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封情鎖愛》

第一百七十九章《封情鎖愛》

看着輦外大雪淺笑的肖辛夷全然不覺輦車已經停下,直到車簾被挑開風任之走了進來。

「請皇上回聖輦,此舉於禮不合。」肖辛夷從不讓人貼身侍奉,事事親力親為,所以在她的金輦中從來只有她和小皇子風桓。

風任之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只對外面吩咐一聲「走吧」。馬車晃動起來后,風任之撐開他身上的玄黑大氅,在他懷裏抱着一盞銅製的湯婆子。不等肖辛夷說話走到她身側將她攬在懷裏,濃濃暖意瞬間將肖辛夷包圍。

「桓兒,過來。」風任之撐開大氅另一邊招呼正好奇看着他們的小皇子。

「父皇。」風桓歡快的撲向風任之。

風任之開心的笑了起來,將風桓撈起放在肖辛夷身側:「冷不冷。」

「冷。」風桓往他懷中蹭了蹭。

風任之收了手臂將風桓蓋住,寵溺道:「父皇抱着你,抱着你母妃,你們就不冷了。」

肖辛夷僵硬的身子在暖意中漸漸軟了下來,獨自愣神的她渾然不覺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風任之身上,身側的風桓卧在風任之懷裏睡得正香。此時的風任之像極了一隻斂翅的雄鷹,在風雪交加的巢穴中用厚實的翅膀護著自己的妻兒。

外面風雪再大,只要一家人還能依偎在一起取暖,便不冷了。

沉浸在短暫溫馨中的肖辛夷不知,風任之也不知,在這風雪交加的盡頭,有一場更大的風雪在等着他們。

二月十五,本是一個很平常的日子。但安業國皇帝顧清鴻卻在當日罷朝,且在永安殿中醉的不省人事。

這一日是諸葛浩初的生辰,也是改變顧清鴻命運的一天。當夜皓月當空,初春的夜晚寧靜中帶着微微寒意,還未完全融化的冰面反射著點點燭光。

永安殿內龍榻上,本就睡不安穩的顧清鴻猛然睜開了雙眼。他彷彿聽到瑤琴的聲音,錚錚淙淙,似山間潺潺流淌而過的小溪清逸無拘,微風拂過萬花叢般輕柔絢麗,又似紛紛雪花中的一點紅梅清寒高貴,琴音縹緲如風中飄絮,沉穩如深淵青松,好清風拂面而過,又似情人在耳邊喃喃低語。

「誰。」

顧清鴻起身,慌亂中御起輕功朝殿門飛奔而去,守夜宮女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壞了,縮在角落裏極力壓制住喉間的尖叫聲。殿外的風將顧清鴻雪白寢衣吹起,像是一片飄蕩的雲。殿外一片寂靜,琴音陡然消失。顧清鴻飛身躍上殿頂,在清冷月光下皇宮景色盡收眼底。

飛檐翹角,亭台水榭,假山美景,奇珍異卉,跟平常一般無二。顧清鴻在殿頂眺望,直到段辰飛身到他身邊才收回目光:「小段,你聽到瑤琴的聲音了嗎?」

「回陛下,沒有。」段辰躬身回道。

「今晚宮中可有異常。」

「回陛下,沒有。」

「也許是朕做夢了,沒事了,下去吧。」

段辰看到顧清鴻漸漸失望的神色,想問什麼卻沒有問。

殿外宮女手中托著顧清鴻的金絲履在等著,看到顧清鴻回來跪在他腳下幫他穿上。

「剛才你們可有聽到瑤琴的聲音。」

伏在顧清鴻腳邊的宮女手一抖,驚慌回道:「回陛下,奴婢什麼都沒有聽到。」

顧清鴻沒有再說話,只是一直站在殿外望着明月西沉,如果他沒有記錯,他聽到的那支曲子是「夢裏曇花」。很多年前他在泗水城裏一間客棧中聽過,那是她第一次為他而彈的曲子。

曇花本就一現,奈何夢裏更是虛無縹緲。

她就像是一朵曇花,曾在他生命中驚艷怒放,卻只有短短一瞬,如今也只能出現在他夢裏。

自從華如江與安平公主成親后,他就成了顧清鴻手中的一把暗劍,新皇登基初,朝中頗多心懷叵測之人,尤其是以七王爺顧嵩為首的一派黨羽,顧安易在位時顧嵩韜光養晦恭順謙和,事事以顧安易為尊,以至於在顧安易着手剷除朝中黨羽時並未發現顧嵩有何異心。直到根基不穩的顧清鴻登基,顧嵩才將他的野心漸漸暴露出來。顧嵩在朝中處處掣肘新皇,氣勢一時無二,囂張一年有餘,後來擁護他的官員,貪污受賄中飽私囊的證據接二連三被人揭發,顧清鴻也不着急,每天只處置一人,證據充分罪大惡極者當場收監秋後處斬,有證據不足巧言善變者在放回府後也會莫名其妙暴斃而亡。至於為何會暴斃,自然是出自華如江的手筆。

多年前,顧清鴻在他武器上題一幅萬里江山圖,多年後,華如江成了一把武器為他守護這江山萬里。

兩年下來,七王顧嵩的黨羽七零八落,倖存的幾人已向顧清鴻遞摺子請求告老還鄉。

蒼辰國兩位王爺劫獄叛變消息傳到安業國時,顧清鴻正在與華如江商議如何奪回七王爺顧嵩的兵權。

「蒼辰國的高陽王和延陽王在水牢劫走了被風任之囚禁的大皇子。」顧清鴻將手中一封密信遞給華如江。

密信共有兩份,華如江接過另外一份臉色瞬間慘白,不敢置信的身子一軟險些摔倒:「不可能…不可能…」

「華山,怎麼了。」顧清鴻一把扶住沒讓他摔倒。

「蒼辰國平定叛亂中昭儀薨了。」華如江艱難抬頭吐出一句話。

「不過是後宮妃子,有何不妥。」顧清鴻不解。

「蒼辰國後宮只有一位昭儀,就是辛兒,肖辛夷。」

密信從顧清鴻手中飄落在地上,噴濺而出的鮮血落在密信上,像是落在雪地上的點點紅梅,觸目驚心。

「陛下…傳太醫…快傳太醫…」

秦悠悠從永寧殿中趕到永安殿時,顧清鴻已被一眾太醫團團圍住。

「華如江,怎麼回事,不是早上還好好的嗎?」秦悠悠搖了搖仿若一具軀殼的華如江。

「辛兒沒了。」

「你說什麼?」華如江聲音太小,秦悠悠沒有聽清又問了一句。

「辛兒死了,死在蒼辰國的宮廷叛變中。」華如江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又重複一遍。

「不可能,姐怎麼會,怎麼會…死…」秦悠悠鬆開華如江,臉色瞬間和他一樣慘白。

李鈺晚了秦悠悠一步,在走到殿門時正聽到秦悠悠和華如江說的話,登時愣在了原地。

「昭儀娘娘,冷良娣心疾複發,暖陽殿中宮人得知太醫都在陛下這裏,來請娘娘做主。」

李鈺還未說話,秦悠悠抹掉臉上淚水,風一樣走出永安殿。

「心疾複發…又是心疾複發,今日我便將她的心剖出來看看,到底是黑的還是爛的。」

李鈺身後宮人看着秦悠悠疾走的背影對李鈺道:「娘娘,安國公夫人去勢洶洶,恐會與冷良娣起爭執,要不要奴婢派人去看着點。」

「不用。」李鈺轉身走進永安殿,顧清鴻在太醫全力救治下仍昏迷不醒。

秦悠悠回永寧殿拿出胡古月的「夢回劍」,一路朝冷墨妍的暖陽殿而去。伺候冷墨妍的大宮女裘霜正在殿外急得來回踱步,遠遠便看到安國公夫人秦悠悠正怒氣沖沖的走來,心中頓時暗暗叫苦。

她身為冷墨妍貼身侍女,自然對這位安國公夫人的脾氣一清二楚,也知道她與冷墨妍之間的一些淵源。

被追封的安國公胡古月便是為了救冷良娣而死。

秦悠悠從不許讓人喚她安國公夫人,只讓人稱她胡夫人。裘霜曾問過冷墨妍,安國公夫人可比胡夫人聽起來氣勢的多,胡夫人為何不願讓人如此喚她。她永遠都忘不了當時冷墨妍痛苦幽深的眼神。

冷墨妍說「若是有選擇,秦悠悠寧願胡古月永遠都不要與安國公這三個字扯上任何關係。」

裘霜正要上前去迎秦悠悠,被秦悠悠一腳踹倒在地:「看住她,把這殿中所有人都看住,不要讓她們礙事。」

「諾。」

裘霜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秦悠悠,還未反應過來已被秦悠悠帶來的宦官制住。

秦悠悠頭也不回執著「夢回劍」踢開暖陽殿正門。隨着殿門大開,夢回劍流光閃動已然出鞘。正伏在地上捂著心口的冷墨妍抬頭正對上滿身殺氣的秦悠悠。白芒閃動間劍尖抵上冷墨妍心口,秦悠悠終於看清在冷墨妍身前有大片血跡。

「陛下怎麼樣。」冷墨妍彷彿看不到抵在心口的劍尖,抬頭望着秦悠悠。

「你現在應該關心的是你自己怎麼樣,冷墨妍,今日不殺你我秦悠悠誓不為人。」

「我也該死了,若是我不死,死的那個人便是陛下。」冷墨妍慘然一笑,有血絲從她嘴角流了下來。

「什麼意思。」秦悠悠執著劍的手一抖。

「『情鎖』破了,我和他只能活一個。」

「什麼是『情鎖。』」秦悠悠心頭巨震,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夢回劍在她手中重於千鈞,竟有些拿不穩了。

「封情鎖愛,言不隨性。妄欲動念,萬箭攢心」。冷墨妍一字一頓。

秦悠悠一頭霧水:「什麼東西?」

「是蠱,我為陛下種的,『情』在我體內,『鎖』在他體內,只要他動情,我便有感應,他的情慾心痛被鎖住無知無覺,而我要時時承受他動情時帶來的反噬。他動情越深我心痛的越狠,就在剛剛,『情鎖』之間突然斷了感應,我不知發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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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曲終兮不復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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