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㈡ 柳梢春

卷㈡ 柳梢春

臨近河北邊境處有一處偏僻魚水小鎮,平日甚少有外鄉人經過,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遠離江湖的快意情仇。

在鎮東有間私塾學堂,教書的塾師是個謙遜有禮的書生,鎮上村民都稱他一聲池先生。在私塾中上學的皆是些五至十五歲不等的孩童,都是鎮上村民家的孩子,村民外出農活顧不上,便將孩子扔在了私塾中,順帶還能學些學問。庄稼人要想出息,唯有考取功名這條路。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十多個孩童盤膝坐於蒲團之上,手捧詩經搖頭晃腦的讀著。琅琅的讀書聲染著孩童特有的稚嫩童音從那儉樸的私塾中傳出,總是分外悠揚好聽。

有頑皮些的孩童便趁著這琅琅讀書聲偷偷伸出手肘蹭了蹭邊上的孩童,壓低了嗓子竊語道:「喂,下雨了!」面對枯燥乏味的書本,窗外世界的一點點的風吹草動總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誒,待會又不能玩蹴鞠了……」邊上的那名孩童探頭望了望窗外,頓時委頓了起來。

「下雨好啊,下雨我可以找小紅玩去咯。」那頑皮的男童竊笑了一聲。正愁平日裏找不着機會同小紅說上幾句話,這會下了雨,總送算是被他逮著了機會。想起小紅那粉嫩的小臉蛋兒,生氣起來圓鼓鼓的,活像是只肉包子,別提多可愛了。

「哼,小紅小紅,你整天就知道小紅!重色輕友!!」

邊上那名男童氣憤,不免提高了些嗓音。話一出口腦袋便挨了下打。「誒喲……」男童捂著小腦袋兒哀嚎了一聲,怨怒的抬起頭,在望見來人後頓時氣勢全無,趕忙低頭看向書本。

「噗……」邊上那位始作佣者在望見同伴被打后幸災樂禍的竊笑了一聲,誰知因果報應,自己腦袋上也挨了一下打。這才老老實實的低下頭捧起書本晃起了小腦袋,好給人他一直都在專心朗讀的錯覺。

施暴者見兩人老實后便走了開。

誰知才好了一會,兩人又開始不安分了:「喂,孫弘!你快瞧,有個人傻傻地站在那淋雨呢,你說傻不傻?」

邊上那名喚作孫弘的男童聞言探頭往窗外望了一眼,見是有一女子站在私塾外望着他們這個方向,卻不知在望些甚麼。轉過頭回道:「說人家傻,你自己又有多聰明了?!」在他看來,就屬他最傻了!整日小紅小紅的掛在嘴邊,那肉鼓鼓的臉袋有甚麼好可愛的呀,像沒吃過肉包子似地。

「孫弘!你罵誰傻?!!」男童重重的將手中的書往桌上一放,惡狠狠地瞪向了邊上的孫弘。他最忌諱的便是人家罵他傻了。娘說過,再聰明的孩子被人罵多了傻子,也會真犯傻。

「誰應就罵誰咯。」孫弘也毫不示弱,高傲的揚起了小下巴。誰知那下巴方一抬起便被打了下去,不用腦袋也自是知道誰打的,趕忙低下頭弱弱的認錯:「先生,學生知錯。」

池清俯身,朝着孫弘露出一個分外溫和的笑容,放柔了嗓子,道:「孫弘所言甚是,又何錯之有?」

「先生您也這麼認為?」孫弘驚喜抬頭,難得先生認同他一回,怎不教人興奮?

「是,那人痴傻,呆站在雨中也不曉得打傘,還是孫弘最為聰慧。不過既然孫弘如此聰慧,今晚回去后將今日教習的四書抄上二十遍,如何?」池清說罷,又朝着孫弘分外和藹地笑了笑。

孫弘聽后頓時苦了一張臉,懷着最後的希翼問道:「先生,學生能不抄么?」

「你說呢?」池清不答反問,嘴角的笑容卻更為柔和了些。

「先生,學生抄就是了……」孫弘絕望的地下了小腦袋。

心中難免有些小怨念,明明是葉輝挑起的事端,為何倒霉的總是他……

池清處事向來不會偏頗,在收拾完孫弘後轉而笑望向了他邊上那頑皮的男童,仍是分外和藹親切的笑容。「葉輝,你比孫弘更為聰慧些,不如今日回去后便將四書抄上四十遍罷。先生相信聰慧如葉輝,四十遍不過是易如反掌的事,只是若讓我發覺字跡潦草敷衍了,再添二十遍。」

「四十遍!天吶,救命吶……」葉輝聽了池清的話,頓時抱着小腦袋哀嚎了起來,四十遍對他而言簡直是天地無光日月失色啊啊啊……

「嘻……」孫弘在邊上看了葉輝的慘樣頓時樂了,完全將自己的二十遍拋之腦後。心中暗忖,讓你總惦記着找小紅玩耍,這會別說是去找小紅玩,怕是連覺都要睡不上了。

池清望着截然不同神情的兩張小臉,整個私塾中就屬他二人最為調皮。孫弘尚且好些,可被每回讓葉輝一挑也是一發不可收拾,心中思忖著改日還是將他倆的位置隔開些為好,省得一直鬧騰不休。嘆嗟一聲,朝窗外望去。

時值初春,正是細雨紛飛時節。方才還有些昏暗的天色這會便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地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最是惹人煩悶。略顯潮濕的春風拂過私塾外那株新長出嫩芽的柳枝,飄飄洒洒的春雨自柳梢頭凝結成珠滾落而下,落在樹下那人的鬢角,衣衫。

白衫長立,青絲半綰,眉目如畫。

細雨縹緲間,靜立於一隅,宛如江南煙雨中那抹最為旖旎的風景,清眸流盼,濯濯如春月柳。

那人察覺池清視線,掃來一眼,轉身離去。

池清興緻地勾了勾唇角,朝着學童叮囑道:「你們先溫習,先生一會便回來。」說罷,取過角落擺放着的一把紙傘,尋了出去。

雨中的鄉間小道泥濘不堪,稍不留神便能沾上些惱人的泥濘。池清朝着那抹離去的身影喚道:「姑娘……」

怎料那人竟如若無睹。

池清無奈,只好提着下擺快步趕了上去。再次喚道:「姑娘。」

那人聞聲終於停住了腳步,朝池清瞥去,分明見池清盯着他,偏又回過頭徐徐環顧四周,再確認此處只有他二人後,這才開了尊口。「姑娘?」尾音稍有上揚,音色如上好的玉器輕撞發出的清脆聲響,清冷難言。

毫無疑問,此人便是自黑木崖上躍下的東方不敗。

黑木崖後山後的那處懸崖,深可萬丈,普通人若是落下懸去,定然屍骨無存。倘使是內功極為深厚之人僥倖下去了,在望見崖底綿延數百里的原始森林后也會瞭然無趣的離去。其實不然,過了這綿延百里的森林后便是河北邊境,在那坐落着一座偏僻小鎮。

東方不敗年少氣盛時,曾躍下過懸崖,偶然覓得這小鎮。彼時不過是隨意一瞥,誰知今日鬼使神差地從腦中冒出。許是厭倦了那些人語馬嘶的鬧市,對這種與世無爭的平和氣息便不由心生嚮往。

方才站在私塾外,東方不敗望着那些搖頭晃腦讀著詩經的男童,不禁想起自己這般年紀時,早已為生活所迫投入日月神教,過着從刀口上舔血日子,哪有這般無憂無慮。不由心生欣羨,豈料竟有男童出口笑他痴傻。心中正是不悅,此人霍然從旁冒出,換着法子替自己出了氣。不想無端壞了這平和氣息,故而離去。豈料此人竟又追了出來,口口聲聲喊著姑娘。上下打量自己一番,再樸素不過的一襲白衫,且未施傅粉,難不成此人眼神不好使?

池清笑着將手中的油傘大半撐到他上方,擋住那淅瀝的春雨,勸道:「這春雨淅淅瀝瀝,怕是要落上個把時辰,姑娘還是打把傘為好,以免着涼。」說罷,將手中的傘遞了過去。

東方不敗望了眼這綿綿細雨,拒絕道。「不必了。」他還未窩囊至淋些雨便能落下病,對於此人的多事,倒也並未厭惡。

池清未料到東方不敗會如此乾脆的拒絕,面上有些發訕。

恰在池清想着應對之策時,身後忽然傳來了孩童的笑聲:「嘻,嘻嘻……」

「葉輝,你說先生這是在做甚麼?」一個男童納悶的悄聲問道,可這悄聲的功力委實不怎麼樣。

「笨蛋,你何時見過先生如此主動同一陌生女子說過話?你這說先生這是在做甚麼?」另個童聲笑着反問。

「做甚麼?」男童仍是納悶。

邊上那孩童頗為鄙夷的望了那男童一眼,道:「笨蛋,這叫調戲!先生在調戲那姑娘,你懂不懂?讓你平日裏多用功讀點書,如今書到用時放恨少了罷!!」

「你胡說,書本上何時有寫過調戲二字!說!你是不是常用這招調戲過你家隔壁的小紅?!」邊上那男童又自動將話題帶回了那個令他最為介懷的小紅。

「你才胡說!書上就是寫了!苗條淑女君子好逑!!不信你去問先生!!而且是小紅喜歡我,硬巴著過來求我調戲的!!」男童讓駁了面子,心中憤憤難平。

「苗條淑女?我看小紅分明是只肉包子!那隻肉包子除了喜歡吃肉包子,哪裏會來巴着你啊,一定是你先貼上去的,你方才還說要去找小紅玩呢!!」

「你說誰是肉包子!!(╰_╯)#」

「我說小紅是肉包子!肉鼓鼓的臉頰,身材也圓滾滾的,難道不是肉包子么?!」那男童倔強不屈的反駁道。

「孫弘!你死定了你!居敢說我未來媳婦是肉包子!!看我不打得你滿地找牙!!」男童大吼一聲,眼見就要撲上去行兇。

池清在邊上聽着他二人『悄聲』議論,臉色不由從青變紫,由紫變黑。悄悄朝東方不敗窺去一眼,見其神色如常,才算是稍鬆了些氣。見兩人就快為了一肉包子給掐起來了,趕緊上前將其二人分開,怒極反笑,道:「瞧你倆聊得如此熱絡,可否讓先生也一同加入?」

孫弘與葉輝望了眼身邊霍然竄出笑得分外和藹之人,哪還有方才半分氣勢,頓時作鳥散狀。

池清看着他倆跑回了私塾中,伸手柔柔了隱隱作痛的額角,回過身訕笑着道:「抱歉,讓姑娘見笑了。」

東方不敗望着池清,神色如常,卻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他們說……你方才那叫調戲?」此人好大的膽子……

池清着實讓東方不敗這話駭了一跳,心中暗忖著待會定要將那倆小傢伙收拾一番,口中卻是趕忙解釋:「姑娘莫要誤會,他們年紀尚小,方才不過是在鬧着玩呢!」若讓眼前的姑娘誤以為他是個放蕩不羈的好色之輩那可如何是好?

東方不敗見池清這麼答,便懶得再與其糾纏,轉身離去。

弄得池清握著紙傘站在原地,喚住也不是,不喚也不是,只得喟嘆一聲。

豈料東方不敗走了兩步后卻又停下了步子,轉身望向池清,問道:「私塾,還收學生么?」

「收,卻不知是姑娘家中何人要上私塾?」池清問道。

「我。」東方不敗望着池清道。

心中苦笑,他哪是想上甚麼私塾,只是不知該上哪兒罷了……

「姑娘?」池清聞言不由愕然。

「怎麼,不可?」

池清笑道:「所謂有教無類,姑娘若真心求學,私塾豈有不收之理?只是私塾收了姑娘這學生,卻不知姑娘芳名?」池清望着東方不敗悅笑道,這會總算是問到了關鍵處……

東方不敗稍作思忖,吐出二字:「東方。」

他不屑撒謊,卻已然厭倦了東方不敗這名字,本可用原名,偏生又讓他錯認成了姑娘,唯有取姓氏。

前世那般殷切想要成為女兒身,卻是求而不得。

此生無意為之,偏又教人錯認成了女子,當真哭笑不得。

「冬芳?可是四季冬、滿庭芳?」池清自發將那東方二字代入了女子的冬芳。

東方不敗聽后顯是有些意外,嘴角揚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微一頷首,算作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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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不敗之君已成受我且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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