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山海之意（八）

但冷無鋒根本沒準備那玩意。

當眼前景象變得清晰時，冷無鋒發現自己站在一叢草中，面前是碎裂的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字。

致敬賽洛河畔的每一個人。

死完了致敬還有用嗎？冷無鋒眼前彈出一塊淡藍色透明光幕，上面顯示著自己兩架機甲的狀況，以及是否提取的字樣。

周圍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所以冷無鋒沒有提取機甲，直到五分鐘后，耳邊才響起電子提示音。

「三十秒倒計時后將正式進入戰場，降落地點隨機，請機甲師提前做好準備。」

於是冷無鋒把【灰燼】取出來，自己鑽進駕駛艙，稍微試調。

「五、四、三、二、一，機甲師正式進入賽場。」

話音剛落，【灰燼】突然出現在廢墟之間，這裏光禿禿的一片全站着各式各樣的機甲，遠處也能看見高達三四十米的巨型重裝機甲聳立在四面八方，彷彿撐天鐵柱。

周圍的機甲像炸開鍋的水，呲呲外濺，瘋狂往遠離冷無鋒的方向逃，公共頻道鬼哭狼嚎。

「誰他娘的這麼缺德！」

「自殺機甲來了，這犢子要拖着我們下水，大家快跑啊！」

「臭不要臉的人形炸彈！」

「艹！【灰燼】的射程太遠了，根本來不及啊！！！」

「……」

銀灰色毫不起眼的瘦長機甲周圍瞬間清空，跑得比巨型機甲腳底下還快！

「快往巨型那裏跑！他們裝甲厚實肯定能擋住！」

「對對對！巨型……」

「快啊！快……」

於是大片機甲一窩蜂地往那唯一一座巨型機甲前鑽。

「……」

冷無鋒想笑，他往機甲上全刻了銳金符，誰也逃不掉。

銀灰色銳利的身影刺破長空，爆炸之前他像享受一下這種大玩具屠戮的快感。

就像一隻銀隼在追擊大群游雀，每一個被他追上的目標都會崩分離析，濺射出大片零件，嚇得前面的機甲如同喪家之犬般狂奔。

【灰燼】尖銳鋒利的四肢還可以適度變形，能輕易切開每一具機甲的裝甲，破開它們的防禦模塊，並能阻擋百分之九十左右的散射流彈。

加上冷無鋒的巔峰步率同調，一旦被追上個尾巴，周圍三十米內的機甲全都會爆。

一時間無論誰看見這架銀隼都避之不及。

當然也有被追上自知逃不掉的，反過身圍攻冷無鋒，干爆七八台反攻的機甲后，【灰燼】也被卸掉了一條臂膀，周圍正逃竄的機甲們似是看見了希望，但隨即就看見【灰燼】刀片般散落的部件同時飛了回來，組裝成一隻完好無損的胳膊。

機甲們逃得更快了。

天知道為什麼【灰燼】經過改裝還能有這樣的流暢性，簡直喪心病狂！

冷無鋒從頭殺到尾從前殺到后，根本不在乎遠處山樑上架起來的量子炮，游兵散將殺得差不多了，他目光又瞄中那個四十米的重型機甲。

二十五米的【鎧山】已經夠笨重了，這玩意似乎是想離開自己的射程，但走了半天也沒離開多遠。

冷無鋒要是願意，兩秒之內就能趕上。

下一個剎那，他身影驟然出現在量子炮的山巔，架設好的零件猶如天女散花般飛了出去。

「好，他進入誘餌圈了。」有人在新建的頻道里發號施令。

「發射！」

嘭！！！巨大的能量束瞬間貫穿了整個山巔。

直到這時，瞞在鼓裏的大部分人才發現山樑另一頭山體被一座能量炮挖空了。

雖然只是能量炮，但摧毀【灰燼】也綽綽有餘。

能量炮的餘燼散過後，所有人都忍不住駐足觀望，緊接着公告頻道里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灰燼】沒有消失，它還在原地！

只是渾身上下都破破爛爛，銀灰色頗具高級感的機體也焦黑殘缺，不過仍舊剩下大半，被稱為死亡炸彈的軀殼幾乎無損，損傷只在四肢。

「快躲開！！！！！」反應最快的人發出歇斯底里的大吼。

【灰燼】以殘破的軀殼違背常人認知地瞬間出現在四十米高的巨型機甲前。

「狂歡吧，孩子們。神憐世人。」冷無鋒在公共頻道里嘲笑道。

下一個瞬間，賽洛河畔中央升騰起一堆龐大的蘑菇煙。

方圓百里如同被裝滿了緻密齒輪的絞肉機轉了三天三夜，光是掀起來的灰塵都用了整整一天才完全沉降下來，可見機甲大賽把虛擬場地做的足夠真實。

原本在天空中顯示參賽人數為31097人，現在只剩下2367人。

也就是說，絕大部分機甲都被投在場地中央，根本不是所謂的隨機投放。

只是這一下，被淘汰的A級便不計其數。

而早早離開戰場隱藏自己的機甲師里，還有少部分B級在。

如果不是只能剩下一百人，那麼這些人簡直如同一步登天。

機甲城。

虛擬觀賽場。

一個穿着黑色軍裝的模樣幹練的女人對着周圍一圈觀看比賽的軍裝男女們開口問道：「重生會的老鼠屎是怎麼混進來的？」

坐在周圍的人穿着的軍裝分兩個款式顏色，一方金色高貴精緻，另一方深藍克制簡約。

站起身回答問題的是藍色方一個男軍官，「所有參賽者身份都經過多重審核，身份有異的都被合理淘汰……但因為人力不足，篩查方面難免有疏漏，不過，我們不會推咎責任，並且將對剩下的機甲師進行嚴格篩查！」

黑軍裝的女人點點頭不再說話，藍軍官啪地行禮，然後坐下。

在黑軍裝女人兩側，分別坐了兩位黑軍裝的男人，不過他們都在翻閱自己手中的情報，並沒有說話。

「那被【灰燼】淘汰的人怎麼辦？」金色方有人起身問道。

「淘汰就淘汰，明明看見【灰燼】出現這麼久都不知道做出合理對策，死亡也是因為他們的愚蠢！難道你想死人復活嗎？」右邊的黑軍裝男人面無表情地說道，他眼睛始終盯着手裏的光幕，不曾抬起來。

「是！」帝國軍官同樣行禮，然後坐下。

……

聯邦某處隱蔽的機甲店。

謝風眼神獃滯地反覆觀看上層傳來的那一小段視頻。

裏面殘破的【灰燼】懸浮在巨型機甲【擎天】上方，公告頻道里響起冰冷殘忍的嘲弄聲。

「狂歡吧，孩子們。神憐世人。」

他幾乎能從【灰燼】蒼白的兩點光后看見冷無鋒漠然的眼睛。

這根本就不是個人！

哪兒來的瘋子啊……謝風頭疼地捂住臉，這下好了，沒人不知道重生會是個抱有滅世期許的組織。

雖然他們確有此意，但不是在一場虛擬大賽里表現出來，要是真正的比賽，那起碼還有那麼一點震懾的意義！

他就是故意的！

謝風打心眼裏覺得自己招進來一個性情暴虐的反骨仔，最關鍵的是，上層要求他負責這個瘋子！簡直沒法活了，謝風現在就想去見創世神靈。

……

……

冷無鋒穿着極為舒適的【無影】在廢墟里無聲無息地奔走。

但凡防禦模塊幾乎沒有的機甲都會盡量把艙座弄得舒服些，免得機甲師死了還很凄慘。

無論是跳躍，奔走，還是懸空低飛，速移，這具機甲都極為貼合冷無鋒的身形。

抬手打爆一個還未死透的機甲艙，冷無鋒看見裏面有白色的數據流一閃而逝。

如果是真實世界，應該是血液塗滿了整個駕駛艙，包括【無影】的手也會。

不過【無影】用的塗料擁有極強的疏水性，看似磨砂表面其實極為絲滑，就算是真的血液也沾不上去。

沒什麼意思，去找越見青打架了。

【無影】倏然消失在原地，一如本就沒有「出現」過。

一路上便走邊殺，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會衡量對手后才會選擇是否動手。

高高的天幕上兩千多人飛速降低，很快就變成了一千出頭。

冷無鋒幹掉一個隱藏在水潭裏的機甲，抬頭望向上空，即使他不殺對手，那數字也在飛快降低，是越見青在動手嗎？

倒是很少見他殺伐的樣子。

冷無鋒想到了越見青那招盛世銀蓮，那是他殺伐劍意的顯化，就憑「銀蓮」那股邪性的勁，這傢伙骨子裏就喜歡把人切成碎末。

只是總會偽裝得溫文爾雅，用來遮掩自己斯文之下的變態。

呵，虛偽。

想到這，冷無鋒搜查的動作更快了，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跟他打一架，最好能把他從機甲里扯出來打，拳拳到肉才過癮。

……

虛擬觀賽場。

所有人都盯着賽場里那個輕鬆鏟爆所有敵人的赤紅機甲。

「這種程度的發揮絕對達到S級了。」右邊的黑色軍裝男人發表定論。

「那麼機甲里是自然人還是AI？」中間的女軍官掃過所有人的臉，好像這樣就能尋找到一個回答。

「無法確認。」帝國軍官和聯邦軍官同時站起來一男一女，「長官，監察系統顯示，我們沒有許可權掃描54785的機甲。」

「沒有許可權？」左邊的黑色軍裝男人皺起眉頭，「你們裝載的公用許可權不是三級嗎？杜為，我不是賦予了你二級許可權？也不夠嗎？」

那個叫做杜為的聯邦軍官啪地行禮，然後道：「報告長官，二級許可權也無法突破！」

嘭！

右邊的男軍官猛地砸破了桌面，傳出的聲音表明他在現實世界裏也正好坐在桌面前。

「一級許可權也不行，他的訊息被鎖死了。等等，什麼時候出來個特級許可權？」

他這話一出口，其他軍官都忍不住相互對視，甚至小聲討論起來。

「肅靜！」女軍官臉色鐵青地呵斥道，事實上她剛剛嘗試也沒通過許可權檢測，那個赤色機甲里裝的是人是鬼無人知曉。

「是不是誰家的S級沒管好？」左邊的男軍官猜測道。

「不可能，目前所有已知S級都不可能脫離自己的機甲。」右邊的男軍官反駁他。

「那你又怎麼知道現在還不會呢？萬一這是第一個例子呢？」左邊的軍官冷笑道。

「那就徹查所有的S級，看看他們都在幹什麼。」中間的黑軍服女軍官下達指令。

「是。」負責相關資料收集整合的軍官們同時應道，並立即調出對六位S級的監控畫面。

空蕩蕩的銀白色地下室中，六具模樣各異的華麗機甲被固定在周圍的牆壁上，一動不動。

「將他們喚醒。」女軍官指揮道。

銀白色空間憑空亮起紅色指示燈，源源不斷的能源儲備被注入這些機甲體內。

如同被注入電源的普通電子設備，這些機甲的雙目緩緩亮了起來，有的猩紅、有的幽綠、有的紫緋、有的燦金……

「測試他們意識完整程度，有無分離跡象。」

伴隨着指揮聲，聯邦軍官和帝國軍官同時開始對幾人進行問話。

突然，一台眼芒銀白的機甲畫面發出咔咔的奇怪響聲，然後畫面開始閃爍，泛花。

緊接着其他機甲畫面也接二連三地響起這奇怪的機甲聲音，所有的畫面都開始變花。

觀賽室所有人都騰地站起身，整齊劃一好似商量過的。

就在這瞬間，啪地一下，所有的畫面都黑了。

徹徹底底陷入了黑暗。

負責監控傳輸的軍官手腳都在打哆嗦，他飛快地嘗試各種操作，無一成功。

這樣一直嘗試到了五分鐘，寂靜如死的五分鐘所有人的後背都被冷汗浸濕，除了沉重的呼吸聲無人敢動。

六具S級機甲一旦失去控制，重生會渴望的末日就會來臨，到時候有沒有神靈庇佑沒人知道，但一定有六個無法制裁的惡魔存在。

他們將把自己承受的一切都返還給整個世界，會拖着這個世界下地獄。

滴，監控器響起復甦的聲音，但負責監控的軍官沒有絲毫的輕鬆，反倒心情更加沉重忐忑。

畫面亮起，固定機甲手腳的二十四隻鐐銬被盡數掙脫，整個空間中一無所有，天花板上有個巨大的黑洞。

「啟動S級緊急制裁！立刻！」三位黑服軍官同時發出怒吼。

……

……

機甲大賽賽場。

虛擬賽洛河畔。

天空中的數字已經變成339，也就意味着再淘汰三分之一多一點人，剩下的機甲師都可以迎來輝煌的勝利。

到了這種程度，無論是哪個機甲師都必定有自己的一技之長，A級以下的機甲師都死絕了，存活的大多是A級頂階機甲師，初入A級的少得可憐，只有三五個幸運兒。

而整個凱德蘭星球，近萬名A級機甲師，卻只有六個S級存在。

不乏有A級機甲師無法做到真正的突破，只能去聯邦或者帝國考取准S級機甲師證，當初諾亞城的秦肖就想考的是這種證書。

擁有這個，就等於一腳踏進S級的門檻，未來出現新的S級必然會從准S級里挑選，而S級考核相當之嚴苛，對精神力的要求誇張到變態。

而現在，所有剩下的機甲師都覺得賽場里混進來兩個不要臉的S級。

一具鮮紅赤甲站在空地上，仔細看去會發現它不遠處還有一具半透明的淡灰色機甲，二者正在默默對視。

這一刻，所有人的腦子都興奮起來，恨不得衝到兩具機甲耳邊跟他們說打起來打起來，快特么的打啊！

然後兩具機甲同時一動，分別出現在外圍偷窺的兩具機甲身後，空中炸開兩道爆鳴。

這倆個無恥之徒聯手了。

所有人腦子都嗡地一下，或轉身逃竄或趴伏不動，堅信冷無鋒倆人找不着他們。

然後天空中的339嗖地變成了120。

當冷無鋒擊爆一個剛好撞到自己懷裏的倒霉蛋后，他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掉頭沖向越見青。

於是兩具機甲同時在半空相撞，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二人在飛快地交手，赤紅機甲雖稍顯笨拙一些，但總是未卜先知，及時攔住半透明機甲的攻勢。

而半透明機甲雖然進攻犀利尖銳，招招沖着要害而去，將赤紅機甲的裝甲模塊削得滿天亂飛，但它本事的防禦極其差勁，只半招失誤挨了赤紅一擊，它就瞬間飛了出去，機甲右臂破損，無法完全隱匿在空氣中了。

冷無鋒越來越想把這廝從機甲里拖出來打，雖然有可能打不過，畢竟他最喜歡的就是把自己修為遮遮掩掩，隱藏起來去坑人。

就是個坑貨。

兩具機甲再次對撞在一起，不少人覺得【無影】機甲的主人太過狂妄，拿一個刺客型去給近戰型正面肉搏，這不是智障這是什麼？

然後他們就看見【無影】在半空中消失一秒，然後赤紅機甲的腦袋就被連根拔起，密密麻麻的數據線竄起火星，機甲腦袋上深紅的光芒迅速消失。

但近乎數十米高的赤紅機甲並沒有半分延遲，直接和【無影】拉開距離。

看樣子這具機甲經過了非法改裝，腦袋拔掉了都不影響控制系統，偷偷摸摸觀戰的眾人同時想到。

半邊破損的【無影】機甲再度和無頭赤紅機甲打起來，速度又快又狠，完全是沖着拆機甲去的。

打到最後，【無影】的隱匿能力幾乎完全消失，機甲的靈敏度大跌，再也無法在空中劃出殘影，好幾次險些被赤紅一擊報廢。

而赤紅機甲也慘不忍睹，軀殼中間深深凹陷進入，一隻胳膊被卸掉，如果不是這機甲還在活動，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裏面的機甲師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