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h. 49

第47章 Ch. 49

Ch.49

「什麼築?」

「蒔花築」奎爾從桌子上的一個牛皮文件袋裏抽出一個文件夾,遞給永恩。

「聽起來像園丁住的地方。」Ash手裏捧著熱茶,百無聊賴地打岔。

上午十點一刻,本來應該已經到了圖書館的三人現在還在行宮裏喝茶奎爾這次來訪的主要目的是通知他們訪問安排延期,並表示鑒於發生了昨晚那種惡性事件,作為城主他認為自己有必要也有責任對從這裏到圖書館的路程進行一次嚴格的安全檢查,檢查大概需要一上午,這段時間他準備用來詢問一下當事人昨晚的具體狀況,然後寫成報告上呈給帝都。

「蒔花築不是園丁住的地方,」奎爾也遞給Ash一份文檔,「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住在這裏的應該是——」他稍微頓了一下:「殺手」

永恩翻了翻檔案,皺眉:『「殺手?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檔案里只有說這是帝都下屬的安保機構啊?」

奎爾從牛皮袋中拿出一塊薄薄的玻璃板,那是一張老舊泛黃的紙被玻璃和刻在底部的微型法陣保護了起來。「看這個,這是我從檔案局找到的,蒔花築當時的記錄,小心點,很珍貴的老資料。」

永恩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塊玻璃板,微微皺眉。

「築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負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帶劍,贏三日之糧,日中而趨百里。中試則復其戶,利其田宅。」永恩緩緩地念著,這份資料用的不是大陸語,而是亡國很久之前用的古語,因此讀起來有些費勁。

「聽起來有點像,徵兵?」Ash聽出了一點門道。

「對,蒔花築當時應該就是按這個標準徵兵的」奎爾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所謂三屬之甲,是指的舊朝的重甲,當時的工藝不夠精湛,鋼鐵的質量也上不去。所以那時軍中裝備的重甲為了保證防禦,比現在要重將近一半。」

「而他們穿着這樣的重甲,攜帶全套裝備和三天的糧食還要』日中而近百里『?」永恩沉吟。「半天負重越野一百里路?」

「不只如此,你再看我之前給你的那份資料,從后往前看。」

永恩依言打開之前的那份資料,從最後一頁往前翻。後面這些用的都是古語,所以奎爾給Ash的那份文件裏面,只有最基礎的蒔花築的官方介紹。

「員工表?」

「嗯,注意身高和年齡。」

「年齡?」永恩一愣。「亡靈的年齡?人均幾百歲?」

「……」奎爾無語。「亡靈的年齡是寫死的時候的年齡,死後身高體重容貌就都不變了誰還在乎年齡!」

「哦哦……」永恩開始一頁一頁地翻記錄,Ash索性捧著茶杯從對面的沙發上繞了過來跟着一起看,茶杯里的伯爵茶透著漂亮的琥珀色。

一點點看過來,只能勉強看懂幾個字的Ash越發的閑極無聊,但是永恩卻翻著翻著臉色變了。

「這些都是……孩子!」永恩臉色慘白。

「沒錯,檔案里的所有人,身高全都不過140公分,年齡最大的不過15歲。」奎爾眯眼看着永恩,「蒔花築里的』士兵『或者說』武卒『,所有人都是半大的孩子。」

永恩沉默良久,旋即苦笑:「我的天,一群全副武裝跑一百里路只需要半天的孩子……」

「等會等會?」Ash目瞪口呆,明顯有點跟不上兩個人的節奏,「未成年的小屁孩再怎麼天賦異稟也沒法在幾年的時間裏培養成這種怪物吧?」

「活着的當然不行,」奎爾聳聳肩,「不過死掉的小孩就毫無問題。」

「這是什麼神奇的邏輯?不是說好死後身高體重都不變了嗎?」

「城主大人說的沒錯,死掉的小孩就毫無問題。」永恩沉聲說,「正是因為死後身高體重都不變,所以那些孩子怎麼訓練也不會更加壯碩或者更加高大,但是隨着高強度的訓練他們的肌肉強度卻會不斷提升,到最後,一個孩子那樣矮小的身體中爆發出來的力量,會比最強壯的成年人還要可怕!」

聽了永恩的解釋,Ash突然恍然大悟:「也就是說,昨天我們在小巷子裏碰到的那個黑衣小孩兒——」

「沒過我想的沒錯地話,他應該隸屬於蒔花築里的』蜘蛛『。」奎爾指著之前遞給Ash的那份資料,「就像上面寫的,蒔花築的四支下屬,代號分別是蜘蛛、蝙蝠、毒蛇和禿鷲。」

「聽起來像是他們的特長,」Ash反應很快「誘捕獵物的蜘蛛,主動出擊的毒蛇——」

「還有黑夜出動收集信息的蝙蝠,最後是處理屍體的禿鷲。」永恩接過話茬。「也就是偵查,進攻、防守和前後。」

「完全正確。」奎爾輕輕鼓掌。「你們昨天晚上遇到的應該就是蜘蛛,所以他才能毫無破綻地隱藏在黑影中,甚至差一點殺掉永恩。」

「沒錯,如果沒有你我肯定已經死了,因為他就是蜘蛛,那條小巷就是他的』網『!」永恩的眉毛緊緊地擰在一起。「可是還有一個問題我沒想明白,你們統治了亡國這麼久,竟然不知道這種組織的存在?」

這個問題有些尖銳,奎爾沒有立即回答,客廳里因沒人說話而顯得安靜,良久,奎爾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知道我是那一年當上領主的么?」奎爾後仰,整個人陷進沙發椅中,開口問到。

永恩一愣:「156年?我一直以為你從冥帝歸位就開始主政風口了。」

「很抱歉,並不是,」奎爾笑笑,「其實直到164年遷都之前,風口都壓根沒有領主,因為這裏就是亡國的首都,受帝政處的直接管轄,直到165年遷都,才正式設立領主府,各項管理許可權也是逐步地從帝政處轉移過來的,甚至直到256年,九十多年後的今天,風口還有一些古老的機構同時受到領主府和帝政處的共同管轄。」

永恩有點疑惑,他確實對亡國近百年前的政治形勢知之甚少,畢竟那時候自己還在奧瑞金,亡國什麼的只是個遠在天邊的地名……扯遠了,關鍵是奎爾突然說這個幹什麼。

「我是165年才出任領主,」奎爾聲音低沉,訴說着那些將近一個世紀以前被塵封的往事。「之前我負責統帥三軍,同時所有舊朝遺留下來的部隊也歸我管轄,那時他們叫我:』將軍『。」

永恩緩緩地坐直身子,神情肅穆,他聽得出藏在奎爾話里的舊日餘暉,對於位高權重的卿臣,人們很少會提及他們的職位,大多時候都是用爵位稱呼,像之前因為妨礙修繕輓歌而被羅夏「清洗」的虞公,便是舊朝時風光顯赫的老牌貴族。

而將軍這個詞用的就未免太頻繁了,御殿月將軍、羽將軍、還有前朝著名的龍壁將軍,如果不加前綴直接稱呼「將軍」,那要麼是語境所限,在場的人里能被稱為將軍的只有一人。要麼……

是他的權勢和功績足夠把這個名詞變成自己的私人稱呼。

奎爾擺擺手,示意永恩放鬆:「我說這些不是想誇耀我當年的功績。我是想說,至少到164年,亡國所有的軍隊和殺手組織我都是知根知底的,而如果我不知道蒔花築的存在……」

「也就是說他們沒有被你們收編?」Ash有點明白了。

「不,就算沒被收編,知道總該是知道的,總不可能放着這種特殊機構不管,倒不如說……」永恩否定了Ash的看法。「156年收編軍隊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不存在了。」

「不存在?」Ash一愣。

「我的觀點跟永恩一樣,蒔花築應該在156年以前就被遣散了,至於為什麼殖會放任這樣的一批危險人員流入社會,」奎爾沉吟。「我們現在大概無從得知了。」

「等等!」Ash突然激動,她的臉色那一瞬間蒼白如屍鬼。「你剛才說他們是被遣散的?」

「怎麼?」奎爾皺眉。

Ash激動地抓住沙發的扶手,手指深深抓進扶手上柔軟的毛皮,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們說……」Ash囁嚅著,「他們說……」

「冷靜點,放鬆,慢慢說。」永恩見狀輕輕地抓住了Ash的手,他的手很暖,Ash感到那股溫暖從永恩的掌心傳過來。

她低下頭,另一隻手抓起額前的頭髮,她終於明白了,為何一直以來自己總覺著有股淡淡的違和感,昨夜那些猙獰的回憶重新鮮活起來,彷彿血色的長蛇在她腦海中狂舞。

「他們說。」Ash開口,她低着頭,沒人看得清她的臉。她想起昨晚那個亡靈,他說話的時候天空劃過閃電,一瞬間映亮了他蒼白的臉。

「她們說他們兄弟六人,包括那個孩子,都是因為那天殺的城主才淪落到這步田地。」Ash低垂著頭,那些話彷彿字字千鈞。

「天殺的城主?」聽到侮辱自己的話,奎爾卻沒有生氣,因為他明白了Ash為何那麼激動。

所有人都以為昨晚是一場意外,Ash誤入了亡者的領地,寄宿在那裏的亡靈對她發動了攻擊,然後永恩趕到救下Ash,卻被曾經隸屬於蒔花築的「蜘蛛」偷襲,幾乎得手,千鈞一髮之際,奎爾投擲長槍擊殺蜘蛛救下永恩。

環環相扣,跌宕起伏,一切聽來都合情合理。但是現在,出現了一個細小的紕漏。

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是蒔花築的殺手,那遣散他的應該是前朝的統治者殖,跟現任的城主奎爾又有什麼關係?

如果跟奎爾沒有關係,那為首的亡靈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也可能是亡靈說錯了?」永恩沒反應過來,而且他其實沒有Ash那麼緊張。

「相信這個不如相信另一種可能性。」奎爾突然起身,轉身去拿放在門口的風衣,「先失陪了,我得去處理點事情。」

「那報告怎麼辦?」永恩舉起桌子上準備用來做筆錄的那疊紙。

「不需要了。」奎爾穿上風衣,黑色的衣擺飛揚。「我會上報給冥,告訴他我準備進行一次全城的安全排查。」

「這麼大動作?怎麼了這是?」永恩愣住了。

「你還沒意識到么?」奎爾打開門,冬日的寒風吹進來,讓人渾身一震。他回過頭來看我們,花白的眉毛豎着,額頭上凝著深深的川字紋。

「昨晚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謀殺!」奎爾招手,艾維斯利突然衝出,急停在他肩頭。

「小心,永恩,有人不想輓歌被修復。而你,需要保護好她。」

奎爾出門了,他帶上門,分隔開風雪和溫暖。永恩轉頭看向Ash,她還低着頭,漆黑地長發映出臉色蒼白如雪。

他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小腹,那裏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回想着昨夜裏發生的一切,他也神色凝重起來。

數百公里以外,亡國的最南端,奧爾弗斯,這裏的時間比風口要早,天之初曉,大雪紛飛。

這是一個佇立於血海旁邊的小鎮,這些天鎮子有些蕭索,因為鎮上最顯赫的人物沒落了,前朝的公爵虞公,原本村子裏大半的年輕人都在他的府邸上做工。而現在,那座繁榮的城堡已經大門緊閉,黑衣的人成群結隊地出入,根據那些鎮子上的流言,每天夜裏,城堡里都會傳來令人心悸的哀嚎。

羅夏走在禮拜堂里,頭頂昏黃的燈光把他的身影拉長,他輕聲低吟,步態婉轉,彷彿痴狂的戲子。

「和諸位兄弟姐妹一起,蒙主的恩召。我曾經在夢裏走過天堂和地獄,在枯骨堆積的地方被主拯救,被天使擁抱。那一刻我方領會到我曾經所犯下的錯誤,曾經沒有珍惜的生命,以及與生俱來的原罪……」

突然,門被一把推開,風雪吹了進來,身穿黑衣的人站在門口,彎著腰喘的上氣不接下氣,她的肩上落滿雪花。羅夏看了他一眼,純白的面具上墨色肆意橫流。

「處理乾淨了?」羅夏合上手中的書本,開口發問。

「幸不辱命。」來人扶著門直起腰來,狼狽地笑笑。「虞公在風口佈置的殺手都被清理乾淨了,不過出了點小意外,永恩受了輕傷。」

「不必理會。」羅夏擺擺手。「你做的不錯,下去吧,好好休息幾天。」

「是。」黑衣人轉身,正欲離去,卻愣了一下。

「對了,還有件事您可能感興趣。」

「說。」

「屬下從風口撤離的時候,發現以撒大人的馬車停在圖書館門口。」

「以撒?」羅夏轉過頭來。

「千真萬確,屬下還特意靠近確認了一下,馬車壁上有帝政處的標誌,絕對不會錯。」

「以撒么……」羅夏低頭沉吟,又突然把手中的書向黑衣人擲出,黑衣人趕忙接過。

「拿着這本書去找赫爾,你不該只是』蝙蝠『。」

黑衣人大喜過望,單膝下跪:「謝大人!」

「下去吧。」羅夏擺擺手。「記得把門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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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故事,始於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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