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百二十四章 責神

作為山河社稷神，竹青溪算是稱職的。

齊國近這幾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是有祂的一份功勞的。

相對而言，胡玥就差了許多，到目前為止都仍還是在傳播信仰階段。

倒不是她怠慢了神職，而是她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得到冊封；而沒有受過冊封，她就得不到神職，沒有神職她就不算是神。

也因此，胡玥現在只能算是預備神袛。

而至於另那十三尊神袛，除了嚴福德這個是凌玄親自冊封的外，其他的十二人則是近這幾年由凌瓏陸續冊封的，屬於齊國境內的山水湖川之神。

除此之外，另還有近五十名神仆，也跟在一眾神袛身後，恭候着凌玄等人的到來。

「……小神竹青溪（胡玥）（嚴福德）恭迎諸位上宗仙師！」

「小神……等恭迎諸位上宗仙師！」

「小的眾神仆跪迎上宗仙師大駕！」

凌玄等一行人離著神域十餘里，竹青溪等一眾神袛便行禮叩拜。

來得到近前，陳風首先開口道：「胡玥妹子不用這般大禮，起來吧。」

這……

竹青溪心中不由一突！

胡玥忙就道：「小神不敢。」

凌玄回了一句道：「客套話省下，我不是來聽爾等阿諛奉承的，前方帶路去！」

「是……是！」

竹青溪忙就躬身請一眾人等入到神域中。

山河社稷神是一國福德正神，神域影照的也是一國陽世河山與幽冥；所以，完整的山河社稷神神域，是分為三個層次的。

上者為河山萬物投影顯化，象徵生；下者則為眾生之七情六慾顯化，象徵死。

而中間有一條氣運之河，則是這一國萬物萬靈的因果氣運所化；象著着山河社稷神洞察一國之因果起滅之能。

山河神與山河社稷神，最大的區別就在於這條因果氣運之河。

當然了，就目前而言，竹青溪雖然有山河社稷神之尊位，但實則上，祂還缺了一項山河社稷神的權柄--輪迴。

山河社稷神的神職許可權很大。

從山川江湖到五穀六畜，從因果氣運到生老病死，幾乎都有涉及到。

而生老病死，就涉及到輪迴。

所以，山河社稷神的神域中，是會有幽冥的投影的；而這個幽冥的投影，就是神域與幽冥之間的連接通道。

這個通道有什麼用呢？

說白了，就是中轉站的作用。

萬靈身死入幽冥，這每時每刻死掉的萬靈數不勝數，不可能都跑到幽冥入口去；而是會由當地的神袛接引這些亡魂進入神域，再通過神域中的這條通道，將這些亡魂接引去幽冥。

在種花家神話中，干這事的是城隍；而這城隍則是地府派駐於陽世的鬼差神袛。

但是神荒世界的輪迴無跡可尋，到底有沒有干這個事情的鬼神存在，誰也不知道。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竹青溪的神域中的這個幽冥投影，肯定不是通幽之路！

所以，此幽冥非彼幽冥，連通不上真正的輪迴所在，神域中的這個幽冥就是假的幽冥。

而這個假幽冥，能收容得下多少亡魂？

這個問題凌玄沒有想過，但竹青溪卻是十分清楚；也正是因為清楚，所以祂迫切需要解決這個問題。

往著神域中心走去，可清晰看到，下方幽冥中已有至少萬萬計的各類亡魂！

「那個……凌玄上仙，小神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忐忑不安中，竹青溪還是鼓起勇氣，想要問一問凌玄，該怎樣解決這些亡魂。

可哪成想！

凌玄此時臉上倒沒有什麼異常，可心裏差點壓抑不住就要弄死竹青溪了！

於是毫不猶豫的回了一句：

「不當問！閉嘴！」

不用祂說，凌玄在見到這些亡魂時，就知道這幫神袛捅出了一個天大的簍子！

娘希匹的！

你們這幫二吊子神，居然想要輪迴權柄！

等著！

一會我就弄死你們！

一旁，無論是陳風還是牧陽，見到這麼多的亡魂在這，也是想要問問是怎麼回事的，可一聽凌玄這麼回答，皺着眉，把話憋了回去。

元寶兒卻是沒有這份自覺，「這裏怎的會有這麼多鬼？這什麼鬼都有，這裏是鬼窩嗎？」

她以前在靈明靈宗的時候，見過那些魔修豢養的鬼物。

竹青溪本來聽到凌玄話后，心裏已經很涼，現在又聽元寶兒這樣問，頓時就又熱了！

趕緊就回答道：「小上仙有所不知，此等乃是各族生靈身亡后魂魄顯化，非是鬼物。

此地亦非鬼窩，乃是小神神域所化，名為往生幽冥口。

此地之所以會有如此多亡……」

「是你太飄了，因擅動權柄，這才積攢下的如此多亡魂在此！」

凌玄未等竹青溪說完，便接話訓斥道。

「如此之多亡魂因你而未入輪迴，滔滔罪孽竟深重至斯，等著遭天譴吧！」

竹青溪一聽，心頭止不住的狂喜！

上仙果然知道這事！

我有救了！

於是竹青溪撲通一聲跪下！

「求上仙救我一救！」

「哼！救你？你要我怎樣救你？」

凌玄一臉嫌棄的看着竹青溪，語氣中那恨鐵不成鋼之情表露無遺！

「在你成神之時，你就當已知曉你能不能勾連上輪迴之地；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如今出了這等紕漏，你卻來求我救你？

你讓我拿什麼來救你？！」

另一邊，嚴福德在聽明白是什麼事後，頓時就面如死色！

「這……這……」

收納亡魂，是祂起的頭！

凌玄注意到祂了，見祂如此，心裏立即就沉了幾分！問道：

「嚴福德，是你帶的頭？！」

「是……是……！」

凌玄痛苦地搖搖頭，道：「沒救了，趁早拉出去埋了吧，省得以後還要繼續害人。」

呃……

好任性……

「可是要真埋？老道樂意代勞哦。」

牧陽打趣道。

嚴福德這時是真鬆了口氣，祂知道，凌玄既然沒有動怒，那就肯定是有辦法的。

而再聽到牧陽的這句打趣話，嚴福德這下是真正放心了。

既然這個老道也這麼打趣了，說明這個老道也是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

雙重保險都上了，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於是嚴福德也打趣道：「小神覺得小神還是可以搭救一二的，不用埋……了吧……」

但是當祂對上凌玄那毫不帶感情的眼神時，立馬就慫了……

凌玄沒再理會祂，徑直走入神域中心的宮殿大殿，坐到上首位置，卻擺出了一盤棋！

「師兄，對弈一盤，如何？」

陳風聽罷，就有點懵了……

「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對弈？」

我可是知道的，這幫神袛給你弄出來了一個天大的麻煩，你不着急？

凌玄確實不急。

因為此時他的心境正在動蕩不停，若稍有處理不當，他的道心必然崩潰；所以他此刻最需要做的，是壓下心中的動蕩，根本就沒有心思去琢磨這亡魂之事。

而且這事就算他急了，他也不頂用……

不過，《度人經》他會背；至於這部經文管用不管用，就跟他沒有關係了。

這旁邊還有一位修三昧真火的，度人經不管用的話，那就放火燒好了。

反正，他本來就是魔修，不差那點罪孽。

「急有何用？來來，你我博弈一局。」

陳風很乾脆，直接擺手道：「免了。」

凌玄看向牧陽，牧陽立馬轉過了頭去。

意思很明顯了……

凌玄也不強求，一手執一色，興緻盎然地左右互弈了起來。

這也行……

眾人不由面面相覷……

不過也無所謂，左右互弈聽着高大上，但實際還是用的同一個腦子；知根知底的，也互弈不了多久。

可萬萬沒有想到！

這盤棋竟然下了足足五個日夜！

直到蕭苒與若水到來，凌玄的這盤殺得兇險萬分的棋，才算以平局結束！

「蕭師姐，小師姐，來了啊。」

「嗯。」

蕭苒與若水應了一聲，若水道：「娘親已經把事情告知我了，我來是要接替你的，此間之事可已了了？」

凌玄輕笑一聲，卻是問了一個讓眾人出乎意料的問題：「此時是何時辰？」

「午時。」

「午時啊……可惜了，不是早晚。」

凌玄風輕雲淡的說了這麼一句，隨即卻是眼神如凜冬，一一掃過諸神，把這幫神袛統統恫嚇過一遍后，道：

「我來時，我就曾想過，我需不需要貶落幾尊神袛以立威信；見到外間萬萬亡魂之時，我已下定決心要收拾爾等。

只是讓我意料未及的是，那萬萬亡魂竟是自嚴福德而起，你太令我失望了！」

嚴福德在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凌玄又道：「嚴福德乃是香火神道之源，更是由我冊封，就此貶落我卻於心不忍，然無有處置亦不能服眾。

本宗有一處地界，名為苦水崖，乃是一處聚凝七情六慾、惡煞諸邪之地；今便罰嚴福德入苦水崖十年，以敬效由。」

嚴福德心裏很難受，卻也知道，凌玄給祂的這個處罰是輕了的。

這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於是應道：「小神謹領上仙之命。」

至於其他眾神，被凌玄那如同凜冬寒風一樣的眼神嚇過後，有意見也不敢提了。

凌玄點點頭，又說起一事：「我因近日於修行上有所感悟，故需閉關些時日；我閉關未出之時，敕封金冊交由若水上仙執掌，並代我決斷諸神眾事，爾等不可不敬。」

眾神齊聲應道：「是，謹尊上仙吩咐！」

「嗯，下來便是這最後一事，此亦是我來此之目的。」凌玄頓了一頓，道：「因爾等遲遲未能打開傳播神道局面，至使神道氣運不興。

今我決定，任竹青溪為眾神之首，胡玥為其之元輔，各執陰陽，拱垂而治眾神。

此二神之後，再任四次輔分治四方，次輔之後又有八方主事，下轄眾神仆。

今我劍宗用兵，隨時需跨界河而戰；為保戰事順利，需有山河之神隨行。

爾等可要記好，兩年間，我需爾等完備齊國眾神；一年間，我需有三十六山河之神于軍陣前聽用。

爾等可聽明白！」

竹青溪等神不敢遲疑，高聲應道：「明白！」

但實際上，明白是明白了，可做不做得到就要兩說了……

凌玄也知道，祂們是做不到的。

因為祂們沒有封神的權力。

於是凌玄多提補充了一點：「神袛的底蘊在於神職，所以修行者並非是唯一選擇；若遇世俗德高望重之輩，亦可接引入神道。」

這個才是重點！

搶在玄門封神之前，先把從世俗選神的這條路給確定下來；這是一條完全不受玄門控制的晉神之路，也是一條飛速發展神道的路！

而這條路的先驅，就是胡玥！

但是可惜，因為若水的橫插一手，致使她錯失了一個絕佳的積累聲望的機會！

機緣稍縱即逝，錯過了，就再難遇到。

至此，正事辦完了。

「該說的我說了，下來就說些不該說的吧。」

凌玄想了想，覺得還是要再強調一次世俗選神的重要性。

「神道關乎眾生之大小，我不說，爾等當亦已知曉清楚；自世俗中選神，其目的是為了能更加便利於宣揚神道，不容有失！

另外，因山河神之特性，用以侵蝕靈門與異族生存之地，最是合適不過；所以竹青溪你要記住，交代給你的事情，辦差了，你就不用活了。」

「是！小神明白！」

凌玄臉色這才轉好，道：「外面那些亡魂我會設法解決，但醜話說在前頭，我只管試，解不解決得了，我不保證。」

言下之意就是，外邊那個麻煩我來處理，能處理掉最好，可若是處理不了，你們就自求多福吧。

竹青溪還能說什麼？還敢說什麼？

這事祂處理不了，也沒有上報劍宗，甚至都沒有與其他眾神詳說其中利害；上次在天璣峰外被凌玄嚇唬得魂都要丟了，祂都沒有把這事說出來，原因是什麼？

可不就是祂知道，一但這事泄露，不僅祂的性命保不住，就連神道，也必然要被抹除！

內中干係太大！

莫說是祂這個小小的山河社稷神，即使是劍宗也擔不起此事所引發的後果！

「此乃小神之過，卻勞上仙費心了；小神他日必銜環結草，以報恩德！」

「銜草以報便免了，我也消受不起；只望爾等此後學會量力而行，莫要害人害己！」

凌玄終歸是放過了這事。

不為別的，就因為竹青溪這幫神祇，到底還是存着理智，守着道德的。

這萬萬亡魂積壓在此，對玄門而言，這就是天塌了一般的大事！

但對魔修來說，這可是一個天大的機緣！

能守着底線不去學魔功，不管怎麼說，都是好的。

叮囑完，凌玄起身便往外走，「我此行之事已經做完，便不打擾諸位了；若水師姐，此間便交予你了。

徒兒，隨為師出去誦經度魂。」

「是。」

元寶兒低頭順眉，跟着凌玄來到外間。

凌玄看着那萬萬亡魂，細聲溫言道：「你我師徒此行，卻遇上了意外之喜；這萬萬亡魂之中藏有大機緣，為師教你去拿。」

元寶兒聽罷，當時就懵了！

「師尊，這……」

「聽為師吩咐即可。」

凌玄揚起一絲笑意。

「你且去下方幽冥，盤坐於空。」

「哦……」

元寶兒走出氣運之河，跨入下方幽冥，盤坐下來之後卻是運轉起來周天混元劍典。

這時，凌玄傳音入密道：「為師念一句，你便誦念一句：且聽：道言：

昔於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無量上品……」

度人經，又稱《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正統道藏》開篇第一經書，號稱群經之首、萬法之宗、一切法界之源頭。

此經上消天災，保鎮帝王，下禳毒害以度兆民，男女皆受護度，鹹得長生。故可以「仙道貴生，無量度人，上開八門，飛天法Lun。罪福禁戒，宿命因緣。普受開度，死魂生身。身得受生，上聞諸天。

連天災都能給度沒了的經書，用來度這萬萬亡魂，應該沒有問題吧？

哦！

問題確實有。

以前沒有試過，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不過很快，答案就出來了。

度人經原本只有一卷，字數並不多，約6000字而已，但後來衍生出61卷，約50萬字。

而凌玄此時傳的，是原本的那一卷，約6000字而已，很容易記的。

元寶兒在凌玄念第三遍的時候，就已經把這篇經文都給記住了，但凌玄還是念了十遍。

「徒兒，都記住了？」

元寶兒點點頭，應道：「記住了。」

「那就開始吧，誦念十遍，不許少了。」

元寶兒再次點點頭，然後誦讀曰：

「道言：昔於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受元始度人無量上品……」

凌玄在旁聽着，細心觀察著那些亡魂，很是期待能有些變化。

一遍了。

沒有任何變化。

兩遍了。

也是沒有任何變化。

第三遍開始了。

元寶兒誦念至半時，忽然！凌玄捕捉到至少有上百道亡魂，突然同時看向了元寶兒！

『有了！果然有效用！』

一個吸收時間后，底下的亡魂至少有近十萬抬起了頭看向元寶兒；更有甚者，眼神中閃爍起了一抹靈動與色彩！

呼……

到得此時，凌玄暗鬆一口氣，臉上漸漸的再也掩飾不住笑意。

『既然有效，那麼……哈！結果會否亦一如我所猜想的那般無差？還真是值得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