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兵不血刃

黎明前，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候。

一支騎兵藏身於樹林中，屏氣凝神，嚴陣以待。

寂靜，死一般的沉寂。

未知的等待是一種煎熬。

「為山九仞，豈可功虧一簣？都打起精神來，生死榮辱就在此一舉！」一位身着赤色戰甲的小將低聲鼓舞士氣。

「遵命！」

時間悄然逝去。

不覺間，夜色褪去，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落在將士們的臉上、身上，很溫暖，很舒服。

精神防線瞬間崩潰，睡意萌生。

但他們沒有睡去，依然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百戰餘生，他們深切地明白，沙場之上，不容心存半點僥倖。

赤甲小將神情凝重，心中暗道：按時間推算，他們應該在黎明前趕到這裏，究竟怎麼回事？若是如此下去，兄弟們根本撐不住，將不戰自潰。

這時，副將打馬來到赤甲小將身前，低聲道：「將軍，斥候來報，尚未發現將軍府一行人。」

赤甲小將點了點頭，眉頭皺得更緊了。

副將繼續道：「將軍，可否讓兄弟們就地休整？」

赤甲小將沉吟道：「此時，兄弟們一旦鬆懈下來，必然睡得很沉。若將軍府一行人正好趕來，何以迎戰？」

副將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沒有開口。

赤甲小將輕嘆一聲，緩緩道：「我明白，若將軍府一行人久久不至，兄弟們將不戰自潰。可按時間推算，他們應該會在黎明前後趕到這裏。讓兄弟們再堅持一會，絕不能前功盡棄。」

「領命！」副將打馬離去。

將者，三軍之膽。

愈是艱難，主將愈要沉得住氣。

赤甲小將在自己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這才勉強靜下心來。

奉命截殺將軍府一行人本非他願，可他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他沒有選擇。

他要顧及家人，也要替兄弟們打算。

不知不覺中，日已上三竿。

將士們吃了些乾糧，喝了些水，更覺睏倦，幾乎已睜不開眼睛。

但是，他們依舊沒有睡去。

此時，意志力與信念已然淡去，唯有疼痛才能讓他們保持清醒。只是，這樣的清醒又能持續多久呢？

冬日的陽光最為可貴！

漸漸地，他們變得麻木……

恍惚間，隱隱有馬蹄聲傳來。

赤甲小將猛然驚醒，抬頭望去，只見一隊騎兵正疾馳而來，距樹林已不到百步。為首之人是一個綠衣女子，手裏握著一柄松紋古劍，正是完顏雪兒。

他連忙喊道：「眾將士聽令！」

其餘人這才如夢方醒，隨口應道：「在！」

「準備戰鬥！」

「遵命！」

說話間，他們就要放下長槍，拿起弓弩迎敵。

這時，一個聲音冷冷道：「妄動者死！」是完顏雪兒，有着一種懾人的威嚴。

連同赤甲小將在內，心中無不百味雜陳。聲音依舊熟悉，卻不得不拔刀相向。

或許，他們已沒有機會拔刀，只因近百支弩箭正在對着他們。

論兵力，他們十倍於對手。但是，他們心裏清楚，這一戰，他們已經敗了。

沒有人心存僥倖，只因對方主將是完顏雪兒，昔日少帥，巾幗不讓鬚眉。

他們沒有動，只是默默等待。

這時，他們的心反而靜了下來。

「棄槍，下馬！」依舊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赤甲小將輕嘆一聲，繼而隨手一擲。槍尖瞬間沒入土中，槍身仍微微顫動。他翻身下馬，低頭不語。

其餘人也跟着棄槍，下馬。

沒有人求饒，就算一死，他們也無怨無悔。

「前行三百步！」

他們依舊照做。

一步，兩步，三步……

時值午後，陽光正好，清風拂面，空氣清新……

他們心中坦然，很放鬆。

在他們身後，馬蹄聲越來越遠。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感動時。

從始至終，完顏雪兒不曾多說一句話，其良苦用心顯而易見。

不覺間，他們濕了眼眶。

迎著風，一口氣奔出十幾里，未見有人追來，將軍府一行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顏如玉仍心有餘悸，沉吟道：「若是昨夜匆忙趕路，後果難以想像。」

李賀介面道：「多虧雪兒姑娘神機妙算，這才兵不血刃，躲過一劫。」

完顏雪兒微微嘆息道：「其實，我與玉兒妹妹看法一樣，覺得卓魯木所言不無道理。再者，將軍府中廝殺良久，阿不罕赤金卻一直沒有出兵相救。相較之下，我肯定選擇相信卓魯木。」說到這裏，她微一沉吟，繼續道：「或許，一切都在幕後之人算計之中。無論是阿不罕赤金，還是在樹林中，只要我們出手殺人，就很難再說清楚。當然，這些都只是猜測而已。」

聞言，眾人不禁覺得背脊生寒。

完顏古哥只是莞爾一笑，淡淡道：「或許，幕後之人另有所圖。」

這時，一陣咳嗽聲從身後傳來。

完顏雪兒回頭望了一眼張野，沉吟道：「繼續趕路。」

話音方落，馬蹄聲再次響起，揚起了一片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