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邪功佛法

就在端木綰和葉靈對話之際，徐暮風和仲孫無忌的爭鬥已進入了最後關頭。此時籠罩在仲孫無忌身邊的青氣除了已變得極為慘淡，看上去有一種陰森之氣，更不時有部分青氣化成各種人臉形狀飄散而出，轉眼消逝在虛空中。看在莊家寒眼中，知道這是陰晦靈氣運轉到極致，已然漸漸不支的跡象。但是他卻只能幹着急，因為只要他稍微有一點想要運轉靈氣的跡象，沐華黎那如有實質的目光就會刷的轉過來，看似無意，卻足以讓他不敢做出進一步舉動。本已停止攻勢的旋冰靈氣突然如螺旋般旋轉起來，猝不及防下，部署在其周圍的陰晦靈氣瞬間被衝散大半，旋冰靈氣一下子從仲孫無忌的右臂曲澤穴猛衝到天泉穴附近才堪堪被匆忙調集過來的陰晦靈氣擋住。無意中眼光一掃，看到徐暮風自信中略帶譏誚的面容，饒是仲孫無忌心志大有進步，也忍不住一陣氣苦。不過這也難怪，想他付出如此代價，也才只是練到聚靈後期，原以為可以輕易殺了徐暮風出氣，卻發現徐暮風的修為比起他來只高必低，換了任何人恐怕都不會一笑處之。想到這裏，仲孫無忌只覺滿腔的怨氣無處發泄，胸膛像要被撐爆了一般難受。陰晦靈氣本就是吸收天底下諸如嫉妒、憤怒、痛苦、怨恨等一切負面情緒所成，此時感受到仲孫無忌體內四處充溢的怨氣，陰晦靈氣也隨之增強不少，但仍僅能堪堪和旋冰靈氣相持住而已。如果這種狀況在持續下去，仲孫無忌右臂天泉穴以下將被旋冰靈氣徹底侵蝕而變成一根冰柱。就在此時，原本穩居上風的徐暮風突然感受原本純凈無比的旋冰靈氣出現了一點點的污漬。內視之下可以看見，進入仲孫無忌體內的旋冰靈氣呈現出如夢如幻的神秘藍色，但在一片藍色海洋中卻突然出現了幾個不和諧的暗黃色斑點，且迅速增多並慢慢擴大，如果置之不理毫無疑問將慢慢連成一片。同時，被暗黃色覆蓋的旋冰靈氣開始變得不受控制起來，甚至慢慢融入到前方陰晦靈氣之中，變成後者的一部分。「暗蝕！」——《地藏心經》第三層心法才可修鍊的道法，也是陰晦靈氣特有的道法，可將其他各種靈氣逐漸侵蝕變成陰晦靈氣，聽起來相當牛逼。但實際上，這種道法卻有兩大先天缺陷：第一，「暗蝕」只有在直接接觸對方體內靈氣的時候才可以發揮作用，但實際上修士對戰都是隔着老遠互相丟道術，哪會有人沒事直接用最原始的靈氣互拼，所以這一看似威力無窮的道法竟是少有用武之地！第二，除非修鍊到宗師境界，否則使用「暗蝕」將對自身靈脈造成嚴重損傷，降低靈脈的純凈度，對今後吸收天地靈氣極為不利。第三，用「暗蝕」轉化而來的陰晦靈氣只能在修士體內短時間停留，無法真正化為修士的修為。所以，事實上，從古到今都很少有人使用過「暗蝕」！而對仲孫無忌而言，上述第一個缺陷今天偏偏不是缺陷，正適合兩人現在的爭鬥情況；第二個缺陷也不是大問題，只要不是頻繁使用，靈脈的純凈度稍微下降一點也無所謂；而第三個缺陷就更不是仲孫無忌現在所操心的了，他的目的本來就只是擊敗徐暮風，而不是要提升修為。對仲孫無忌而言，真正要命的是，他連《地藏心經》第一層都還沒有修鍊圓滿，卻越級使用第三層的道術，除了僅能發揮出「暗蝕」十分之一的威力不說，對自身所帶來的負擔和傷害更是堪稱恐怖，可以說稍有不慎就是靈脈俱毀的下場。但這個時候，在仲孫無忌心中除了擊敗眼前之人外再無他事！雖然這半年來他已成熟了很多，心志也變得更加堅強，換了半年前他絕不會小心翼翼的借握手之際試探徐暮風，而多半會直接用道術攻擊。但即使如此，在發現徐暮風的修為居然達到聚靈巔峰期后，心中已充滿了怨恨、憤懣等等負面情緒，再加上為了修鍊陰晦靈氣而長期壓制的殺意被帶動，整個人已幾乎陷入一種癲狂和偏執中，如果不是現在他全身上下青氣籠罩，出現在徐暮風眼前的就會是一張徹底扭曲的面龐和充血漲紅的雙眼。「啊！——」仲孫無忌狂吼一聲，「暗蝕」的速度再次加快，青氣籠罩中，一張張充滿恐懼、痛苦、恨意的臉龐不斷浮現，正是半年來被仲孫無忌殺死在劍閣苦力營中的苦力。天地間陰風怒號，更有一股腐臭之氣充溢期間，青氣所化的臉龐不斷發出陣陣痛苦的尖嘯聲，除了沐華黎、吳元和葉靈三人修為高深外，其餘眾人皆感到心中莫名煩躁，一時間都是眉頭大皺，而商隊中一些沒有任何靈氣修為的護衛更是覺得心中殺意大起。站在商隊最末位的護衛張猛本是漢國一偏遠小鎮的獵戶，四年前一次帶着妻兒前往另一個城鎮探親的路途中遭遇強盜襲擊，一對不滿三歲的雙胞胎被殺，妻子在眼皮底下被**至死。正當那群強盜準備殺了他時，仲孫家商隊恰巧經過，一番惡戰後強盜大敗，但強盜首領卻拚死殺出一條血路逃了出去。從此之後，仗着常年打獵練出的身手，張猛成了仲孫家商隊中的一名護衛，但妻辱子死的大仇卻一日不曾淡忘。張猛所站之處本在商隊最末尾，但這時在仲孫無忌拚死發動「暗蝕」之下，青氣已慢慢覆蓋到張猛身前，很快其全身就陷入青氣籠罩之中。剎那間，張猛只覺一陣烈火湧進身體，全身血液瞬間被點沸，整個人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眼前視線模糊只餘一片青色，而就在這片青色當中卻漸漸浮現出妻子那不算漂亮但無比溫柔的臉龐和兩個兒子歡快的笑容。恍惚當中，僅有的一線清明不斷提醒自己這是出現了幻覺，拼盡最大的意志力，張猛死死地側開腦袋不去看向前方，但這一轉眼，卻發現一張遍佈刀疤的猙獰笑臉猛地出現在眼前，不是那強盜首領還能是誰！「啊！」在場眾人突然聽到一聲慘烈之極的嚎叫，即使是身處戰團中的徐暮風也被這無比絕望又無比憤怒的野獸之吼嚇了一跳。除徐暮風和仲孫無忌之外，其他人皆轉身望向商隊末尾，卻見一片青氣中閃過道道血光，之後便是兩聲慘叫，伴隨着刀刃入體的聲音。如沐華黎等修為較高之人更是清楚看到，一身穿灰衣做護衛打扮的中年人正手持彎刀，如風模板對身邊之人一陣狂砍濫殺，短短數息時間已有三人中刀身亡。而其他護衛本來就受青氣影響變得殺意大增，這時在受到鮮血和慘叫聲刺激，即使沒有如張猛一般的慘痛往事，這時卻也已殺意如狂，紛紛怒吼連聲，抽刀加入戰團，也部分你我，就這麼向最近之人瘋砍而去。一時間，場上血肉橫飛、慘叫連連，竟比徐暮風和仲孫無忌之間的比斗慘烈了無數倍。端木綰在葉靈的保護之下，倒是絲毫未受青氣影響，但這時見如此慘狀卻也心中不忍，有心讓葉靈出手制止眾人卻又擔心如此一來不免有暴露實力的危險，心中左右為難。葉靈看出端木綰心事，道：「綰兒不用擔心，我不出手，自然有人會出手，看那叫沐華黎之人也不是等閑之輩，雖算不得高手，但制止眼前這點亂局還是綽綽有餘。」端木綰對自己這位「靈姨」的判斷一向信任，見她如此篤定就也放下心事，仍把注意力放回徐暮風身上。不料，這次葉靈卻只說對了一半，她不出手確實還有人出手，但那出手之人卻不是沐華黎。話說在仲孫無忌拼出小命越級使用「暗蝕」后，場上青氣大盛，場上除沐華黎、吳元和葉靈三人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到影響，張旭也不例外。但他畢竟出身佛門聖地——無非寺，又是寺中嫡傳弟子，修行的乃是最純正的佛門無上神功《大須彌琉璃訣》，這門心法不像徐暮風的《雲水訣》等絕大多數道法一般有明確的分層，有人練一輩子也只能練到先天期，有人卻能將其修鍊至宗師境界，乃天下間至陽道法之一，正是陰晦靈氣這類靈氣的天生剋星。雖然張旭年紀尚輕、修為尚淺，這門神功就算距離小成也還有十萬八千里。但他心性單純、資質又是極高，所打下的底子卻已是純正、堅固無比，初時受到青氣影響還有些心浮氣躁，但只是微微運轉靈氣便恢復了神智清明，浮躁之氣一掃而空。「哼！邪魔外道！」解決了自身問題后，張旭更不停留，大須彌琉璃訣運轉之下，渾身金光大盛，瞬間將身周青氣逼退到五尺之外，金光閃閃下雖只是一張年輕面孔，在這一刻卻也顯得寶相莊嚴。葉靈輕「咦」一聲，只聽張旭雙手合什置於胸前，吐氣開聲大喝一聲：「清！」下一刻，一道淡淡金光已張旭為中心，成漣漪狀飛速向四面擴散開去。被金光波及之人先是動作猛地一滯，刀舉到半空就再也看不下去；接着面上皆露出一陣迷惘掙扎之色，再接着卻是恍然大悟般清醒過來，看清眼前形勢后就是一陣陣比剛才更加驚恐萬狀的吼叫聲，想起自己剛剛親手殺死了朋友、親人，眾人皆是失聲痛哭，更有不少人看着身邊散落一地的殘肢斷臂立刻忍不住狂嘔起來。尤其是最先動手的張猛，此時左臂已被砍斷，身上、臉上滿是鮮血，直如殺神一般，只一雙眼睛中卻無半點殺氣，有的只是無盡的痛苦和迷惘，組合在一起詭異無比。張旭暗嘆一聲，身形一動就到了張猛身邊，右手伸出抵住張猛后心，一道平和溫暖的佛門靈氣注入張猛體內，後者立刻感覺渾身如置身溫泉中一般說不出的舒服寫意，只是心中的痛苦卻不曾減少半分。而張旭雖被他師父恆光大師看做深具慧根，但畢竟年輕，一時也想不出該說些什麼才能讓張猛走出心魔。心中一動，卻是念起了《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願我來世，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自身光明熾然照耀無量無盡無邊世界，以三十二大丈夫相，八十隨形莊嚴其身；令一切有情如我無異』。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凈無瑕穢；光明廣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網莊嚴過於日月；幽冥眾生，悉蒙開曉，隨意所趣，作諸事業……」念著念著，聲音中卻是帶上了佛門獅子吼神功，一時間劍閣城外皆是年經聲不絕於耳，甚至遠在劍閣城樓上巡邏的兵士也聽見經聲隱隱。隨着念經聲響起，場上眾護衛漸漸止住悲哭、嘔吐，路邊早就躲得遠遠的其他過往商旅本已被這場莫名殺戮駭得雙股粘粘，這時也不知不覺的心緒平靜下來。經聲中，張猛響起四年前的慘事，再看看剛剛被自己殺掉的眾人，一時間只覺人生無常，即使自己今天真得手刃仇人又是如何？而自己今天胡亂殺人，這些枉死之人的親人又當如何？想着想着，眼中痛苦之色漸漸淡去，迷惘之色卻不斷加重，顯是心中正在天人交戰。張旭見狀，知其心中心魔已破，此時心中所不斷思索的不過是佛家所謂「悟」，如能悟透則可看破紅塵、頓悟世事，雖然不太可能成為修仙高人，卻大可成為凡間一位高僧。若悟不透，也不過是重新做回正常人而已，卻再不會受心魔所困，乃至心智失常。不過，這個「悟」的過程，他卻是完全幫不上忙了，當下慢慢收住念經之聲，又回到沐華黎等人所在處。「好一個小和尚！」「上一個旭子！」葉靈和沐華黎不約而同在心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