些？」周迎娟問道：「多少？」葉青林合計了一下說：「五萬怎麼樣？」
「這……」周迎娟猶豫了片刻說，「我先給你三萬吧，現在資金正緊張，五萬塊我一時拿不出來。等過些日子吧，我看情況再給你一些。」說着把三萬塊錢的支票交到他手裏，說剩餘的部分要等到工程竣工以後。現在資金沒有全部到位，等工程款全部結算清了，該給你的就都給你了。
葉青林把支票捏在手裏，想再多要一點，看周迎娟的臉色，知道不好辦了，就沒再說什麼。這女人確實不簡單，有了這種關係也能保持理智，比王麗娜老成多了。
他又提起了運送砂石料的事。周迎娟說：「我本打算把砂石料全包給你一個人，可是後來好幾個人都來替人說情，不得已，我全答應了他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家都是領導，我很多事需要人家幫忙。」葉青林雖然失望，嘴上卻說：「不行就算了，我知道你的難處。現在都這樣，每個工程都有多少人盯着，都想分一杯羹。像你這個工程，恐怕電料、水暖、外裝都有人找吧？」
「是啊，而且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來說情，我都無法擺佈了。不過，我並沒有拒絕你啊，你也可以拉砂石料，後期的綠化工程我也肯定給你。現在先說砂石料的事，你不怕利潤低就干。」
「多少錢？」
「連運費每方五十一塊。」
「這，也太低了。」葉青林苦笑道，「除掉運費就沒一點利潤了，等於白乾呀。」
周迎娟笑道：「那我也沒辦法，價格談到了這個份上，別人已經答應了這個價。不過，要不這樣吧，我可以給你付款快一點。別人都是一千方一結算，我可以給你八百方一結算。你對別人可不許講，讓其他人知道就麻煩了。」
葉青林還是不滿意，說就算一車一結算也是不賺錢呀。但周迎娟再不給優惠了。
從周迎娟那裏回來，葉青林對王振明說起了這事。王振明也很喪氣，不過又說：「要不就乾乾試試，反正也沒別的事。」
「明知道不賺錢，還試什麼試。」葉青林有些惱火。
「我想，咱們可以在運費上做點文章。」王振明思忖著說，「現在跑大車的到處都是，有很多無牌無照的，可以把運費給他們壓到最低。只要差出一兩塊錢，這事就能幹，大不了少賺一點。」
「就怕人家不答應，太低了還不夠油錢，誰肯白跑腿呀。」
「這要看你的本事了。」王振明笑道，「你能不能疏通一下，保證咱用的黑車在路上不被查。咱提出這個優惠條件，不怕司機們不讓步。」
葉青林想想說：「平原縣有秦占勇，估計問題不大。難的是咱們縣，我跟交警隊打交道少，不知道人家給不給面子。」
「你只要能找到關係就行，大不了給他幾個錢。交警們好打發，一見錢啥事都好說。」
「要是這樣你可以去找交警隊的孫副隊長試試，我給他打個電話。」
「哪個孫副隊長？」
「就是原來城關派出所的小孫，你忘了，以前在你的飯館我們一起吃過飯的，和貴志兵、米小建那一次。」
王振明回憶了一會說：「奧，對對對，我想起來了。那小子什麼時候去交警隊了？」
「前一陣子吧。誰知道人家怎麼運作的，交警隊比派出所強沒影了，這小子本事不小。你找他可得注意點分寸，這小子現在牛氣多了，見到我遠沒有以前那麼客氣了。」
王振明答應了。葉青林給孫副隊長打完電話，又問王振明摻乎招投標的事。自從周迎娟給葉青林出了那個主意，王振明一試，果然可行，沒幾天就拿到一筆兩千元的「摻乎費」。二人本以為可以靠這個發財，但事情沒有那麼順利，一是工程數量有限；二是有的工程你根本摻乎不進去，建設單位橫豎不同意你參與，連名也不讓報。葉青林明知他們這是暗箱操作，可也沒有辦法，許多單位都這樣。如果去告狀就會得罪人。二人干這事都是王振明出面。葉青林是公務員，不敢直接出面參與，只能幕後操作。
「這次招商局的工程有門兒，我已經拿到招標書了。」王振明說，「招商局的李局長看來是個老實人，說起話來笨嘴拙舌的。」
「何止是老實，簡直是個混球。」葉青林說，「他當副局長那會兒，有一次和幾位縣領導去南方考察，吃飯時領導讓他去要一種當地有名的糯米包子。他經過認真計算，給每人要了十個大包子。你想想，大家又是喝酒又是吃菜，肚裏早填得差不多了，誰還能吃多少飯？別說十個，一個也吃不完。結果，包子剩了幾十個。要是換別人，剩下也就剩下了，出門在外不方便，不如送給街頭乞丐，或者乾脆留給飯店處理得了。偏偏他還挺懂得惦記老婆孩子，硬要把幾十個包子打包帶回家。天又熱，又要繼續考察，走到哪裏他就把包子拎到哪裏，一直拎了兩千多里地，橫跨了長江黃河，穿越了四個省六個大城市。包子的香味飄遍了祖國的大江南北，惠及好幾億華夏子孫。最後包子變臭了，只好扔掉了。」王振明哈哈大笑着說：「想不到這種人也能當局長，像你老哥的才能，能頂他一百個，卻偏偏窩在政府辦沒人理。我看你們縣長的水平也高不到哪裏去，不然怎麼放着人才不用，卻重用混蛋呢。」
葉青林一看話題要涉及到領導了，便打斷王振明說道：「還有一個掙大錢的門路，只是太損了些，我不知道能不能做？」王振明急忙問道：「什麼門路?快說快說,說出來我聽聽。」葉青林沉吟了片刻說道：「這是個非常容易的辦法，就是有點損。我發現不少鐵礦、石灰岩礦以及開發商開發的住宅小區等等吧，手續都不全，需要重新出讓。這就給我們創造了一個機會，只要我們在出讓時報名參加競買，對方就得給我們出錢，不然價格就會越抬越高，他們損失就慘了。」王振明疑惑地說：「我怎麼聽不懂你的意思？為什麼報名就可以掙錢了？我搞不懂，你再解釋解釋。」葉青林喝了一口水說：「這其實跟摻乎建築工程競標差不多。比如貴昌河的鐵礦，他那礦山最初只給村裏縣裏象徵**了一點點資源費，基本算是白占的，什麼合法手續都沒有。現在國家對礦產資源管理嚴了，按規定必須對各類礦山進行招拍掛出讓，誰出的價高就是誰的。可是對於貴昌河來說，他的鐵礦已經經營了多年，怎麼捨得讓別人搶走？他必定不希望別人跟他競爭。如果沒有別的競爭對手，出讓工作只能流標，走協議出讓程序，價格就低多了。而如果出現了競爭對手，最好的辦法就是出一部分錢把對方勸退，人為造成流標。我的意思就是咱們報名參加競買，做他的競爭對手，等他找上門來求咱。他給的錢少了咱不答應，怎麼也得要他個百八十萬的。」王振明激動得嘴唇哆嗦起來：「這這這太好了，這有什麼損的？不損，一點都不損！他們大老闆白白霸佔著國家資源，那可是屬於全國人民的，也有我的份，憑什麼我就不能分一杯羹？太能了，太應該了，這叫等貴賤均貧富！只是，要什麼條件呀？」葉青林說：「只有註冊資金在五十萬元以上的法人企業或個人獨資企業才有資格參加礦產資源的競買，咱們必須從外地找一個有實力的合作夥伴。單憑咱兩個人即使能參加也不行，咱們的實力畢竟太弱。那些大老闆狡猾得很，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見我們勢單力薄，也可能不理會我們。等到公開拍賣的時候找幾個黑道人物把在門外，咱們進不了場就無法參加競買，照樣造成流標。因此咱們要找個勢力強大的合作夥伴。這個合作夥伴必須是外地的，本地的人家什麼都清楚，用不着跟咱們合作。」王振明說：「就找周迎娟怎麼樣？她是大老闆，手下還養著一群打手。」葉青林說：「哦，這我還不知道。」王振明笑道：「她見你是文明人，恐怕不好意思對你講。」葉青林說：「行，那就她吧。還有，剛才說的是礦山，住宅小區方面也可以做文章。住宅小區本身沒有什麼，問題出在那些臨街門市上。開發商們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把臨街的住宅樓底層全部蓋成了門市對外銷售，這屬於擅自變更土地性質和用途，按規定也必須對這部分土地進行公開出讓。這種出讓條件放得很寬，只要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合法公民都可以參加競買。想掙錢的話完全可以去競買，辦法跟剛才說的一樣。」王振明笑得合不上嘴：「行行行，我一定踴躍報名積極參與。什麼時候？去什麼地方報名？」葉青林說：「到時候會在土地市場網上發公告，鐵礦是在礦產資源網上發。公告時限一個月，要多留點心，因為公告很多，不注意就沉下去了。」王振明說：「行行行，我以後多留心各種公告。不過，我好像聽你說過貴昌河跟國土局的局長是親戚，怕是不肯拍賣人家的礦吧？」葉青林不屑地說：「親戚又怎麼樣？鐵礦歸省里管，一切程序都公開透明，由不得他一個小小的局長了，誰要敢胡來一告一個準。別擔心，你儘管去摻乎就是了。奧對，還有一個事，我在周迎娟那裏了解到，平原縣看守所選址在一個大坑裏，需要填土。現在國家對取土控制得比較嚴，因此土價也上去了。據周迎娟說，按眼下的行情，就算是付現款，每方土加運費也需要十二三塊錢。我這麼想，咱們縣城的垃圾處理廠快滿了，現在只准放生活垃圾。這兩年的建築垃圾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堆放，全扔在了城南魚羊河河灘上。省市水利部門來檢查，對此提出了嚴厲批評，說這堵塞河道，責成縣裏必須馬上清理。因為建築垃圾是各建築公司產生的，這任務就落在了建設局頭上。昨天建設局的孫局長還說，準備按每方加運費八塊錢的價格僱人清運，可是由於找不到合適的堆放地點，沒人干。你算算，從咱們這裏到平原縣看守所每方運費最多十五塊錢。如果把這建築垃圾拉到那裏，一方就可以凈賺五六塊，比在平原縣買土利潤大得多。咱們就把這活包下，孫局長肯定求之不得。周迎娟那裏反正是填坑，又不在乎土質好壞，用建築垃圾地基反倒實在一些。你看怎麼樣？」王振明一拍大腿說：「太對啦！這錢穩賺，還不用下本。你趕快跟他們聯繫吧。」
葉青林立即通過電話跟孫局長和周迎娟分別進行了洽談，一拍即合。他對孫局長只說是自己一位親戚要乾的，孫局長高興得說要請他喝酒。
放下電話，葉青林說看來信息太重要了，信息就是金錢。以後咱們一定要多留心，經常到各處溜達溜達聽聽看看，多跟別人喝喝酒打打牌聚聚會聊聊天，以便及時掌握各方面的信息。這些信息也許當時沒什麼用，但只要機會一來就可能派上大用場。說完又催促王振明抓緊去找孫副隊長，王振明興顛顛地去了。不一會回來說：「什麼他媽的交警隊長，你還說他牛氣。我把兩千塊錢往他桌上一拍，他立馬就和我稱兄道弟了，平易近人得很哩。」
葉青林一笑說：「這就好，咱們可以幹了。平原縣那邊我給秦占勇打個電話，估計不難辦。不過，咱們也得花點錢，誰肯白為咱們開綠燈呀。」
葉青林取出從周迎娟那裏拿到的三萬塊錢給王振明分時，王振明不好意思地說：「這件事我沒出一點力氣，怎麼好意思要錢呢。」葉青林說：「看你說的，既然咱們合夥做事，利潤理所當然應該公平分配。要不是你把周迎娟介紹過來，咱們還做不成這樁便宜買賣。」王振明還是不好意思，笑道：「我以後仰仗你的事還多著呢，老占這種便宜不好。萬一你哪天不高興，把我甩掉可就不值了。」葉青林大笑道：「怎麼會呢，你看我是那種見利忘義的人嗎？再說離開你我也幹不成事。給，拿着吧拿着吧。」王振明說：「要不這樣吧，如果你非要給我分，就給我一萬好了。再多我就真不好意思了。」
葉青林心想怪不得當初貴志兵說王振明實在，果然不假，這個朋友真是交對了。就說：「要不這樣吧，你先拿去一萬，剩下五千我先用着以後還你，我有點急事要辦。」王振明還是死活不同意，於是就給了他一萬塊錢。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