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兩不相欠

第五十八章 兩不相欠

月色清朗,微風拂面。

小蓮從屋內出來后,便在府內四處轉悠着,心裏隱隱有些希冀。

自從年關那次發生了那件事之後,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蕭策。

她也不明白自己是為什麼,又想見他,又怕見着他,至於怕什麼,她也說不清楚,許是還在為那件事掛懷吧。

可看蕭策那模樣,壓根就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小蓮心裏有些失落,輕輕嘆了口氣,便打算先回房守着了。

此時,那道熟悉的聲音卻突然在身後響起。

「我說,你在找什麼東西嗎?我都看你來來回迴轉了好幾趟了!」

小蓮心下一喜,不自覺的咧著嘴,迅速轉過身,四處瞧了瞧,卻沒瞧見蕭策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

一聲輕輕的嘆息聲傳來,緊接着是蕭策有些無奈的聲音,「上面。」

小蓮抬起頭,果然看到不遠處的假山上面,有個人影,連忙跑了過去。

月色下,蕭策的墨藍衣袍與假山顏色融為一體,若不仔細看,倒真是難以察覺。

「你怎麼在這裏?」

聽到小蓮略帶些欣喜的聲音,蕭策躺在假山上,一動未動,反問道,「你又為何在這裏?」

小蓮一愣,靠着假山坐下,「我…我擔心阿美姐的安危,出來透透氣。」

蕭策輕輕一笑,「你這是不相信我的醫術?」

「不不不,我沒有……」,儘管知道蕭策看不見,她仍是連連擺手。

蕭策沒有繼續搭話,過了一會兒,才幽幽開口,語氣平靜,卻像是滿載了心事。

「你說,要是人和人之間,都能和和睦睦地相處該多好。」

小蓮點點頭,表示贊同,隨即又像想起了什麼,仰著頭問道,「那你和逸王爺呢?我感覺你們的關係並不太好。」

蕭策笑意一僵,歲月靜好的臉上瞬間換上一副鄙夷的表情,「好好的,提他幹什麼!」

小蓮不解地低下頭,「可方才明明是你說要和睦相處的…」

「我說的是人和人,他能算人嗎?」

小蓮聽罷,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看來蕭策同逸王爺之間的梁子可還真不小。

次日一早,天才剛亮,小蓮便端著熬好的葯,敲開了阿美的房門。

屋內,長離仍然守在床邊,看着像是一夜未眠,臉色有些憔悴。

他見小蓮端著葯過來,很順其自然地便拿過葯碗,舀起一勺湯藥,往阿美唇邊探去。

此時的阿美仍舊昏睡着,臉色蒼白,但看着比昨日倒是好了些。

湯藥入口,阿美突然緊緊皺起眉頭,隨即劇烈地咳嗽起來,剛喂進去的葯也基本又被吐了出來。

小蓮在一旁看着,連忙去擰了個干毛巾,替她擦凈臉上的葯汁。

長離緊緊蹙著眉,又重新舀了一勺,動作比之前更是輕柔了些,好歹算是把葯給喂進去了。

他放下藥碗,替阿美掖了掖被角,隨口問道,「蕭策呢?」

小蓮一邊收拾著葯碗,一邊答道,「他今天一大早把藥方交給我就走了。」

長離垂眸,看着阿美,沒有再繼續問。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阿美眼瞼輕輕動了動,微微皺了皺眉頭,慢慢睜開了眼睛。

睜眼的一瞬間,她有些迷濛,轉了轉眼眸,便看到了一旁的長離。

也許是一夜未合眼,此時的他正靠着床沿閉眼假寐,感受到阿美的動靜,他睜眼瞧了過去,雙眸里有些許的血絲。

「醒了。」

阿美本以為自己這次逃不過去了,卻沒想到醒來就看到長離在一邊守着,她看了看房間的擺設,問道,「這是哪裏?」

「這裏是聽雨樓,是日後你在府上的住所。」

阿美垂了垂眸,有些費力地抬起手,向衣襟裏面探去,緊接着,從裏面抽出一個信封,信封上面已沾了些血跡。

她將信封遞到長離面前,「你的信封。」

長離看着她手上那封被血染紅的信,心裏一陣觸動,接了過去。

阿美看着他,目光里像是帶着些許的期待,「你救我,到底是為了這封信,還是我?」

長離手上的動作一頓,彷彿聽到一聲脆響,心裏那跟弦斷了。

這一夜,他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究竟是為什麼,他那麼義無反顧的衝進火海,絲毫沒有考慮過後果?

昨晚那種驚懼慌亂的感覺還歷歷在目,他卻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內心了。

娶她,究竟是權宜之計,還是……

他回過神來,有意避著阿美的目光,淡淡說了句,「這些不重要。」

阿美輕輕一笑,轉過頭,「也是,除了雄圖大業,還有什麼事會讓你放在心上呢!」

此時,流雲從外面走了進來。

「王爺,宮裏派人來了。」

長離回頭看着他,目無波瀾,「何事?」

「是陛下身邊的小公公,說陛下得知了昨晚的事,特地派人過來慰問,還賞賜了好些東西。」

長離聽罷,毫無興緻的轉過身,「你去處理吧,就說王妃昨晚受了驚嚇,身體抱恙,本王脫不開身。」

流雲聽罷,一臉訝然地看着兩人。

以往宮裏若是來人,王爺定然都是親自相迎,從未這樣直接打發走的。

他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阿美,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情,偷偷揚起一抹笑意,退了出去。

「那個匕首,是葉姑娘刺的?」

阿美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那你想如何處理?」

阿美聞言,一挑眉,反問道,「我想怎麼處置你便怎麼處置嗎?」

長離默了默,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是。」

阿美想了想,最後嘆了口氣,神色也有些頹然,「還是算了吧,這件事,她怨我,也算情有可原,此事之後,我與她之間便兩不相欠,日後若是再想對我不利,我也不會任由她胡來了。」

她抬頭看着長離,「再說了,若我們真拿她怎麼樣了,必定會得罪太傅,想巴結太傅的人多了去了,可不能讓別人撿了便宜,與其樹一個敵,不如賣一個人情。」

長離看着她,眸色有些複雜,「你……可有後悔?」

阿美苦笑了一下,輕聲道,「後悔又有什麼用?況且,確實也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就算走,又能走到哪裏?太-子始終是盯上我了,毒醫門雖好,卻終歸不是家。」

長離目光一滯,輕輕吐出一個字,「家?」

阿美點點頭,「對,家,只有家,才會讓人有歸屬感。」

她說着又扭頭笑看着長離,「別忘了你答應我的,到時候,我想找一個小鎮,過過那種平安喜樂的日子。」

「好。」長離眸中漾起淺淺笑意,心裏卻莫名有些酸澀。

阿美的身體這次倒恢復得很快,第二日便已經下床在府上到處溜達了。

本來就只是因為體力不支加上濃煙嗆得昏死過去,吃兩日葯便好得差不多,只是那個刀傷好得慢些罷了。

這兩日,長離也未曾上朝,基本上都是在府上陪着她。

於是,在府上那些下人們的瘋傳之下,阿美尚未來得及出府,睿王爺對王妃寵愛有加、視若珍寶的傳聞,便早已傳遍安陵城的大街小巷,一時間,不知道惹得多少閨中女子,芳心碎了一地。

而讓眾多少女們春閨夢碎的睿王妃,此時卻正坐在銅鏡前,掀開衣領,仔細查看着肩頭的刀傷。

她皺着眉頭,看着很是憂愁,「小蓮,蕭策那天就沒留下什麼祛疤的葯嗎?這麼深的刀痕,不趁早塗藥的話肯定要留疤的!」

小蓮站在她身後,也有些苦惱,「沒有吧……那天他只給了我一張藥方,我熬好葯就不見他人影了……」

「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找到他嗎?」

小蓮皺着臉,有些為難,「阿美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整天都沒個人影,我哪裏找得到……」

她想了想,又道,「城外倒是有處他的私宅,不如我們去看看?或者,實在不行,我們去毒醫門,遠是遠了點兒,但總比沒有的好……」

阿美聽着小蓮在旁邊絮絮叨叨,很是無奈,她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會如此想見到蕭策。

門外,長離聽到二人的對話,頓住了腳步,過了一會兒,又重新抬腳踏入屋內,正見着阿美揪著領子,一臉煩悶地看着傷口。

小蓮見長離進來,忙用手戳了戳阿美。

阿美回過頭,看到長離正從外面走進來,這才用手攏了攏衣領,撐著下巴自己生悶氣。

長離進來了,就坐在一旁,也不說話。

小蓮見狀,看了看兩人,便先出去了。

「聽聞淮南地界,有位先生,專治體膚疤痕,王妃可願一試?」

阿美聞言,有些疑惑地扭頭看着他,想了想,又擺出一副不相信的神態,「恐怕沒這麼簡單吧?」

「哦?何以見得?」

「我才不相信你會因為一道傷疤就放下手中的事,跑大老遠去求醫,說吧,到底是因為什麼?」

長離輕輕勾了勾唇角,繼續道,「淮南王恐對朝廷生了不臣之心,朝中現在已經有些風聲了。」

阿美轉過身,靠在梳妝台上,看着長離,「你想去瓦解淮南王的勢力?陛下可知道?」

長離糾正道,「你現在也該叫父皇了。」

阿美一怔,垂下眸默不作聲。

「父皇大概也有所耳聞,但念在昔日舊情,目前應該還不會急着動手。」

「那你何必如此急於一時?」

長離看着她,意有所指,「下手晚了,囊中之物可就是別人的了。」

阿美聽罷,又轉回身對着銅鏡,理了理鬢角,「那我身上這刀疤,就勞煩王爺了。」

次日一早,長離同阿美二人便坐着馬車,進了宮。

按照規矩,新媳婦過門的第二天早上,是要去給長輩請安的。

由於前幾日身體抱恙,這才推遲了些時日。

只是這趟進宮的路,亦將是二人去往淮南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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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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