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木蘭城風波

()血月降落地平線，火紅的朝陽終於躍出天際，光芒普照，照亮瘋長蔓延的荒草地，給冰冷一夜的大地鍍上一層金色的袈裟，宛若虔誠的聖徒，匍匐親吻神祗的腳背。「開——」隨着一聲渾厚的嗓音，木蘭城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一座古色古香的城閣雀慢慢展開它美麗的畫軸。雖天只是微微亮，勤勞的商販們已早早開灶，開始一天的忙碌。而富人小姐們依舊沉睡在錦衣華被中，遲遲未起。不論是富人還是窮人，百姓們都沉默著按各自的方式一天天生活，雖然昨夜難得一見的血月出世，但對於平民百姓來說，今天也沒有什麼不一樣，依舊是砍柴燒水，繡花撲蝶。沐浴在晨曦中的木蘭城靜謐的流淌著，突然，城外荒草中雜亂的馬蹄聲和小孩尖叫聲打破了城牆昏昏欲睡的眼。城上剛剛醒來的守衛士兵打着呵欠，被騷亂聲吸引，定睛一看，荒蕪人煙的野草中憑空多出一匹馬，馬背上則趴着兩個小孩，正向木蘭城剛剛開啟的城門狂奔而來。故事的時間還得回溯到十分鐘前。先被迫離開的兩個孩子乘馬狂奔，很快擺脫野狼的追捕，不知道又跑了多遠，天漸漸亮了，遠處城門閣依稀可見，知是要到木蘭城了。這時，楚亦南終於首先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右手靠了靠身後還在不停回頭遙望的玄子墨，問道，「小青頭，你知不知道怎麼讓馬停下來？」「恩？」玄子墨反應遲鈍的慢慢回頭，撓了撓後腦勺，「……不知道。」「你不是和那頭母牛關係很好嗎？怎麼會不知道？」「認識小惠和讓馬停下來有關係嗎？」「當然有關係！你這個笨蛋，連這個都不知道！」楚亦南怒了，胡攪蠻纏的耍起脾氣。玄子墨又撓了撓後腦勺，想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小南，你是不是也不知道？」說中死穴，楚亦南頓時臉紅到脖子根，打死充胖子，「怎麼不知道？不就是停下來嘛，拉韁繩，夾馬腹，這麼簡單誰不知道啊，我剛才就是隨便考考你而已。」「哦，那小南，你讓馬停下來，木蘭城快到了，」玄子墨單純的相信了楚亦南的話，自然單純的提出要求，可苦了死要面子的楚亦南。吞了一口唾沫，楚亦南按照宇文大叔曾說過的話，首先是提韁繩——「咦？韁繩……大爺的！」手抓了個空的楚亦南頓時石化，韁繩早已被朱雀那個粗魯的傢伙一刀全斬斷了，哪裏還有什麼韁繩？「怎麼了，小南？你不知道沒關係，我不會嘲笑你的，」玄子墨好心的安慰前面的人，豈料更是踩中了楚亦南不服輸的地雷。「嘿嘿——」楚亦南乾笑着沖後面擺手，「沒關係沒關係，不就是沒韁繩嘛，方法多得是，你儘管在後面看着小爺我就行了，」面部表情其實已經僵化。於是乎，馬術和某女半斤八兩的楚亦南開始對着奔跑的馬胡搞亂搞，扯鬃毛，提耳朵，勒馬脖諸類非人的折磨紛紛用上，可惜，馬匹沒有絲毫停下來的跡象，反倒越跑越快，越跑越精神。速度達到無法坐穩的地步時，楚亦南終於投降，抱着馬脖子看着即將撞上的城門絕望的大喊救命，玄子墨終於明白此時的處境，抱着楚亦南的腰，同樣高分貝尖叫。馬發瘋般橫衝直撞，旋風般堪堪擦過剛剛開一條縫的城門，飛速衝進寬闊的街道。開門的士兵只聽到兩個孩子的大呼小叫，就被眼前的一道黑猛的撞翻在地。城上看清怎麼回事的士兵見馬直直衝進了主幹道，早起的百姓已開始三三兩兩的出門，便忙不迭的跑下城牆，大喊，「快停住馬！快停住馬！」平靜無波三年的木蘭城開始了它多災多難的一天。瘋狂地馬載着兩個孩子穿過寬闊的街道，一路驚醒睡着的半迷糊的打盹兒的人們后，又竄進不知名的小巷，接着又跑進城中心的市集，直直衝向位於市集中心的大湖——木蘭湖。「啊——」看清自己正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沖向綠幽幽，看不清深度的大湖時，兩個孩子閉上眼睛徹底的絕望，持續著最高分的尖叫。馬則翻身一躍，瀟灑地縱身投湖自盡，還攜帶倆無辜。當守門士兵追到木蘭湖時，剛好看到兩個孩子正在水裏撲騰騰掙扎，便急忙拿繩子，脫鞋子，跳下水連人帶馬救回岸上。隨後，被守衛的士兵長官說教幾個時辰，從思想教育演化為大吵一架，又從大吵一架演化為大打出手，最後鑒於某正太思想悔過不足，扣押自殺未遂的馬後，渾身濕透的兩個孩子便被丟在市集牆角，望着綠幽幽的湖水發獃。「賣包子嘍——」「冰糖葫蘆呦——紅通通的冰糖呦——。」「木蘭糕吶——美白養顏吶——」「香噴噴的豆花呦——不香不給錢——」日已升中，靜謐的木蘭城經過早上的騷動后，比平時熱鬧的早一些。各種叫賣吆喝聲齊聲和唱，食物的香味四散，刺激著身無分文，蔥油餅被狼搶走，連馬也被扣押的兩個小孩的胃。楚亦南吞了口唾沫，靠了靠左邊玄子墨的手臂，「你餓不餓？」不遠處一間鋪子的酥油麵剛剛起鍋，香味撲鼻，玄子墨也吞了口唾沫，很誠實的點頭，「餓。」「……我也餓。」「咕——」「咕——」兩聲肚子喊餓的聲音有默契的同時響起，兩人互望一眼，同時看向噴噴冒起的白霧，喉嚨不停吞著不斷分泌的唾液。左看右看看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楚亦南拽起玄子墨的胳膊，大義凜然的宣，「走，我們去吃東西，」「嗯，」玄子墨聽話的應聲，而後頓住，疑惑，「小南，你有錢嗎？」「先吃再說，」楚亦南無所謂的笑了笑，拖着青衣孩童就往豆花店大搖大擺的走去。身後的玄子墨不禁又吞了口唾沫，意思是沒錢？「大叔，兩碗葷豆花，大碗的，多加肉，」不給玄子墨後悔的機會，楚亦南大咧咧的坐下來，高聲吆喝，儼然常客般熟絡。見兩個孩子臉蛋長得漂亮，一口「大叔」又叫得死甜，商販不作他想，樂呵呵端出兩大碗豆花，被楚亦南的又一句「大叔」甜住，附帶贈送兩碗豆漿。昨夜被狼群追，今天被馬欺負，還和士兵打架，兩個孩子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看到白花花的豆花，餓狼撲食般一陣風捲雲殘。還殘留一點善念的好孩子玄子墨起初還扭扭捏捏，後來也拜倒在食物裙下，抱着碗猛喝。酒足飯飽后，兩個孩子意猶未盡的舔著唇邊的殘留，拍著脹鼓鼓的肚子心滿意足的笑了。商販也樂呵呵的笑着走過來，「兩碗葷豆花，十文錢。」玄子墨這時才想起問題的嚴重性，偏頭看着楚亦南。楚亦南立刻板起臉，「長撇胡，你的豆花不香。」商販愣住，摸了摸自己刻意留了幾年的兩道撇胡，不明白親熱的「大叔」什麼時候變成了冷淡的「長撇胡」，雖如此，依舊保持着商人的微笑，「可能油放得有些少，下次會注意的。」「嗯，再接再厲，我下次還會來照顧你的生意，」楚亦南站起來，大牌的拍了拍長撇胡的肩膀，「那再會。」話剛說完，便拽起依舊愣神的玄子墨走出三步遠，不斷甩開腳丫子猛走，不斷催促腦袋完全不開竅的好孩子，「快走，快走。」「小南，我們還沒有付錢，」好孩子玄子墨眨著大眼睛提醒夥伴。楚亦南立馬怒了，「你傻呀你！我們哪裏來的錢？」「啊？你沒錢？」玄子墨真的傻了，是嚇得。「等等——」被糊弄的長撇胡終於回過神，追上兩個孩子。兩人的背同時僵住，楚亦南換上笑眯眯的表情，轉身，「大叔，還有什麼事呢？母親還等着我回去挑水呢。」「你們還沒給錢——」「給錢？」楚亦南無辜的瞪大眼睛，故作不知。「對呀，一碗葷豆花五文，你們吃了兩碗，總共是十文，你們還沒給我。」「可是豆花不香呀，大叔也騙小孩嗎？」楚亦南繼續裝無辜，指著店鋪前的壯漢，滿身肥肉的壯漢依舊高亢的喊著「豆花不香不要錢」。楚亦南泫然欲泣，做恐懼狀，「你的豆花不香，還逼我給你錢？母親說做生意的都是奸詐小人，原來真的是這樣，好可怕——」說着，轉身拉着不在狀態的玄子墨遁走。商販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等人又走了幾步遠，猛的拍頭，總算明白過來，怒目圓睜，「你們想賴賬！」急追上去，作勢就要來抓楚亦南的胳膊。楚亦南眼疾手快，趁著空擋一腳重重踢在商販下體，抓起玄子墨就跑，還不忘一跑三回頭，對着痛倒在地上的商販做鬼臉，「長撇胡，小爺我願意賞臉吃你的豆花，是你修了三世的福分，快回去謝神拜佛——」「可惡！死小子，看我不抓住你！」商販氣極，回頭看見依舊大聲吆喝「不要錢」的壯漢，怒罵，「不要個頭！有人吃霸王餐，還不快去追！給我好好教訓那兩個吃白食的小子！」「居然有不要命的傢伙！」一聽有吃白食的傢伙，壯漢甩甩身上的肥肉，操起手邊的擀麵杖就氣勢洶洶的走出來。還在做鬼臉的楚亦南看到壯漢泰山般的身材，瞬間石化，還是玄子墨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大喊，「快跑！」拉着石化的楚亦南專朝人多的地方跑。頓時，一年四季都處於平靜和諧的木蘭城，在早上剛剛經歷過騷亂后，中午再次遭受旋風襲擊，而且兇手都是同兩個人。於是，人口最集中的鬧市中上演了一場野獸追小奧特曼的戲碼，兩個孩子仗着身材矮小，專挑商販攤桌鑽，鬧的整個集市雞飛狗跳，各種動物毛亂飛，雞蛋紛紛擊中看戲的路過的飄過的無辜人士，場面混亂不堪。漸漸地，落日的餘暉灑下木蘭湖萬年不凍的湖面，終體力不支，手操擀麵杖的壯漢滿臉狼狽的坐在集市中央，看着已經跑遠的兩個身影，氣喘吁吁。罪魁禍首撒着腳丫子跑的輕快，空留下一片狼藉的鬧市和彷彿經歷世界末日的人們。「哎呀呀，真是兩個壞孩子，」樹巷，木蘭湖，翠閣之上，一名華衣男子斜倚著窗戶，輕佻的勾著旁邊女子的下巴，毫不在狀態的輕聲吐氣評論著下的雞飛狗跳。女子輕哼一聲，攀上男子俊美的臉，主動送上香唇。男子輕笑，受用的一把摟住美人腰，同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