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白山老矣

「白白便宜了他們？」

秦君駟冷笑道：「這送出去的東西，寡人是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的。所出之財物，不過是暫存在他們那裏而已，只待時機成熟，寡人便可一戰而下之！」

聞言，嬴虔與嬴疾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對視一眼。

他們都是聰明人，很快就意識到秦君駟想幹嘛了。

在秦國的邊境重鎮綿諸會盟羌氐幾百個部落的酋長，顯而易見的，秦君駟是想將他們一網打盡，然後再一舉發兵，攻克南方的一眾戎狄部落！

真是夠狠的。

而且一點道義都不講！

「疾弟，如何遊說，就要看你們的辯才了。騙也好，威脅也好，寡人的要求是西南的羌氐部落酋長，將在三個月後，全都會於綿諸，違者，將遭到秦國與其餘羌氐部落的聯合打擊。」

「唯！」

這時，嬴虔又頗為困惑的道：「君上，那你打算如何對付北面的義渠人、烏氏人和朐衍人？這三個並非鬆散的部落，而是以國家形式的部落聯盟，想要這樣分化瓦解，可不容易。」

秦君駟淡淡的道：「寡人曉得。不過，現在義渠人必不敢南下牧馬，寡人諒義渠拔都也沒有這個膽子！至於烏氏與朐衍，烏氏離我秦國較近，而朐衍離我秦國較遠，故而寡人慾近交遠攻，先滅朐衍，再伐烏氏。」

「先滅朐衍，再伐烏氏？」

「不錯。」

秦君駟點了點頭道：「烏氏宗室之先祖，為祝融一系，同出黃帝之後裔也。也算是跟我秦國沾親帶故的，寡人當遣使前往烏氏戎國，與之聯姻，締結盟約，相約共伐朐衍。義渠人那邊，也要爭取一下。」

「君上英明！」

……

老白山住在郿縣，是郿縣人。

秦君駟並不了解這個老將軍，只不過此人是公伯嬴虔舉薦的，應該可堪一用。

為了保險起見，更為了收買人心，秦君駟決定前往郿縣探望老白山。

郿縣，白氏一族，可想而知白山肯定是跟後來的「殺神」白起沾親帶故的，至少是族人。

郿縣最為出名的，就是孟西白三大老世族。

孟西白三族，就是秦國本土老世族勢力的代表！

這「孟西白」是秦穆公成就霸業的三個名將：孟視明、西乞術、白乙丙。

這三將浴血同心情誼篤厚，秦穆公之後，三族後裔總是比鄰而居，兩百多年下來，竟漸漸佔據了大半個郿縣！

三族都是勤耕善戰的大族，歷來是貴族布衣之鄉，秦國騎士的淵藪。

秦人戰時大喊「赳赳老秦」，就是指老秦人！

老秦人的意思是指血統比較純正的養馬時期的秦人的後代，之所以會叫老秦是因為秦國尚武，國土一處在擴張之中，老秦原本是秦國原本土地上的人一種自稱。

說白了，秦國的老世族勢力就是秦國的根基，也是老秦人的根本！

戰國時代郿縣號稱「秦國第一縣」，當真是威名赫赫。

說到根本，無非是因為郿縣是老秦部孟明視族的聚集縣，使秦國最大的兵源地。

但更重要的還是因了郿縣有「孟西白」三大部族！

相傳孟明視是春秋時期虞國人，姓百里，名視，字孟明，是百里奚的兒子。秦穆公的主要將領。

商鞅變法之後，廢除隸農井田，舉國民眾皆成「國人」，孟西白三族的騎士特權與優先論功特權一朝消失，便成了與國人同等耕戰的老秦人。

這時候，孟族與西乞族因不善農耕而漸漸衰落，白氏部族農戰皆精，便漸漸地成了郿縣第一大族。

商鞅的變法確實給老世族判了死刑！

變法之後，秦國全面開始接納諸國人才，可以說是開放移民，在民間編製攻擊領地的他國百姓。公室也開始與各國貴族通婚，制度文化上也全面效仿中原。

可以說，變法等於間接斷了老世族的利益鏈，本來一脈相承的利益、地盤、權力將不復存在。

比如，在歷史上的惠文王之後，連秦國當權者宣太后和魏冉都已經不是秦人了。

還有，秦始皇本人，身世也存在着撲朔迷離的謠言，甚至有人懷疑他並不姓贏！

可以說，秦國雖強大，但這強大和真正的老秦人已經關係不大，只有虛名而無實權。

這樣的秦國，雖然打着秦的國號，統一了六國，但離春秋時期，變法之前那個地道的，與西戎接壤，民風剽悍的「赳赳老秦」已經判若天地！

大概也因為秦國根源文化的喪失和秦國根基統治者的失勢，秦統一天下后再無後繼之力，統治者沒有了凝聚力，士民沒了進取心，法度也不適用於治世。

可以說，秦滅六國的同時，秦自己也變成了六國的一部分。

在嬴虔的陪同下，秦君駟來到了老白山居住的地方。

「君上！」

老白山一見到秦君駟，便連忙拜道：「草民白山，參見君上！」

「老將軍不必多禮。」

秦君駟客客氣氣的將老白山攙扶起來。

見到秦君駟的時候，老白山正在射箭。雖已經年過五旬，兩鬢斑白，但老白山的體格仍舊是十分健壯，一身的腱子肉，沒有多少的贅肉，精氣神也是很足的。

秦君駟笑吟吟的道：「看到老將軍這麼精神，寡人便放心。」

言罷，秦君駟又瞟了一眼身後的嬴虔，懷疑是不是後者將這事兒早就告訴了老白山，讓他做做樣子。

「君上，請裏面坐。」

老白山將秦君駟與嬴虔請到裏屋坐下，沏了茶，又幽幽地嘆了口氣，說道：「君上大駕光臨，草民有失遠迎，真是罪過，罪過啊。」

「老將軍言重了。」

秦君駟擺了擺手道：「寡人來探望老將軍，是應該的。老將軍歸隱田園多年，沒成想這戰陣之道，還未曾落下，真是難得，難得啊。」

「君上謬讚了。草民乃是習武之人，雖不再馳騁於沙場之上，但習武終究是能強身健體的啊。」

「老將軍為我大秦征戰沙場二十多年，一朝歸隱，實在讓人不勝唏噓。」秦君駟嘆氣道：「寡人即位不久，卻也感懷我大秦歷代先君之志向，弔死問孤，撫慰老卒，當是寡人應盡之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