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飯罷以後,秦苒麻利地收拾了碗筷,餵了雞澆了菜,又燒了熱水給秦博燙腳,順便按摩他的雙腿。

熱氣蒸騰中,秦苒蹲在腳盆邊細心的將秦博的雙腳搓洗按摩,等水溫降下來以後便坐在小杌子上,腿上墊塊布巾子,將秦博的大腳放在膝頭,從足底到腳趾都按摩了一遍,邊按邊問秦博可有感覺。

秦博當年受了傷,雙腿並非失去知覺,只是痛得厲害,延醫用藥,等痛得不厲害了,也有知覺了,卻無論如何皆不能行走,雙足好像失去支撐行走的力量一般,一步也挪不動。

秦博看着燈下女兒秀美的輪廓,不由嘆息,「都是爹拖累了你……」不然尋常人家的閨女,十歲以後便有媒婆上門,到了十三四歲訂親,十五歲便可出嫁了。

秦苒如今十五歲了,尚無人問津。

她自己毫不在意,對這事全無掛心的樣子,秦博這當爹的卻一夜夜的犯愁。

秦苒抬頭朝他甜甜一笑,「爹說什麽話呢,有你陪着我,我從不覺得爹是拖累,你可是我的主心骨。」

秦博雖不良於行,可他識字懂武又是個練家子,就算他從不曾說過自己的來歷,但秦苒心知他不是個普通粗人,尋常漕上搏命吃飯的都是粗漢子,識字會武的還真不多。

只是老爹不說,她覺得私隱這種東西還是尊重一下比較好,於是也裝無知,從不開口問。

秦博苦笑了下,他只生了這一個閨女,閑在家裏,又想她一個女孩子整日為生計在外奔波,總要學些防身之術,因此督促着她每日早晚練武識字,又常懊悔自己把閨女當男兒來養,萬一將來嫁不出去……這種微妙糾結的心態,非是秦苒這種穿越女能理解的。

天色尚昏蒙,秦家小廚房裏已是熱氣騰騰。

秦博睡得淺,閉着眼睛也知道秦苒已經起來一個多時辰了。

他總覺自己虧欠秦苒良多,當初識人不清娶了高氏,令女兒吃了不少苦,可秦苒自出生至今幾乎鮮少哭泣。最艱難的日子裏,她總是想盡法子賺錢,吃食上斷不肯短缺了他。從內到外除了容貌與高氏有兩三分相似之外,行事與高氏截然相反。

這也令秦博多少放了心。

萬一性子裏真有幾分高氏那種嫋娜風流的味道……他這樣的身子,如何護得住女兒?

所幸秦苒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處境,向來早起練武,以前是先起來練完武再準備一天要賣的吃食,後來從程嬸那裏學到如何做蒸餅燒賣之類,便每日更早起來將蒸餅及燒賣上了籠屜,這才燒好熱水服侍他起身,指導她練武。

秦博正想着,不多時,腳步聲沿着小廚房一路到了正房。

「爹,起床了。」

秦博應一聲,房門從外面推了開來,秦苒端著洗臉水,肩上搭著面巾子,笑容可掬的進了正房。

房裏響起父女兩人低低的笑語聲,天色尚早,彷佛怕驚醒了鄰家熟睡的人家似的。

秦家小院正房連着東西廂房,父女兩人便在此棲身。秦博住了正房,秦苒住在東廂房,西廂房便空了出來,有時候秦博漕上的老兄弟有暇過來聊解秦博寂寞,喝醉了便宿在此間。

秦苒服侍秦博梳洗完畢,端了水出門,便在院子裏擺着的藤椅上放了厚厚的棉墊子,再將秦博背出來放在藤椅上,這才提起牆角的棍子演練起來。

秦苒慣用的武器是木棍,這是秦博漕上兄弟靳良雄費心尋來的,因此昨日漕河上使著船槳打人也算是順手。

天色將曉之時,父女倆已經吃過了清粥小菜,秦苒收拾畢,將吃食盡數搬到小舟之上,又將自己做的蒸餅燒賣各往秦博房裏備了一份,以免自己中午回來晚了,父親要餓肚子,這才划水而去。

清江浦百姓沿河而居,此刻寂靜了一整夜的兩岸終於有了動靜,秦苒沿河叫賣,便有人家提着家什站在河沿石砌的台階上喚她,買蒸餅或者燒賣,或買兩碗甜粥與鹹粥,再配送一小份秦苒自腌的麻油小菜。

等她撐船到西市靠岸,那些早起攬工的漢子婦人便一擁而上,買了蒸餅夾鹹菜來吃,有些尚能多買一碗清粥,有的則連碗粥也捨不得,大口嚼著熱騰騰的蒸餅,噎得兩腮青筋暴起。

秦苒習慣了他們這樣的吃法,早有準備,自舟子裏拿出準備好的兩個粗瓷碗,提起水瓮倒熱水,有漢子便上前來搶水碗,盛了大碗的熱水喝,這會子工夫,先時滾燙的開水已能入喉。

不及中午,她船上吃食便賣得乾凈,連瓮里熱水及兩瓦盆清粥、一小罐麻油腌菜也賣得乾凈,便折舟而返。

秦家院子裏,滿面絡腮鬍的靳良雄與秦博對飲,兩人身後各站着一名少年替他們斟酒。

甫一聽到門外響起的腳步聲,程松甯面上神情頓時緊張了起來,靳良雄身邊的高健少年已經亮出雪白牙齒,笑得燦爛無比。

兩人同時繞過秦博與靳良雄往門口迎過去,秦苒推開自家院門,便看見這副隆重歡迎的架式。

「以鵬哥哥?」

雖然足有兩年不見,她仍認得出面前這唇紅齒白,儀錶堂堂的少年,正是靳良雄的獨子靳以鵬。

程松甯和靳以鵬同時迎了出來,見秦苒看到靳以鵬,面上笑意便濃了起來,心中已是一緊,伸手去接她提在手裏的一包落花生,見她並未如昨日一般拒絕,不禁暗鬆了一口氣。

事實上,並非是秦苒忘了昨日金氏與程嬸說的那番話,只是靳良雄自秦博出事之後,這些年對他們父女關照有加,在她心裏早對這位靳伯伯充滿了感激之情,是以高興之下便忘了昨日心裏生起的隔閡。

秦苒與靳以鵬打過招呼,緊忙上前去向靳良雄見禮。

靳良雄向她揚了揚酒碗,目光里全是讚揚之意,「小苒的酒釀得越發的好了。」最難得的是這個女孩兒多年如一日伺候老父,有情有義,人品堪贊。

「靳伯伯要是喜歡,走的時候便帶兩壇回去喝。」秦苒甜甜道,見靳良雄面上露出喜色,知道這禮是送對了。

靳良雄在漕幫從幫眾做到了清江浦的副壇主,靳家家境優渥,最難得他不忘舊情,對他們父女倆時時關照,她這點酒不過是聊表心意而已。

秦苒回家來,本來是給秦博準備午飯,順便拿一早燉在小火爐上的鹽水花生、鹽水毛豆、茶葉蛋等去賣,哪知道家中有客,只得上街去割了兩斤肉,又買了些醬豬手、五香豬耳等物,回來煮了糙米飯,在院子裏的小菜園摘了些豆角茄子之類的和肉炒了,另有素炒青菜,再用院子裏摘下來的絲瓜,做了絲瓜蛋湯,另開兩壇自釀的米酒擺在正房的八仙桌上。

還未開飯,程嬸便拉着一張臉來叫程松甯,秦博父女力邀他們一同用飯皆被程嬸婉拒。

靳良雄目光奇毒,待得程嬸母子出了秦家門,他便轉頭問秦博,「這婦人可是不喜咱家小苒?」

秦博昨日心中本來便有疑慮,今日瞧見程嬸那模樣更是確定無誤,自思與程家為鄰十幾年,兩家孩子一直交好,這兩日程嬸無端給他們父女倆臉色瞧,難道是秦苒對她不恭敬?

他當下板起臉來,責問秦苒,「小苒,你可是言語間有衝撞了你程嬸的地方?吃完了飯還是去向她道個歉。」

父女倆向來坦誠,秦苒也知此事最好讓父親知曉,否則他看程松甯的目光像看女婿似的,實在讓她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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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婚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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