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八強賽

「嗶……」

終場哨聲響起。

IH全國聯賽八強比賽,海常vs桐皇。

總比分98:110，桐皇勝利。

「喂,讓一下。」

籃球場中，剛剛取得了比賽勝利的桐皇球員正在大笑着準備慶祝,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從他身後傳來。桐皇隊員微微一怔,回過頭,就看到海常那位美麗的銀髮經理正站在他身後，雙手插在海常籃球隊運動服的口袋裏,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桐皇的球員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不知為何自發地給她讓了路。

然後,他獃獃地現在原地看着那位少女徑直踏進籃球場，一路走去彷彿自帶大佬氣場,就連青峰大輝都默默地給她讓開了道。最後，她停在了海常那個單膝跪倒在地上,淚水順着臉側無聲滑落的金髮小子跟前。

察覺到自己面前站了一個人,黃瀨涼太微微抬起了頭。

「小和月……」

大佬被一把抱住。

「小和月，我們輸了……」

「嗯，我知道。」大佬伸出了手,輕輕給抱住自己的少年順了順毛，聲音冷清中帶着幾分溫柔,「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嗚……」

看着那邊那個抱着銀髮少女纖細的腰身將臉埋在她懷裏痛哭的金毛，桐皇球員默默放下了自己慶祝的手。不知為何,他現在絲毫沒有了贏球后慶祝的喜悅心情,甚至有點想打人。

該球員的心情莫名地和看台上的觀眾們達成了詭異的一致。

嘖,該死的人生贏家。

兩個小時前，IH聯賽八強決賽賽場。

「和月醬，好久不見呀~」

和月走在籃球隊中間跟着眾人一起進場，然後，在踏入籃球場的瞬間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五月？」

在一片尖叫的背景音中，和月被迎面而來的衝擊力撲得稍稍退後了一步，她抬起手一手扶住了粉發少女的腰，另一隻手在她頭頂輕輕拍了拍，「好久不見。」

「和月醬你都沒到桐皇來看過我。明明之前我去找小黑子的時候誠凜的人都說你和黃瀨到誠凜去過了。都是在東京，就算是哲也不能跟我搶和月醬啊！」

粉發少女一邊細細碎碎地念叨著，一邊雙手環著和月的脖子將頭埋在了她的頸肩蹭來蹭去，話語中的細微不甘心明顯帶着撒嬌的意味。

聲浪越發高亢的尖叫一片的背景音中，和月熟練地伸手順毛，「抱歉，之前是黃瀨想去的。」並不知道自己的友人還會在意這個，銀髮少女略微頓了頓，輕聲加了一句，「下個學期，我會到桐皇去看五月你的。」

桃井五月立刻抬起頭，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約定好了哦。」

在兩個人背後，並沒有一進場就被美少女投懷送抱這種福利的海常單身狗們一臉羨慕嫉妒恨地在場邊排排站。

「那個，黃瀨……」

早川充洋小碎步挪到黃瀨涼太身邊，伸手指了指籃球場邊拉着橫幅，雙眼放光地盯着這個方向神情激動得異於尋常的少女們，小聲道，「那些人是……」

「唔？」黃瀨涼太順着早川手指的方向轉過身，體育館中那堆籃球賽還沒開始打就彷彿看到自己的主隊已經贏了一樣興高采烈的少女們映入眼帘，金髮少年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言難盡的神情。

「啊，那個啊……是五月和小和月的後援會。」

「是兩位美少女的後援會嗎？可是為什麼成員都是妹子？」一個聲音突然從旁邊冒了出來，被嚇了一跳的黃瀨涼太轉過頭，就看到三年級的學長森山由孝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們的背後，以一種一本正經，純學術討論的口吻開口道。他指了指妹子們手中舉著的橫幅，然後另一隻手推了一下鼻樑上並不存在的眼鏡，「我從剛剛起就很在意了，經理和那位叫做桃井五月的女孩子名字中間的那個心是怎麼回事？」

……前輩，你能在意一點有意義的事情嗎？

黃瀨涼太一瞬間簡直找不到地方吐槽，金髮少年乾笑了兩聲，聲音中帶着莫名的無力，「都說了，那是小和月和五月的後援會啊。」

「誒？」早川充洋一臉懵逼，倒是森山由孝在一手摸著下巴思考了數秒之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哈？森山前輩，什麼什麼，什麼『原來如此』？」

早川依舊不明所以地圍着森山由孝轉了個圈，黃瀨看着似乎是真的秒懂了的森山學長，頓時覺得這位外表看起來非常正經的學長似乎暴露了些什麼，表情也變得複雜起來。

森山學長你……知道的東西也太多了一點吧。

看着其他隊友們似乎都好奇地看了過來，黃瀨涼太有些無力地一手扶住了額。

「那是在帝光時候的事了，籃球隊的人除了各自都有自己的後援會以外，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組合後援會。小和月和五月兩個人當時在帝光可是大熱cp，甚至比我和小青峰都……」

等等，他剛剛說了什麼？

黃瀨涼太瞬間剎住了嘴，迎著隊友們頓時變得一言難盡的目光和早川充洋依舊不明所以地懵懂眼神。黃瀨僵硬地轉過了身，「好久沒見了，我去跟五月打聲招呼……」

在裁判一聲悠長的哨響之後，桐皇對海常的八強賽正式開始。

籃球場上，雙方一上場就針鋒相對的互攻型打法，寸步不讓地搶奪主導權，瞬間就將整個籃球場的氣氛炒得火熱。

「黑子。」觀眾席上，因為正好在附近集訓所以全隊都來到了現場的誠凜籃球隊眾人緊盯着籃球場中激烈的對抗。眼看着黃瀨涼太第一個迎上了青峰大輝，火神不自覺地開口道，「你覺得他們兩個誰會贏？」

籃球場中黃瀨出乎眾人意料地擋住了青峰的投籃，驚起一片驚呼。淺藍色發色的少年看着這樣的場景沉默了幾秒，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第一小節結束，比分18:13，海常領先。

第二小節，青峰大輝開始爆發，形勢瞬間逆轉。

「經，經理……」

又一次地，籃球場上，黃瀨在和青峰的對決中落在了下風。眼看着計分板上海常的得分已經被桐皇反超過去了，坐在替補席上的幾個一年級球員小心地挪到了自家經理的身邊。

「這，這場比賽我們能贏嗎？」

「啪。」

籃球場中，黃瀨手中的籃球被青峰斷下，圓滾滾的籃球在場地上蹦蹦跳跳地滾到了界外。銀髮少女安靜地看着看着籃球場中互相對立的兩個人，沒有開口。

另一邊桐皇的教練席。

「保持這種狀態，這場比賽我們就贏定了吧！」

看着反超過去的比分，桐皇的替補們神情振奮，並且興奮地向旁邊的人尋求支持道，「對吧，經理？」

「額，唔……」

桃井五月默默地移開目光，她並沒有接替補的話，臉上的表情甚至是有些沉默的。

的確，按照籃球場上的形勢，黃瀨還是攔不住青峰。兩張ACE的對抗，海常落到了下風。

這場比賽桐皇看似已經穩贏了，現在唯一的變數只有……

桃井五月的目光看向了對面海常籃球隊的教練席。銀色長發的少女披着海常籃球隊的隊服安靜地坐在那裏，她淺緋色的眼眸靜靜地注視着籃球場上自家主隊被壓制的場景，精緻的面孔上神色一片平靜。

和月醬……

這場比賽，你還是不打算出手嗎？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小和月，我們一起加入籃球部吧！」

「誒，為什麼？額，因為我在籃球部看到了一個特別厲害的人啊！」

「……一個厲害到，我似乎再怎麼努力都追不上的人。」

涼太……

最開始，涼太就是因為青峰才開始打籃球的吧。

和月凝視着場上緊咬着牙，一次次嘗試卻一次次失敗，汗水不斷從額前滑落的金髮少年。

那個幾乎被自己過人的天賦寵壞了的天才。

最開始，就是追逐著青峰的背影，才加入籃球部。

也就是這種憧憬讓他一步一步地，越來越強，也越來越靠近他所追逐著的那個身影。

但是，如果想要超越青峰的話，只有憧憬是不夠的呀。

比賽結束，和月跟球隊的人道了別，然後終於在神奈川的海邊旁找到了獨自一人坐在大堤上吹風的黃瀨涼太。

落日西斜，晚霞鋪滿天際。夕陽的餘暉將整個世界染成了一片橙紅。

還穿着球衣的少年坐在大堤上，一隻長腿屈起，右手搭在膝蓋上。額前金色的碎發被黃昏的風吹拂著輕輕撫動，落在大堤上的影子被夕陽的餘暉拖得很長。

和月走到黃瀨涼太身旁坐下，銀色的長發順着她挺直的肩背垂落，發尾掃過堤上青綠的草葉。

察覺到身邊有人坐下，黃瀨涼太沒有回頭。

橙紅的夕陽從天際斜斜灑落，面前的海面上波光粼粼，跳躍着一縷縷淺金，似乎有什麼生活在海中的大魚在水面下游過。

「小和月。」

沉默了許久之後，金髮少年終於低低地開了口。

「我還是輸了啊。」

「嗯。」

「明明這一次，我是真的想贏的。」

「嗯。」

「小青峰說，我是因為相信了團隊最後選擇了傳球才會輸……」

「……但是，我不覺得那是錯的啊。因為如果沒有大家的話，我們根本也走不到那裏。」

「我，雖然這場比賽輸了，但是我還是覺得我沒有錯……」

「對。」

「小和月你覺得……咦？！」

黃瀨涼太懵逼地回過頭，看向自家從來不對他們的籃球發表任何意見的青梅。

她剛剛是說了「對」沒錯吧？是贊同了他的看法沒錯吧？！

銀髮少女沒管自己瞬間一臉「我有話要說」的竹馬，站起身，換了個話題把他滿腔的問號堵回去了。

「休學旅行你想去哪兒？」

「誒誒？那個是可以自己選擇的嗎？」黃瀨涼太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

「所以你想去哪兒？」

金髮少年站起身，跟在了自家青梅身後，「要說的話……我想去你之前說的那間神社啊。」

「八原嗎？」

淺川和月的腳步微微一頓。

「好。」

「咦咦，真的可以？這個不是學校決定的嗎？」

「稍微操作一下就可以了。」

「……所以『稍微操作一下』指的是什麼啊？總覺得小和月你在說些很可怕的事啊喂！」

「啰嗦。」

在漸漸走遠的少年少女身後，平靜的海面上掀起細微的波瀾，似乎有一條巨大的魚尾在鋪滿夕陽餘暉的水面底下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