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戰 潰逃 淪陷 亡國奴
福名爸爸說的那個抗日名將是誰？是馮玉祥！南北知名的馮玉祥！
政府讓各村用牛馬大車支前。wenXuemi.Com傍中午的時候，爸爸趕着鐵瓦車，帶着老閨女，來到滄州城裏。地上水深三尺，老天爺還嫌不夠，大雨還哇哇地下。當兵的不值錢，國家不體恤，他們站在水裏擦槍備戰。馮玉祥蹲在道邊，手捧著士兵泡爛的雙腳，心如刀扎。
馮玉祥戟指怒罵：「蔣介石這個炕頭王！大雨一下兩個月，十萬大軍站在雨里保家衛國，流血拚命。管他要雙鞋，他推三阻四，愣說國家章程上沒這一條、這一款。」
馮玉祥對戰士說：「小子，別憋屈，別哭，有骨頭的，有人味的，上戰場打鬼子去！咱不為坐金鑾寶殿的天爺們，咱為了中國千百萬老百姓，這一百多斤豁出去了！」士兵們很多人都哭了，有的用袖子擦淚，有的背過身去，有的用拳頭去砸牆大哭。士兵們說：「我不怕死，我不怕死。給我槍，給我子彈，給我大刀片，給我靴子，讓我去打鬼子去！」
福名家的大車停在聞遠樓（鼓樓）前。聞遠樓高7丈，上有巨鍾，樓上有匾，寫「海天鎖鑰」四字，下有「聞遠樓」三個字，大門洞高三丈，寬丈五，門洞兩側有方振武將軍題的「自由平等」等字。
福名好奇地看着聞遠樓上魁星像，爸爸則注視着馮玉祥。馮玉祥忽然轉身，問福名的爸爸：「這位老哥！你對這場仗有嘛看法？」這位老哥說：「長官！俺不識文，也不斷字，俺不會前瞻后看，俺光知道滄州有穆桂英大破天門陣臨陣產子染紅的紅蓑草，有小羅成失陷淤泥河失落的長槍，震海吼鐵獅子張口怒目，古御河清風樓送月無聲。」馮玉祥聞言一驚，瞪大眼睛注視着福名的爸爸,讚歎說：「老哥，你出言不俗，講得在理！」
馮玉祥霍地站起，向將士們一揚手：「說得好！只要我們拚命！就算讓鬼子馬踏如泥，也算倒在了中國地上。子孫後代也不會說咱對不起祖先，也不會罵咱們不在人類！」
將士們站在雨里水裏，握著鋼槍流淚高歌，聲震原野。他們唱道：「七月太陽似火燒啊，日寇進攻盧溝橋啊。亡我國家滅我種啊，還要奴役我同胞啊。二十九軍好戰士啊，忠心為國為後人啊，齊奮起啊下決心啊，英勇抗戰不顧身啊。」
福名望着這群流淚的士兵，受了感染，也哇哇大哭起來。
將士們唱：「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二十九軍的弟兄們，抗戰的一天來到了，抗戰的一天來到了！前面有東北的義勇軍，後面有全國的老百姓，咱們二十九軍不是孤軍。看準那敵人，把它消滅！把它消滅！沖啊！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殺！」
爸爸抱起福名：「不哭，寶兒啊，不哭。」爸爸說着說着，眼角也濕了，他不住地用袖子去擦。
福名他們回到棗樹園村。爸爸對爺爺說了在滄州縣城的見聞。爺爺在院子裏頭背着手，來來回回溜達了兩圈兒，說：「早年間，范天貴打義和團守滄州，跟今天這一仗不一樣。民國頭幾年，張大帥、吳大帥鬧奉軍鬧直軍，跟這一仗也不一樣。現在是岳王爺刺字精忠報國打大金的大戰，是楊家將金水灘披肝瀝膽家敗人亡抗大遼的大戰。二十九軍確實是真打日本子。你去的對。哎，做嘛也別當亡國奴。只要政府能打走鬼子，咱就賓服。就是政府再不說理，催捐派稅咱也認了。」
福名從裏間屋蹦蹦跳跳哼著兒歌跑出來。她哼道：「豆芽子老臣忙跪倒，白菜萬歲聽分明。那邊反了白蓮藕，快派水蘿蔔去出征。茄子元帥掄大鎚，韭菜先鋒掛鵰翎。」爺爺回頭看看小孫女。小孫女嚇得不敢唱了。爺爺今兒個心情挺好：「唱吧，丫頭。國家有百萬大軍，哪會讓你個小丫頭片子一唱，就唱的兵敗如山倒的！也許能打勝呢。」
爺爺挺高興：「中央派馮玉祥來啦。」爸爸不以為然：「可不是嘛。」爺爺兩眼鋥亮：「馮玉祥來了，就好了。馮玉祥來了，就好了。」在門口鍘草的長工老虎伯說：「馮玉祥行。老西北軍手下凈是名將，吉鴻昌、方振武、宋哲元、高樹勛、傅作義、鹿鍾麟…可惜吉鴻昌死了……」爸爸半天悶出一句：「還有韓復榘、石友三。全是一幫背棄老主另投豪門的倒戈將軍。」
爺爺猛地俯下身，滿地找東西。老虎伯挺納悶兒「你老找嘛啊？」爺爺指著爸爸：「我找薄杴好拍死他！省得他一說話就讓人堵心！」老虎伯朝福名的爸爸使眼色，那意思是說你還不走，等著挨揍啊。爸爸一邊往外走一邊嘟囔：「光揀好聽的聽。俺也會說拜年的話，可惜有嘛用啊。掌朝執政的要都是秦叔寶、薛仁貴，何至於讓日本子欺負到頭直上！」
爺爺急眼了，咬着牙罵：「忤逆子！你就盼著國敗家亡！」他老追上去要打。老虎伯忙上來拉着。
很多人對馮玉祥寄託厚望。馮玉祥能挽狂瀾於既倒嗎？
來滄州之前，馮玉祥對老蔣說：「沒說的，讓我當第六戰區司令長官，收拾人家留下的爛攤子，我干！舊賬掀過去。我現在認你這個委員長！」不過馮玉祥也擔心：「宋哲元、馮治安，我早些年手底下的兵，現在都獨擋一面，成了藩鎮了。我這次去滄州督戰，他們還會俯首帖耳惟命是從嗎？」
不出老馮所料，宋哲元果然起了疑心：「馮玉祥到滄州來，是不是來替換我啊。前些年，我改投蔣委員長，已經對不起老長官了。我應該回泰安迴避一下。」宋哲元命令馮治安：「這裏的戰事，由你來代替我的職務。」面對馮玉祥，他躲了！
宋哲元走了。馮治安對身邊的官兵說：「宋長官對馮長官禮讓再三。我不能對不起宋長官，馮玉祥的命令我絕不會聽。李文田,劉振三!唯我馬首是瞻」面對馮玉祥，他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