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如畫里 第三十七章:藏雪(中)

江城如畫里 第三十七章:藏雪(中)

「長街哥,你還好么?」蘇糖挪動着瘦弱的身子,通紅的臉頰宛如一蹭就會破的薄皮柿子,露出略微泛著暗淡的目光,說道。

「嗯。」

「流兒,下賤的囚子!看來這身軀骨頭還挺硬的,竟然還活着,不錯。」眼前,一名陌生的青年,言語中透著些譏諷之意,與之所不同的是,身穿一襲紅衣,面色冰冷,望着秦長街的眼光中,猶如看畜生般,戲謔。

「雖說林子大,什麼樣的東西都有,路途遙遠,沒有什麼閑工夫去寒冷雪天受罪尋找治療的草藥,這些你就將就些,苦日子還在後頭,恐怕你是熬不了幾日,對我來說就是浪費。」青年言辭簡短,眼神瞥了一眼秦長街碎衣衫下的後背,臉上更是露出不耐煩之意。

陌生的青年,衣衫清凈,卻面目可憎,披散著青絲,在冷風下飄逸,瘸著身軀杵著木枝離開。

秦長街目光所及,一望無際的隊伍短暫下的停息,此時的束縛雙腳的枷鎖被換成了極其輕盈的鎖鏈,瞳孔餘光下,身邊瘦小的蘇糖正雙手捂著腹間,眼光中透著些貪婪,緊緊地盯着秦長街雙手捧著的糠餅。

只是淡淡的掠起嘴角,將手中的糠餅給了蘇糖,說道:「瞧你這模樣,吃吧。」

聽到秦長街淡淡的說后,身邊的蘇糖微微地搖了搖腦袋,卻又依依不捨地望着秦長街伸過來手掌心上的糠餅,隱隱中不斷地捏緊了腹間。

「給我!」

「給我!」

「給我,我吃!我吃!」

此時身邊的囚役渙散的目光陡然露出一道光芒,碎起語來,透著一股虛弱的氣息下瘋癲般似的苦苦掙扎。

「小屁孩,你不吃,就孝敬大爺我!不然路上有的你小身子骨好受的。」一名髮絲蓬亂,露出兇惡之色,威脅著道。

眼前這群人無論如何爭論不休,氣氛中瀰漫着濃厚的殺氣,以至於氣息逐漸微弱下去,卻不見任何一人上前將秦長街手掌心的糠餅奪去,蹙起眉頭,霎時間,一股破空聲響起,隨後便是眼前的幾人凄慘的哀嚎聲。

「囔囔着什麼,大爺的耳朵都被你們這群下賤的囚役給吵的心煩意亂!誰再不老實,就讓他嘗嘗官爺手中的皮鞭!」此時,眾人被言語驚嚇中而散,眼神中泛著求饒之色,而身穿銀色鎧甲的監視侍衛狡黠一笑,連帶着用腳踹了幾下。

監視的官爺,俯下身軀,朝着秦長街望去,淡淡的道:「既然你小子醒了,便將重石戴好,方大人說要好生照顧你,官爺自然是要好生照顧你。」

言語中愈發咬字陰陽怪氣,而秦長街臉龐蒼白蔓延,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和皮膚粘在一起的碎衣衫漸漸被血液所浸透,隨後監視的侍衛從一邊抓起一掌雪,在皮鞭鞭笞過後留下的傷疤處抹去,嘴角上揚而起,不斷狂笑着,陣陣引人心寒。

「不好意思,觸到傷疤,唉,疼是有的,不過爺耳朵之前被這些賤命煩擾,聽覺有些不行,想聽你給爺表演一下痛苦是什麼樣的聲音。」

可並未隨人願,一股刺骨的痛苦倏然而起,生生地擊穿全身各處,從皮膚上而秦長街目光惡狠瞪着眼前的人,緊咬合著牙齒,抽搐著身軀,耳邊甚至出現幻聽。眾人見如此玩弄折磨,渾身上下一陣寒顫猛然升起。

心中充滿恐懼,低聲喃喃不知所以。

「官爺,小的去山林中見有些不錯的果子,就將摘了回來釀成重展雄風的藥酒,過了時辰,後方囚車上的賤婢就會浪費效果。」站在身後的紅衣陌生青年露出不深不淺的笑容,但看上去總是有些僵硬,靠近監視侍衛的耳邊輕輕說道,透著一絲賤意。

陌生紅衣青年突兀的打斷此時此刻陷入狂顛神識中的侍衛,霎時,監視的侍衛停止浮在臉龐上的瘋魔,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上的一抹賤意的痕迹,略一思忖,他轉過身軀看着身後紅衣陌生青年微微點頭,看着眼前木質下隨風搖曳的衣衫,問道:「如果沒有你所說的雄風,本官爺可將你的雄風給廢掉,既然已經斷了一隻腳,就再斷一隻腳,好成雙成對。」

濮陽低頭抬眼眼前的鐘呈,然後嘴角宛如抹了甜蜜的汁水般,獻媚的目光望向鍾呈恭敬地沉聲說道:「大人明察,小人已然失去一隻腿,何苦敢有心唬大人,如覺小人欺大人,待大人去尋個下賤的囚女,一試便知。」

「噢!」鍾呈瞳孔下的墨眼珠子即瞬一閃,沉默片刻,目光中透著貪婪,上前踏上一步,秦粗壯的手臂在半空中劃過,帶起一陣勁風,落身前的濮陽後背上,重重的將濮陽的身軀壓低了些,而手中撐著的木枝陡然間被折斷。

即瞬之下,濮陽並未因手中的木枝折斷而跌倒在地,秦長街只見眼前的一隻腳卻微微顫動,心中漣漪微微伏起,濮陽見身穿銀色鎧甲的鐘呈靠了過來,便附耳貼到耳前,小聲細語嘀咕著,不時二人朝着身後的秦長街瞥了一眼。

約聲如蚊蠅嗡嗡幾波,便見到鍾呈捧腹狂嘯,一股波動震懾開來,仰起手掌拍在濮陽肩膀上,或許承受不住如此威力,或者一隻腳的濮陽本就是強弩之末,隨即一下子倒在地上,臉龐上泛著不斷地諂媚著。

蒼穹下雪漸漸盛落,如墨硯滲了水般,一半玄黑,一半青黑。周圍的囚役蜷縮一起,單薄的衣衫抵禦著寒冷的侵蝕。鍾呈在濮陽告知所釀的藥酒早已匆匆不見身影,而濮陽卻並未離去,見鍾呈背影徹底消失在雪中后,陡然面如冷色,連忙拍去紅色衣衫上落下來的雪,將已褶皺的部位整理一下。

「你是修行之人,何必要向如此惡小之人諂媚!」秦長街見濮陽欲要轉身而去時,微弱的氣息中帶着深深地堅毅問道。

「身不在其,不知其意,何必不向惡小之人諂媚!」濮陽提上左腳,提頓一下,瞥了一眼身下隨風搖曳的衣衫,輕輕落下腳步,淡淡回道。

「怨恨上天不公,我秦長街若是如你這般修行,必當將其惡小之人頭顱落地!怎會如此陰奉陽違,寧為玉碎,絕不低頭下氣!」

「呵呵!我若何與你這囚役何干?倒不如想着如何活下去,再這般來跟我腔調!」濮陽低頭輕笑一聲,微微搖著頭。

隨後,一瘸一拐地離開,喃喃自語道:「風雪飄過,黃沙掩埋,不知多少流兒如日落至暮不見當年面容,可笑!可笑!」

天空漸漸放晴,光線懶懶上升,溫暖逐漸回攏,林間的野獸開始伸展身軀在耐寒中灌木叢林間穿行,震落盤在樹枝上的覆蓋的雪,露出黃黑的樹枝本色,微光折射下,嫩綠的樹葉散發出波光粼粼的光芒,任誰不曾知道,為何蒼穹竟下起寒冷的雪,唯獨宛陵的邊境。

行走的痕迹,被身後的人重新踩踏過,漸漸遠離江城的邊境,白雪皚皚過後便是蒼茫一片,一路望着四周的屋舍破敗不堪,少年的臉色依舊蒼白。

宛陵如畫里的秦長街此時囚徒般,舉著沉重的南山木,揮汗如雨,一夜之間的驟變,還未將思緒理正,心中總是想着楊陵幾人是否在這行長長的囚役隊伍之中,對他而言,深深的牢記着紅衣陌生青年留下的言語。

秦長街心中不知不覺茫然無措,漸漸感覺身軀如雙腳下的鐵鏈般愈發着沉重。

「蘇糖,你怕么?」秦長街艱難地側着身子,朝着身後弱小身軀的蘇糖問道。

「不怕!有長街哥在我身邊。」蘇糖微微一笑,回道。

但秦長街從蘇糖的眼神中卻沒有見到一絲恐懼,作為心靈花季般的年齡,只有充滿無盡的期待,低哼淡淡一笑,說道:「對,長街哥在,依舊可以罩着你。餓么?」

「嗯。」秦長街身後的蘇糖偷偷地朝着四周望了望,這才發出微顫宛如蚊蠅般大小的聲音。

「其實,長街哥也是!」

隨後,二人會心藏着笑...

「都給我,提上腳步!」一聲傳一聲,囚役人群中響起凄慘的哀嚎聲。

「叫什麼叫!再給我叫!小心一鞭子抽死你們!山中的惡獸此時的肚子還是空的。」

「之前,你我之間的人去哪裏了,怎麼都是陌生的面孔?」秦長街輕聲問道。

「都被隨手丟進了懸崖!」

「死了?」

「沒死,活生生的,就在長街哥昏迷后,趁著給你換上腳鏈的時候,有幾人趁機想逃跑引起騷亂,不知從哪裏出現懸在天空一身衣着灰色衣袍的人,只聽見一陣嗡嗡的聲音從耳邊穿過,隨後便見到幾人,像是瘋癲了般朝着黑深深的懸崖跳了下去。」

秦長街聽着蘇糖說完后,便皺起了眉頭,又問道:「你可見到漸辭他們的?」

「沒有。」

「嗯,那他們是在哪裏?」秦長街喃喃自語道。

「長街哥,你放心,漸辭兄長他們,並沒有與我們被抓起來,不過,爹和娘去死了。」秦長街身後的蘇糖語氣漸漸哽咽起來,而秦長街本是安定的心卻聽到最後一句言語時,目光再次暗淡下去。

「雲中叔和蝶裳娘死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久久,秦長街見眼前沉默不語的蘇糖,長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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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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