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開山(上)

第二百六十六章 開山(上)

這幾天的方涼道院一如往時,沒什麼特別的儀式,酒壺山也沒有張燈結綵,搞什麼開山典禮。然而道院學子一旦下課,就都一反常態的三五湊群,談笑風生,所議論的話題,無非都是咱們道院,終於也開山立派了。甚至山門名字,什麼時候能正式排入道家譜牒,成為一座正規宗門,都有好幾百種說法。

即便不是本門弟子,也都與有榮焉,起碼也是那幾位尊貴嫡傳的同窗啊。以後酒壺山打出了名頭,就回去跟鄉鄰同僚風輕雲淡來上一句,那都是當年同窗學友嘛!剩下的事,就默默品嘗周圍那一對對的熾熱眼神,有幾分嫉妒,幾分仰慕了。

人生樂事,不過如此。

所以最近學堂後面的那座藏書樓,都冷冷清清,沒幾個人來找書看。

進山尋寶定機緣一事,從到期那天起,那幾名據說得了機緣的同窗,就再沒見過影子。酒壺山上幾處工地的動工,雖然都在那座雲海之上,十分隱蔽,但各種木料磚瓦的運送,動靜還是不小,特別是那幾十段紋理細密,金鐵質感的木頭,肉眼凡胎都看得出那絕非凡品。

加上搬運木頭的幾位搬山老猿,又都長得驚世駭俗,山下人見所未見,所以每當有木材運到,前面那一排課室,基本上就沒法上課了。任各位先生在講台上天花亂墜,學子的心神眼光,卻都在窗外那些個白毛巨獸身上。

據說這些木頭,都是兩州邊境的那座連綿雪山深處,某位正統山神送給酒壺山的開山賀禮。

一座江湖門派的開山,居然有正統神廟的賀禮,這種事在玄黃天下,極其罕見。

更為罕見的,是今天一早,竟一個胖得跟尊肉球似的西喬山道士,送來一副「未發之中,心性端倪」的條幅。條幅落款,只有寥寥六字。

玄真宗,程墨今。

多日不見的夫子方涼,終於現身,親自在狗跡湖邊恭候那位仙師,並且親手接過條幅之後,並沒有交由身邊的弟子處置,而是一直手捧條幅,接引客人去往道院後山那邊的精舍靜室。

這種山上道門的譜牒仙師,山下人一輩子可能都見不著一個。如今見着了,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嘛。一樣的有鼻子有眼,也不是御風駕雲飛來的。那位胖得讓人看着都累的年輕仙師,被據稱將是酒壺山關門弟子的青衫少年送出來了。全網最快更新

這位關門弟子,好大的狗膽!

連夫子都要親自恭迎的山上仙師;轉出後山之後,就被那任平生一路拳打腳踢,一路臭罵,一直揍到門外狗跡湖邊。

然後有個尖嘴猴腮的少年,把那位臉青鼻腫的仙師給接走了。白竹垌的有心人看見,都覺得奇怪;從來不會光顧此地的山上仙師,不但來了,而且那架載着仙師的簡陋馬車,並沒有去往有那神仙府邸的西喬山方向,而是上了去往鄧家坳那邊的路。

莫非那座為禍一方,鬼怪橫行的二祖山,終於驚動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要下來降妖除魔了?

鐵砧山開山一事,一直秘而不宣,所以對於普通鄉民,鄧家坳那座凶山,依然還是那駭人聽聞的二祖山。

白竹垌一帶,很快開始有各種傳說流傳開來。先是有山上仙師蒞臨道院,送來無數天材地寶,金銀玉器;更有仙師隻身去往凶山,降魔擒妖。然而各種版本的傳說之中,仙師都不是主角。

最為讓人津津樂道的,是哪個把山上仙師胖揍了一頓的道院少年。開始那段時日,道院裏外好幾千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留意著,看哪天會傳出有人行路被雷劈,吃飯噎死桌邊,或者睡覺橫死床上的消息。

可過了一個多月,

那個暴揍仙師的青衫少年,據說還是活蹦亂跳的,連個來興師問罪的城裏捕頭都沒見着。

各種傳言,就更加精彩起來了。最合理的說法,還是那可以山上山下橫著走的少年,一定是太一天庭下凡人間的轉世天使;連山上仙家都吃罪不起的存在。

而且這些傳說,很快傳遍了西喬山轄境三城。

對於此事,作為當事者的任平生與施玉清,都哭笑不得。

其實那天任平生也是氣不過。死胖子說好的就回青牛坪過個年,然後就到鐵砧山長住練拳。結果這一個年過到了春末夏初,你施玉清真當自己是山中不問何年月的神仙了?境界呢?

鐵砧山中峰那座院子,屋宅用的是最好的朱瑾木材,是最先動工興建的,已落成兩個多月。

任平生自己的屋子還沒着落,天天睡山洞;你施玉清一座大好宅院,卻一直就放在哪裏吃灰,該不該揍!

一時衝動,傳出去真是後患無窮。

關於酒壺山這邊的拜師禮,夫子的本意,是要一切從簡的。只是那位老前輩給了個建議,你方涼既定的傳薪之道,既然不同凡響;在開山一事上,還是不應該太過草率。所以就有了酒壺山後來的大興土木。

祖師堂和九處屋宅的木料,當然是任平生自告奮勇,一力承當了。

幾次三番,這種事不可能再讓伍春芒出面。所以後來任平生親自去了一趟牙巴山,給青遨宮送了九尊得自那座雷神宮殿的脊獸。上古龍脈始祖,昆崙山心的五色土打造,雷池真火煉製的脊獸,不但容貌形態栩栩如生;每一尊脊獸本身,也是一件凝聚風水氣運的鎮宅寶器。

然後任平生心安理得地跟對方要了十八棵朱瑾木,外加金敖一直掛在胸前的那件墜飾。

那件非金非鐵的墜飾,對金敖而言,就是掛着好看而已,本身既非什麼天材地寶,也不是什麼山上的靈物法器。所以那位玉樹臨風的猴王,喋喋不休,滿臉責怪。

「都是自家有的東西,你任平生要,來拿就是了;送什麼脊獸嘛!這一尊都不只值我一座小殿了。太客氣,還是太客氣了……」

口裏是這麼說,雙手並沒閑着;接連運轉神通,那九尊脊獸一一凌空飛入殿後寶庫,並且立馬關門上鎖,貼上好幾道品秩不低的金湯符。

確實如金敖所說,任平生來要這幾樣東西,前者不會不給。但既然如今換了角色,比鄰而居,任平生就沒必要如此做人了。

至於酒壺山建造宅邸的其他材料,申家產業多的是,青磚石條琉璃瓦,連同木工泥水匠都一起包了。

雖然弟子當中,有作為顧萬年嫡傳的雷振羽;但鐵流驛那邊並沒有任何官方的表示。有人送來的刀劍器械,都是正宗的鐵流驛定製,無論對山上山下的練武之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精鍊器械;卻是以雷振羽個人的名義送的。一座宗門,無論是武道還是練氣,這些用於練功和護山的家當,都不可或缺。

有桐川城送來的一些天材地寶,可用於裨益弟子修鍊;卻不是兵家總督府的名義。送禮之人,只落款桐川常家。

此外那些出身世家的弟子如鍾立,馬小燕等,家族門派,都各有表示;而且都不是面子上的禮尚往來或者錦上添花,而是查漏補缺之後,實打實的各類財物補充。

總之一座山頭的興建,本來就沒多少家底的道院,並沒需要承擔什麼。甚至在某個夜深無人之時,天上還下了一通符籙暴雨,先是有道道靈氣豐沛的山水符籙,直接融入酒壺山山根,凝成濃郁的風水氣運。繼而有無數功伐壓勝符籙,最終布成一座根腳功效都極

其隱秘的山門大陣。

陣樞所在,運轉之法,那位老前輩,都是事先告訴方涼了的。而且老前輩信誓旦旦,這事不算壞了規矩。

大陣的功效是否在於護山,老前輩也沒說。

總之,一介窮酸書生的山門,東拼西湊,最終肯定會似模似樣。

夫子方涼,那幾天似乎傷得不輕,一直住在本未堂後院的一棟宅子裏;飲食起居,每天都是任平生伺候着。燒火做飯,端茶遞水這類事情,不歸山上的任平生,自打有了記憶,就是在那男人的竹鞭之下,每天都必須恭謹慎行之事。如今儘管有兩三年的江湖漂泊,倒也沒有生疏;突然間重操舊業,伺候長輩,反而更加得心應手幾分。

其實練氣士氣府經脈,爐鼎天地的傷勢,需要的是常年累月的修行裨益,靈氣蘊養,根本不是尋常的藥石治療,或者深居靜養可以恢復的。一日之間不但望氣入道,而且連破兩境的任平生,就算不知其中原理,對此也有所了解。但先生既然鐵了心要在這裏賴著,圖個清靜,他也就樂得逃幾天課。

反正學堂那些先生講的東西,都是一點即頭,卻總還要在課室里耗上半天的無聊光陰。

還不如在藏書樓借了些有點意思的書,躲在醫館里看,有不懂的,可以直接問夫子。向夫子請教學問,很有意思,他從來不會給個答案;而是順着任平生的疑問,給出更大更多的疑問。很多時候,任平生都覺得夫子反提回來的疑問,天馬行空得簡直離經叛道。

但繞來繞去,不知不覺,學生心中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而且最終的答案,永遠不會是書上既定的,甚至都不是一成不變的。

任平生偶爾看着夫子走神,故意把問過的問題換個法兒再問。結果兩人你來我往對答半天,得出的最終答案,與上次截然不同。然而仔細復盤,卻又都對。

只是最後,夫子和顏悅色道,「做學問能舉一反三,是好事;但變着法兒把先生當猴耍,可就不是很善啊。」

任平生瞿然一省,給先生熬著的泡洗藥水,可別糊了;於是趁機逃離是非之地,給先生端泡腳水去了。

晚上回山,就在那座中峰宅子裏,跟施玉清切磋揉手,練上個把時辰的拳劍;再回主峰上的洗劍洞,在那洞口崖坪練那剛剛湊齊的悲天十八劍。

只是那第十八劍,沒有了天地倒轉的隔絕天地,依然只能指指畫畫,擺個樣子,使不出半分劍意。

後來任平生本想藉助那本枕中集,再打造一座小天地來試劍點。不曾想那一直深居山下的二師父,那晚碰巧頭腦發熱,讓小的們抬了滑竿,游山賞月來了。任平生剛剛布好符陣,抬着老祖宗的那幾個小傢伙就咋咋呼呼,到了洗劍洞崖坪這邊。

亦真一看徒弟那架勢,氣得兩撇鼠須直翹,跳小滑竿,兩手大袖招展跑過來,沖任平生頭上就是一頓板栗。那頓板栗,打得空前的行雲流水,顯然老卦師是真生氣了。

符籙乃驅鬼御神,集散靈氣,趨吉避凶的仙人之道,畫符施符,當心境明凈,心懷敬畏,當用之時而用之;有你這麼拿來玩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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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劍,練什麼劍?劍術不行,要施符作弊,你這劍還練來幹嘛?不行回頭我找老三算賬去,搞什麼磨劍鑄劍,還有那比劃燒火棍似的劍招劍術,都是歪門邪道,把人給練壞了。

老人家一通臭罵,沒完沒了,甚至都吩咐了小的們麻溜的抬了滑竿上路,他老人家這就要上不歸山去,找那打鐵佬算賬。

任平生好說歹說,並且立誓保證,此後絕不依靠符籙術法打造小天地來試劍,才總算讓老人家消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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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黃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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