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木蘭城
()夕陽落幕，紅日疲累一天終於再次投入大地的懷抱，殘紅盡褪，一輪孤月靜靜高懸。皎皎銀光灑落小巷每一塊青石板，幽幽夢中萬家燈火閃閃爍爍，溫暖的光亮卻照不到這個清冷的巷子。偶有犬吠，整個木蘭城的巷子慢慢合上眼。突然，一串雜亂無章的腳步聲闖入沉寂的小巷，兩個灰頭土臉的小孩撒着腳丫子衝進巷子，躲在不易察覺的角落裏后，方彎腰支膝大口大口喘氣。「呼~呼~大爺的，那個死胖子力氣居然那麼大，」口呼「大爺的」自然是楚亦南。楚亦南喘口氣靠在牆上，回想着壯漢一棍擀麵杖就毀掉一個攤位的恐怖景象。玄子墨默認的點點頭，隨左邊的人也靠在牆上，慢慢滑下來坐在地上，想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小南，我們怎麼辦？」楚亦南想也不想的脫口，「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想辦法找到醜八怪，然後去楚國。」「小南是說要一直在木蘭城等小月么？」玄子墨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小南果然不討厭小月，一直都是嘴硬心軟。」楚亦南愣住，自己什麼時候默認和醜八怪是一夥的了？這次不正好是個好時機，甩掉醜八怪，擺脫小青頭，自己就可以一個人輕輕鬆鬆的回楚國了。可是，自己這麼久居然從沒有過這個念頭。奇怪……「小南在擔心小月嗎？」會錯意的玄子墨繼續笑眯眯的說道，「放心，紅頭髮的大叔是個好人，他一定會將小月帶到木蘭城的，我們只要乖乖的等著就好了。」「誰……誰在擔心那個醜八怪啊？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揍你！」楚亦南激動萬分，舉拳頭揚聲作勢。玄子墨不喊也不躲，眼睛都快笑不見了，「小南不好意思了……」「沒有！你再說我就撒手走人不管醜八怪了。」玄子墨見真生氣了，連連擺手，「不說了，不說了。小南，木蘭城這麼大，我們怎麼找到小月呢？」「醜八怪……」楚亦南喃喃，眼前忽的浮現蘆葦叢背着自己的背影，臉莫名其妙一紅，楚亦南頭不自然的偏向一方，長長的劉海掩住眼睛，吐字不清的囁喏，「我們就在城門前等她。」雖然聲音很輕，玄子墨還是聽到了，高興地狂點頭，「好——」「瞧你那傻樣，」楚亦南無語，笑罵道，心情不知不覺也輕鬆許多。夜晚的風微涼，跨越蘆葦荒原的秋風一陣一陣接連不斷的捲來，冷醒靠在角落裏的孩子。玄子墨揉了揉眼睛，靠在旁邊的孩子亦被風吹醒，不安的扭動着。見對方也睡得不安穩，玄子墨輕輕問道，「小南，你冷嗎？」夢中人迷迷糊糊的點頭，英挺的眉毛扭成麻繩。玄子墨呵口氣，手腳僵硬地慢慢脫下外衣，搭在旁邊人的身上。只著單一的孩子立刻冷的瑟瑟發抖，漂亮的臉上卻依舊帶着溫柔的笑，「小南，冷的話，再靠過來一點。」「恩……」楚亦南混混沌沌中應聲，本能的往身邊人溫暖的地方靠。玄子墨回抱住裹着自己外衣的孩子，瑟縮著挪了挪身子，緩緩閉眼。犬吠湮沒，萬籟俱靜，兩個孩子頭靠着頭躲在小巷角落，互相依靠着慢慢進入夢鄉。除了均勻的呼吸聲，巷子裏唯獨夜風孤寂的來回徘徊。————————荒蕪人煙的荒原，野草隨風匍匐，草浪一波接着一波搖蕩，如大海的波濤，紛紛湧向北方散落的蘆葦叢。清一色的哀青色中，一道紅異常耀眼，就像枯草中升起的一束火焰，正以驚人的速度奔向晨曦中的木蘭城。也許是因為吹簫的人已離開，即使我還死死抱着蔥油餅，狼群也沒有聞香而至。我趴在朱雀背後昏昏欲睡，風從耳邊呼嘯宛若搖籃曲。紅髮少年背着我逆風而行，腳步點地地正以驚人的速度奔跑，一頭紅色的發如上古重生地朱雀神鳥，帶着張揚的氣息席捲草浪。不論在現代還是古代，這該是個多麼惹人眼的男生啊，可惜——「大嬸，你倒是繼續唱啊，」少年邪笑着催促背後快睡着的人，威脅道，「不唱，我就不客氣了。」沒錯，聰明的你已經猜出朱雀口中的「不客氣」就是指打屁股。想不到，如此英氣逼人的男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肚雞腸，而且報復手段極度變態。思緒回到血月的那個晚上。對我兩次攪局的惡劣行為，朱雀依舊耿耿於懷，扛着我，一邊跑一邊陰森森的問道：「大嬸，你最討厭的事情是什麼？」疲憊的我眼都不眨的應道，「唱歌。」「這樣啊……」紅髮少年臉隱入陰影里，語氣更加陰森，「那大嬸你給我唱歌。」「恩？」我嗅到了不正常的氣息。朱雀故意將撫在我腰上的手下移幾寸，邪笑，「我沒有喊停就不準停哦，否則的話——」後面的威脅化作無數聲奸笑。我沉默一秒，好心提醒，「你會後悔的。」——最後的結果是，後悔的那個人是我！我完全低估了對方的忍受力以及惡趣味程度，對於我這連楚亦南都無法忍受的破嗓子，朱雀居然很受用，至始至終都邪笑聽着我音調不齊的奇奇怪怪的歌。朱雀背着我一路走走停停，除去中間間停三次吃東西，我已經斷斷續續唱了十個小時的歌，把我所能唱的兒歌老歌口水歌唱了幾十遍，這個傢伙居然還不依不饒。「大嬸？要我幫你唱嗎？」見我遲遲未回應，朱雀奸笑着抬手就作勢要打我屁股。重回思緒的我連連擺手，「別別別，我唱，我唱就是了。」「恩，」朱雀讚賞的點頭，「就唱那首青什麼原，沒喊停就一直要唱。」——這個變態！居然故意挑高難度的歌。「是，遵命，」我欲哭無淚，誰叫我惹著了不該惹的人呢？扯著破嗓子，我開始有氣無力的唱着韓紅《青藏高原》的高音部分，其間破音斷音無數。伴着難聽的歌聲，朝陽艱難的露出一點紅，努力攀爬千年古樸的城牆。遠方，一座閣層疊的檐角若隱若現，鍍上金光的黑瓦折射斑斕的色彩。一扇笨重的城門正一點一點的打開，灰色調的沉重后，漸漸擠出白光，房屋人家，窗柩樹梢一一展開圖畫。迎著初生的朝陽，一座古城宛若海市蜃般投入我的雙眼。這是血月後，趙國木蘭城迎來的第二個早晨。百姓沉浸在歌舞昇平中，以為歲歲平安，殊不知半年後，這座古城便再也見不到如此美麗的晨曦，它引以為傲的木蘭花將埋葬曾經繁華的年月。「呼——」勞累一宿的朱雀終於見到木蘭城，不禁鬆一口氣，微微偏頭，「大嬸，看到沒？前面就是木蘭城了。」「木蘭城？」我停住無力的歌聲，愣愣望着前方越來越近的城門，有些失神。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城市？古瓦舊磚，高檐長柱，整個城市都籠罩在灰色調的朦朧中，似遲暮的老人，默默訴說無人能懂的滄桑。而這種滄桑是現代高大廈所不能擁有的情愫。我抱緊懷裏的藍色布裹喃喃，目不轉睛的望着晨輝下的古城，心跳加快。「木蘭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