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山洞裏開釣

第二天是星期天，對釣魚興趣不大的我，原先是想呆在店車裏面好好複習這一周學過的天琴曲，但飛魚仔和阿海似乎已經看到跟大魚搏殺那種令人興奮的場面，他倆不斷慫恿父親明天去釣魚時務必要把我帶上，說是這種難得的機會，得讓孩子見識見識。

父親不置可否。

他問阿八：「要是九音也去，加上你共6個人，你那個竹筏能載得住嗎？」

「李主任，這你就放一百個心好了。我那竹筏共20根大空心竹子，每根有十幾米長，我另外還跟村裏的榨油坊租了4個空心大鐵桶，到時把鐵桶都綁在竹筏底下，不說6個人了，就算10個人也沒問題。」

阿八說到這裏，又頗為得意的說，：「我長年在左江上撈蛤蜊，也算半個艄公了，放心好了！」

「可是，人太多的話，拋竿不太方便吧？」父親還沒有打消顧慮，又轉身問飛魚仔。

父親他們玩的都是路亞釣法，這種釣法需要不斷的拋竿，收線，又拋竿，又收線，不斷重複，故有人也把它稱作「水上高爾夫」運動。

倘若人太多，在空間不是很大的竹筏上這麼頻繁拋竿，萬一假餌上的魚鈎鈎到人那就麻煩了。

「你以為是在大海作釣，可以拼着老命拋竿啊？我們這是到山洞裏釣魚，你力氣再好，拋竿水平再高，也不能隨意發揮呀！你想想，一個山洞，它能有多高？有多寬？所以這個你放心，我們到了作釣水域后，人就站在竹筏上面，輕輕往面前水面拋竿，把魚餌拋入水中，就像筏釣就行了。」

所謂筏釣，也就是在水面上做一個能移動的巨大的筏子，又在筏上再蓋房子，在房子中間開幾口子，把魚餌從口子放入水中。

這是近年來新興的一種很休閑的釣法，這種釣法之所以如雨後春筍般蓬勃發展，主要是它迎合了一些釣魚人追求的休閑隨意。

你想想，筏子上面的房子裏面有床鋪，有吃有喝，釣魚人可以在裏面邊聊天喝茶吃飯，邊釣魚，真正是一個休閑的玩法。

當然這種筏釣，之所以這麼火熱，還有一個原因，這就是個別浪漫的釣友，借筏釣之名，行尋花問柳之實。他們往往約上一兩個異性朋友，跑到筏上的屋子裏，日夜在水上釣魚。這種釣魚法，恐怕最主要的還是釣美人魚。

父親再也沒言語。

「怎麼樣，九音？明天跟我們去看看吧！說不定你也能親手釣到一條百十來斤的大魚，那樣的話，肯定能激發你寫作文的靈感，你想想，你回到廣東，哪還有機會釣到百十斤的大魚呀？

最後，我架不住他們的慫恿，決定明天跟他們一起去見識見識。

出發前，阿八雇屯裏一部手扶拖拉機把竹筏拉到初一山邊。

晴空萬里，赤日炎炎，蟬聲此起彼伏。周圍青山綠樹，倒影在塘里，水面平靜如鏡。

釣師飛魚仔說，這種天氣，魚們肯定也躲到山洞裏去了。

原來，魚也像人一樣，它們也需要找一個舒適的地方覓食或休息。

我們在斷欲河邊登上了阿八準備好的竹筏。阿八拿着一條竹竿，熟練的撐著竹筏，竹筏貼著平靜的水面，劃出兩道扇形波紋線，稍無聲息駛向山腳下的山洞，

來到山洞入口，只覺陰風撲面。我們一路上汗水淋漓，到了洞口，就似乎突然進了冰窟窿，只覺冷颼颼的。

入了山洞，繼續往裏里駛去。剛開始，山洞兩邊樹木覆蓋，石頭上苔蘚斑斑，洞口時大時小，頭頂上有高有矮，水面平靜，似乎水流不大。偶爾見清澈的水中有小魚在竹筏後面的水波中追逐。

山洞並不是很黑暗，山洞的頂上不時有亮光漏下來，偶爾還有一些樹葉飄下來。

我仰起頭，順着亮光往上看，看到岩縫中有許多燕子用泥巴做的象馬蜂窩一樣的巢，還有幾個八哥鳥的巢，八哥鳥長年在這裏做巢生衍繁殖，石頭上留上斑斑駁駁的白色的糞印。偶爾還聽到上面的樹叢中有「吱吱喳喳」的鳥叫聲。

竹筏又往前走了大概50米，突然來到一個豁然開朗的地方。整個山洞就像一個籃球場這麼大，頭頂有幾束亮光漏下來，不時有什麼東西從上面跌落下來，砸到水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正當竹筏悄然向前駛進時，飛魚仔突然用手往前一指，說：「你們看，那是什麼？」

大家循着飛魚仔的手指往前看，在前面大約20米的地方，剛好從頂上有亮光漏下來。

我們看到平靜的水面上有很多動物的頭部不時竄出水面，並且在猛然竄出水平時，會發出很清脆的響聲，那響聲就好像小孩咂嘴發出的「啪啪」響。

「是蛇還是老鼠？」父親有點驚駭。

飛魚仔畢竟是釣師，他稍微一看就馬上反應過來，他興奮的說：「大翹嘴，兄弟們，趕緊抄傢伙！」

聽他這麼一說，大家定睛細看，果然是一大群翹嘴魚在那裏瘋狂撲殺小魚。

原來，上面亮光處有一叢榕樹，榕樹上結了很多小果子，這些小果子熟透后如黑色的小球，在風中不時跌落到水面，引起一大群小白條撲食，而大群的小白條在水面爭食榕樹果子，又招來一大群翹嘴對它們瘋狂的捕殺。

翹嘴遊動迅速，如離弦之箭，平時游弋於水域上層，覓食以視覺為主，但嗅覺也很靈，嘴大貪食，不顧死活地見餌就搶。

翹嘴魚之所以叫翹嘴，主要是他的嘴往上翹。

據說因為它嘴翹的緣故，它很難吃到落在地面上的餌料，而他最擅長的事就是撲食水面的獵物。

「用什麼餌？」韋小棠問飛魚仔，飛魚仔早就揚起竿，雙手輕輕往前一拋，假餌剛好落在魚群中，假餌剛一落到水面，就發「嘩啦」一巨響，頓時便看到飛魚仔手的魚竿彎成了弓狀，魚輪里的線「吱吱」的出線，就餌的大魚瘋狂向深水逃竄。

大家見狀，趕緊拿起魚竿，飛魚仔邊拼着命拉竿收線，邊氣喘吁吁說：「用什麼餌都行！它們餓急了，不管什麼餌，就算是一塊石頭，它們也要咬一口的。」

飛魚仔雖然在緊張地控魚，但大家人手一竿，各自為戰，沒有人騰出手來幫他。

大家紛紛拿起魚竿，有的用亮片，有的用米諾，有的用鐵板，站起來就紛紛往魚群中拋，只要假餌一落水，就被大魚瘋狂搶食。緊握著魚竿的手就頓時感到猛烈的一個頓口，接着是大物逃竄掙扎，拉着魚線，綁在竿上的魚輪出線就發出「吱吱吱」響聲，大家馬上就亢奮起來。

我不會釣魚，我坐的竹筏中間的一個椅子上，看大家跟大魚搏殺，我專門負責用控魚器把大家解下來的魚投入到掛在竹筏邊的魚護中。

不一會兒，每人都狂拉幾條米級大物上來，全都被我投進的魚護中。

我把它們投入魚護時，我是用控魚器夾着大魚的嘴唇。我看着一條條一米多長的翹嘴魚睜著驚駭的雙眼，張著大嘴氣喘吁吁，似乎在罵我們說：「狗日的，千百年來，都從沒人進來這麼折騰我們，你們到底是從哪處來的？憑什麼要獵殺我們？」

我只笑它們死到臨頭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這麼大的魚，今晚魚肉做魚生片！魚頭燉酸筍，魚骨做椒鹽......。」阿八一高興起來，順便就把今晚的菜譜也安排好了。

大夥正高興時，突然只聽到「砰——」一聲響，飛魚仔在跟一條大魚搏殺時，他的魚線和魚竿全斷了。

他氣得捶胸頓足，這個關鍵時候又得換線換竿，確實斷的不是時候啊！

他趕緊換上一枝海釣抽鐵板用的船釣竿，這是美國貨，據說是用防彈纖維做的，又換上卸力達10公斤的鼓輪。

「幾號線的？」阿海有點不放心，問道。

「幾號的我忘了，不過是海釣用的線，上回在南沙群島油田拉上過百十來斤的金槍魚。」按他這個設備，百十來斤的大魚直拉上岸都沒問題。

在用什麼餌上，他隨手拿起一個本來是用來海釣抽鐵板用的一個約120克魚形鐵板，這鐵板上下兩頭各綁有一個海釣用堅固無比的三本鈎。

他揚起竿，往前輕輕一拋，鐵板落水后，在水中翻筋斗般翻轉，發出閃閃亮光，約摸沉入三米左右，即見一黑乎乎的大魚從水底猛撲上來，頓時傳來一陣劇烈的頓口，把他緊握魚竿的雙手的虎口都震得疼痛，魚竿差點就跌落水中。

「中大魚！」他大聲一呼，使勁拉竿。

魚竿立馬彎得像一把弓，他整個人也拚命往後傾斜，以便把整個身體的體重都用在拉竿上面。

但他卻絲毫拉不動。

「......你是不是掛了地球啊？」韋小棠見他拉不動，就嘲笑道。

釣魚人說的「掛地球」，就是魚鈎鈎到了水底的樹木或石頭，怎麼拉都拉不動，最後只得剪斷魚線了。

「掛你個大爺！」玩路亞人都知道，只要是中了魚，就算它一時躲在石縫裏拉不動，也能感覺到魚鈎是否鈎住魚，因為魚只要在鈎上，魚掙扎的信號就會經由魚線和魚竿傳遞到釣魚人手上。

飛魚仔話音剛落，鼓輪「吱吱」出線直響，他艱難的搖著鼓輪收線，水底的大魚就拚命掙脫，由於大魚力氣過大，每收幾圈線，大魚又猛的扯出很多線！

就這樣一收一拉之間，鼓輪很快就摩察變熱發燙，再不降溫，鼓輪就會變形甚至爆裂。

「九音，幫忙倒水到我的鼓輪上面，趕緊給它降降溫！」我聽后趕緊拿起半瓶礦泉水，水一倒到吱吱響的鼓輪上，便冒出吱吱白煙。

這時候，每個人都中了大魚，只是飛魚仔的那條更大，力氣更大。

水中的大魚們左右上下逃竄，很快他們幾個人的魚線就全部纏在一起了，這種情況就往往容易造成線斷跑魚。

由於五個人的魚線纏在一起，水中的五條大魚似乎約定一樣，突然同時向一個方向發力。阿八發覺后趕緊用竹桿插入水底，用整個身子壓在竹桿上，試圖控制住竹筏不讓魚們拉走，阿八因為太用力，脖子上條條青筋直爆，就好象他正在跟大魚們做撥河比賽似的。

可是，魚們一起發力，竹筏就團團打轉，阿八壓根就控制不了方向。

很快，竹筏失去了控制點，被大魚們拚命拉走，箭一般飛向前方黑暗之處。

阿八邊頂着竿，邊罵道：「狗日的，下回我弄個大錨來拋錨后再收拾你們！」話音剛落，只聽「轟隆」一聲巨響。

大家嚇了一跳，原來，竹筏猛然撞到正前方的一塊巨石，竹筏底下有兩個空鐵桶被划斷了綁繩，從水裏「咕嚕」「咕嚕」浮了上來。

「九音，用剪刀給大家，快點剪線！快點剪線！」父親見狀，趕緊叫大家剪斷魚線放魚。大家心有不甘，但失去兩個空油桶后，竹筏受力不均，開始有點頃斜了。

若是再跟魚們搏鬥下去，弄不好就會竹筏散架，我們生命難保。

「狗日的，折騰了這麼久，搞壞了我竹筏，結果居然沒讓我看見它的身影！」飛魚仔剪斷魚線后，憤憤地罵道。

「阿八，你這竹筏，你也不搞結實一點？」大家又回過頭紛紛指責阿八了。

阿八正彎腰用竹桿搭在水面上的一個鐵桶，慢慢把它勾到面前。

雖然竹筏被魚拉到了暗處，大家剪斷魚線放跑魚后，竹筏就不在移動。這時候我們的眼睛已適應了周圍的暗光，藉著遠處從洞頂上漏下來的白光，我們這才發現，我們已經來到了一個狹小的入口，而入口兩邊是巨石聳立，就象一扇大門，

大門左右兩邊凹凸不平崖石上密密麻麻的畫有若干個褐色的符號，每個符號線條粗獷有力。

畫像以人像居多，有的雙臂曲舉，有的雙手前推，人的兩腳半蹲，有的雙手向上平開，有的雙足彎曲叉開。

大家不禁駭然。

我睜大眼晴看着大門邊一個頭插雉尾，手執匕首，身掛腰刀，兩臂彎肘上舉，半下蹲成騎馬式的蛙形人身，說：「這個首領負責鎮守大門，他警告世人，不要進入水洞......」

「小孩子不要亂說！」飛魚仔趕緊打斷我的話，他顯然擔心，我這樣說會影響大家的情緒。

「竹筏快散架了，我們還是鳴金收兵，阿八回去弄好竹筏，我們換上更好釣魚裝備，明天再戰！」父親提議道。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大家雖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同意父親的建議了。

晚上，父親告訴我有關水洞裏的那些符號。父親說，那是岩崖壁畫，壯語叫做「芭萊」，漢語就是「花山」的意思。

據說是壯族人的祖先布洛陀的形象。

布洛陀是壯族先民口頭文學中的神話人物，是創世神，始祖神和道德神，其功績主要是開創天地、創造萬物、安排秩序、制定倫理等。

父親還告訴我，這種壁畫主要分佈在桂西左江流域的寧明、龍州、崇左等壯族聚居的地區。

「古人怎麼爬上去畫的？是什麼時候畫上去？又是什麼人畫的？畫的內容又是什麼？至今無人知曉。」父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