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成衣鋪里的衣裳花樣繁多,做工精細,她逛了一圈,不知不覺又給他添置了些夾棉春衫、直裰袍子和厚底皂靴,用絹布捆成一大包,又多花了四兩五錢。

店內夥計天花亂墜地誇她的身段好、長得俊,極力推銷幾件俏麗裙子,湯小滿禁不住誇,又給自己上身了一件兔毛比甲,瞧著和林威的那件倒像是一對的,後又給豆寶娘包了一件羊羔皮的,給豆寶買了一套大紅撒金襖子,店家搭送了一雙虎頭棉鞋,這麽算下來,這一日共費了五十多兩銀子添置衣裳。

待她回到家去,找了兩塊喜慶的絹布把衣裳包裹好,又讓林威搬了五百斤細鹽出來,放到雇來的騾車上,和他一同回娘家。

豆寶娘見到了女兒自是歡喜,笑咪咪地迎了出來,「還帶這麽些東西做啥,白花了錢可惜了。」

湯小滿招呼林威把東西搬進屋去,拉過豆寶娘的手說:「這些都是林威買來孝敬你的,上回的五十張鹽引他也替我們兌出來,先拿五百斤放在鋪子裏賣,價格可以定得低些,二百八十文也有的賺,這裏還有二百兩銀子收好,往後過日子可別太過儉省了,別委屈了自己。」

豆寶娘聽她這麽一說,看向林威的眼神更和藹了。

豆寶見到姊姊十分開心,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就不肯撒手,湯小滿將這小子提了起來,肉嘟嘟的,十分沉。

這一次她心裏鬆快許多,便留下吃飯,林威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雖然他們不是第一次同桌吃飯,可今天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緊張。

也難怪他會感到不自在,豆寶娘拉拉雜雜說了許多湯小滿小時候的事情,又囑咐他好好照看閨女,不要鬥嘴,簡直是把他當作女婿看待了。

湯小滿坐在一邊尷尬地笑,阻止了兩回也沒能讓豆寶娘消停,便乾脆讓她說個痛快了。

這樣也好,娘親不再愁眉苦臉,這個家裏又多了些歡快。

吃完了酒菜,告別了娘親,湯小滿攙著林威的手,兩人一路漫步回家。

「我給你買的新衣裳怎麽不穿呢?」湯小滿晃了晃手說道。

「我想讓你在裏面綉個字,只當是你做給我的。」

湯小滿想起自己好像真的沒有為他做過一件衣裳,不免有些遺憾,「那晚些時候給你做一身裏衣。」

做裏衣最容易,扯幾尺素棉布,一個晚上就能做好了,可也是最貼身的衣物,她起初說時並未多想,話音剛落就紅了臉,生怕讓人覺得輕浮。

林威捏了捏她的手心,臉上掛起了微笑。

晚間,湯小滿盤帳,連算盤都不用打,掐掐手指就算了出來。

雖然目前已經將買鹽引的本錢賺回來了,可家裏到底還有成堆的鹽沒有賣出去,離一個月之期還有十多天,這段時間她得盡量多賣些鹽。

城裏的醬料鋪子跑遍了,都是些規模不大的鋪子,或一二百斤、或三五百斤的進貨,林林總總賣出了兩千四百斤,而酒樓飯莊的消耗還多些,生意好的店鋪也千百斤的進貨,這一塊就賣出了四千三百斤,湯小滿一天天跑下來,幾乎要累斷了腿。

林威心疼她,勸她別這麽拚命。

「可惜我不是個做生意的料,否則也能幫你一些。」他倒了一杯熱茶給她,讓她躺在椅子上歇會兒。

「我越累越開心,幹勁兒足著呢,若不是時間緊,我能跑上一整年!」湯小滿吹涼了茶,喝下一大口才覺得舒心。

「明日我駕車送你吧,你去談生意,我在外面照應着。」

「你每日不是也要接待客人?」自從他們搬回小院後,家裏三不五時就會有客拜訪,有當地的鄉紳,也有他往年的同僚。

「這些人我不耐煩應付,不如跟你出門落個清靜。」

「行吧,這幾日你困在家裏也煩了,明日咱們去城北走走,爭取再銷出四、五千斤。」

北城的住戶多不富裕,酒樓飯莊也少了近一半,這次去只賣出了一千斤,比她期望的少了許多,從最後一家飯莊出來,她的臉色有些悶悶不樂的。

「怎麽,賣了銀子還不開心?」林威扶着她上了車,摸了摸她的頭說。

「太少了,不痛快。」湯小滿撐頭嘟嘴道。

「你也賺了不少,再這麽下去,攢的銀子可要與我比肩了。」

「那怎麽夠,至少也得超過你五、六倍吧,」湯小滿扭過頭打趣道︰「你也是,放着許家這麽大的金礦不挖,白跟人稱兄道弟幾年了。」

「若是弄得這麽麻煩,我也不跟他處朋友了。」林威坐了上來,一揮鞭子趕跑了騾子。

大約也是因為他這麽純粹,許大少才會真心相交吧,湯小滿能感覺得出,這回她開口請他幫忙,也算替林威多賺了些銀子,許大少是打心眼兒里高興的。

車子走了沒多遠,後面突然有人叫住了他們。

來人挺著大肚子,長得無大三粗,濃密的鬍鬚編成了個小辮子,操著一口外域口音說道:「請留步,我有事情想商量。」

林威靠邊停了車,轉過身警惕地望着他。

大鬍子跑到車前,喘了兩口氣,生硬地說道:「我剛剛聽說,你手裏有鹽,我想買鹽。」

「您是哪兒的人?」湯小滿也謹慎地問,雖然她的鹽都是合法官鹽,但賣給外域人搞不好會出大錯,因此她不敢立即答應。

「我是北邊草原的人,我們可以愉快地合作。」

「對不住了,我們朝廷有規定不能異地販鹽,你們的生意我怕是做不成了。」

「別擔心,我有你們朝廷的文書,如果你願意,可以進前面的酒樓談。」

湯小滿和林威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興趣。既然他這麽說了,送上門的買賣也不該放棄,反正今日有林威陪着,她不擔心自己的安危,而且對於朝政,林威比她更清楚些,必要的時候也能阻止她犯錯。

湯小滿點了點頭,跟着他進入了城中的酒樓。這家酒樓靠近俞州互市,想來這些草原人原本是想在互市裏採購白鹽的。

他們進入了二樓包間,剛一開門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背對着他們喝茶。

「烏恩?」湯小滿驚詫,跨在門檻上的腳步頓住了。

烏恩聽到了聲音,也十分驚愕地回過臉來。

「湯小滿?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來談生意呀,剛才這位大鬍子說要買我的鹽。」

「你不是被楊豪帶走了嗎?怎麽又成了鹽商?」

「這事說來話長,我也不是什麽正經鹽商,不過是撿漏而已。」

烏恩看向她的眼神十分懷疑,又一轉眼看到了身後的林威,趕忙站了起來見禮。

雖然林威只教了他幾個月的功夫,可看得出來在他心裏還是十分敬重這位師父的。

烏恩請他們落坐後,又言歸正傳道:「我們雖有交情,不過在商言商,我還是要看你的鹽引的。」

他怕她弄虛作假販賣私鹽,她又何嘗不怕他異族的身分,若是牽扯進通敵叛國的罪名里,那就不是銀子的事兒了。

「說的不錯,我也要看你的文牒。」湯小滿把懷裏的鹽引拿了出來,一把壓在了桌上。

烏恩朝身後招了招手,立即有僕人端來一隻錦盒,他從裏面取出一本摺子,遞到了湯小滿的面前。

兩人相互交換,各取了鹽引和文牒,仔細研讀了起來。

「五百石……你要買五百石細鹽?」

「沒錯,你可有這個數兒?」

「有是有,不過我只收現銀,不賒帳,你可能接受?」

烏恩對這樣的要求顯然有些猶豫,他雙手不停地揉搓著思考。

「若你能給我每石三十兩銀子的價錢,我就付你現銀。」

「三十三兩,不能再少了,我對外可沒有賣低過三十六兩的價兒,也就看在以往交情上,我才給你這個價的。」

「最快多久能交貨?」

「三日後,我有一批貨就要到了,到時候可以直接運到你那兒去。」

「行,那就三日後送到寶來客棧,我先付你一成訂金。」

三日後剛好是許大少把新貨送來的日子,直接請他運到那邊去也省了折騰,湯小滿把文牒又交給林威查看,他看過後點了頭,她才寫了定契交給烏恩。

「買賣談完了,我們說說私話,你要這麽多鹽做什麽?」

「北邊亂了,草原幾個部落叛亂,還有些投靠了南朝,我父王命我來向北廷求助,再採買些糧草。」

「這都到化雪的時候了,怎麽這會兒亂了起來?」湯小滿咋舌,好不容易熬過了冬天,卻在開春的時候自相殘殺,這北邊草原真是命運多舛。

「這一個冬天都是靠我們部落的存糧度過的,沒想到他們把糧草囤著,就等着我們斷糧的時候造反。」

烏恩看上去比以往成熟了許多,不過十多歲的年紀,眉頭沒有一刻是鬆開的,想當初即使被方家百般折磨,他身上的任性和稚氣也沒褪去,如今不過短短几個月,他的臉上就再也看不見笑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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