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憶(一)

第六章 回憶(一)

原本周圍應該是漆黑一片的,昏昏暗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WENxueMI。cOm他想伸出手,用自己的觸覺來彌補消失殆盡了的視覺,可是他的指尖卻只能感到麻木。他甚至不知道此刻是否伸出了雙手,是否身體還會按照他的意願前行……全部都是零。他開始慌張,久違了的慌張。一張張既陌生又熟悉,彷彿剛剛經歷過的影像又開始從腦海里浮現。莫名地,眼前出現了微弱的光,就好像夏日裏的早晨,初升的太陽隔着一層紗簾照進屋子裏來。影像太模糊了,什麼都辨認不出了。這時,光又強了,輪廓也逐漸清晰。物體的邊緣變得越來越銳利,從模糊變得清晰,線條越來越細,然後又自然地嵌入這幅畫面當中。遠處的聲音傳到了耳邊,耳膜的震動也終於有了回報——聽覺神經有了反應。大腦終於能夠處理聲音的信息。

時間:五年前。地點:巴黎城郊。

「艾曼,該起床了……」樓下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法語特有的語調讓人感到親切。

伊曼紐爾在床上翻了幾個來回,才堅定了起床的信念。

枕頭已經讓艾曼枕出了幾道褶,被子也擰了幾道彎。他睡覺就是安穩不下,就是做個夢也要來來回回翻幾個身。不知道現在是真是的世界,還是夢境中的一個角落。

「伊曼紐爾先生,不能因為今天是你的生日就賴床吧?今天有好多事要做呢。你還要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呢,晚上在家裏辦派對。你的幾個朋友昨晚問過我了,可不可以來幫忙佈置,我說當然好了。嘿!起來啦,你還有朋友在等着你呢。」女人進到了艾曼的房間,說了一連串的話。

艾曼慢慢悠悠地做起來,用雙手撐著床把自己支起來。他混混沉沉地坐了起來,揉了揉惺忪的雙眼,便穿上拖鞋去浴室洗洗涮涮去了。

能聽到從浴室里傳來水流的「嘩嘩」聲,還有艾曼刷牙時傳出來的「吱吱」聲。他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能聽到他用電吹風吹頭髮的聲音了。他不用梳子,向來只是用電吹風吹出一個自然的髮型之後就不去理睬它了。他也不用啫喱水或者髮蠟,畢竟這個年紀還用不上。

身子彷彿不太聽從使喚,他不知道是怎樣的目的迫使他這樣去做的。女人已經離開房間,而他也終於要打開衣櫃換衣服了。

衣櫃的門打開,裏面耀眼的白色佔據了整個視野。是的,白色,全部都是白色。就像在上個世紀的五六十年代那樣,手中捧著托爾金的《指環王》品味着白袍巫師的偉大作為。白色從很早以前就是正義和善良的代名詞了,是邪惡的對立面。小孩子喜歡正義、英勇的英雄們,保護人民,不顧自身的利益。那些都太理想化了,孩子們卻總愛如此幻想,彷彿隻身一人就可以改變這個世界,拯救它似的。

艾薩克迅速地換上了一件帶帽的短袖運動衫,一條純白的褲子,就匆匆下樓了。

樓梯那變能傳來因為他的腳落地而產生的沉悶響聲。他的眼睛還不及看到餐桌上的早餐,一陣芳香就已經飄了過來。他嗅得出,這是他的媽媽特地為他的生日而準備的——自製料理粥。作為一個擁有黃皮膚的人,吃粥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即使是在異鄉他國。

樓下到處都是小帖士,貼在不同的物品上。上面都用中文、法文和英文三種語言標明了這間東西的對應文字,旁邊還附上國際音標和拼音。艾曼看慣了,這是例行的。他邁著輕鬆的步伐來到餐桌前,拉開椅子,剛要坐下就被打斷了。

「讀你面前的幾個貼士,中文。」

艾薩克長吐了一口氣,集中起了精力,表情不像個他這樣年齡的人——成熟得多。

「網站、佇立、蕭瑟、尷尬、親吻……」艾薩克用中文嘟囔著這些辭彙,「行了吧?」

女人微笑着說:「好極了。你可以享用你的早餐了。」

「謝謝,艾米莉(EmilyLiu)女士。」艾曼打趣說。艾米麗的反應也只是嫣然一笑。作為一個母親,艾米麗也的確有不少難以言表的苦處,尤其是在這個特殊的家庭。

艾曼克快速地清理了自己的早餐,沒有一滴油腥濺到他白色的襯衫上。他用餐巾紙清理了嘴巴,回過頭對着他的媽媽說:「按照計劃,我會和幾個朋友出去玩,看電影一類的。如果那幫人來了,就讓他們安心地為我準備驚喜吧。我已經做好出門的準備了。」艾薩克指了指早就放在了餐桌上的錢包。

「日落之前要回來,不然你的夥伴們會等的不耐煩的。注意安全,你馬上就要十三歲了,不再是小孩子了。」艾米莉說。

「我保證。」艾曼簡短地說了一句。

艾米莉點了點頭,嘴角也能上揚了。她解下自己的圍裙,掛在廚房裏的掛鈎上。她順手拿起身邊的電話,熟練地撥下了那串號碼。電話那頭先是兩聲「滴」,之後有人接通了電話。

「嗨,是我。他今天就要過十三歲生日了,你應該派人看着他。……嗯,我現在還沒看到什麼跡象,也許就在今晚。……嗯,要做最保守的打算。聯繫過亨利了嗎?……如果局面還可以控制的話,就沒有必要實行那套方案。我希望把這個選擇放在最後,迫不得已的時候。……你應該迅速點兒,艾曼他進場了嗎?……那就要等到他到為止。巴黎還沒有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作出違法亂紀的人的,不是么?……好的,就這樣把。我問過,這場電影會在兩個小時之後結束,到時候再去看就可以了。……我也愛你。」艾米莉放下了電話,身子靠在爐台旁邊,仰著頭看天花板,儘力地什麼都不去想。

趁著路的兩旁還沒有人,艾曼**起了自己的手指——大概在兩周前發現的——淡藍色的電弧在手掌中忽隱忽現。這些線條在手中出現時,放出的光芒很是冷艷。它們強弱總是在不停地變化,有的時候根本不會出現。這些細線也常常讓艾曼的指尖發麻,麻酥的感覺一直蔓延到手掌,穿過手心,到達手背。可是他還是不亦樂乎地擺動着自己右手的五根手指——只在沒有人的時候。他喜歡有這個小秘密,甚至連父母和死黨都不知道的秘密。兩旁的房子都沒有對着這條狹窄街道的窗子,艾曼自然也就更安心的**他手中的小團亮光了。在巴黎,這種小路太多了。在這種小路上總會有令人汗毛髮直的回聲,但習慣了之後,反而會享受這種寂靜中的不和諧。

再過不遠,就要穿過一條大道。在街道的拐角,有一家雪糕店。那是艾曼和他的朋友們約好了集合的地方。艾曼在即將要進入繁華的大道的時候,儘力讓心情平靜下來,停止活動他那五根手指,微弱的藍光隨之消失不見了。

這種從指間一直到肘部的麻木感持續了好長時間,艾薩克也在用另一隻手不停地抻拉按摩這隻手,於是這種感覺也緩解了不少。他害怕這種感覺會一直跟着他,這樣就得不償失了。

走出了小巷,回聲也遠了。他抬起腳尖的速度也逐漸加快。他眯着眼睛,看到遠處的幾個朋友正在那個雪糕店門前買甜筒。他們買的甜筒的數目明顯要多於他們的人數。艾曼用腳趾頭想也能猜到他們給他多留了一個。他當然不能錯過這頓大餐——若是他去晚了,那幫人保準會替他把這個甜筒解決的。他一身白色的打扮在這個發青色的街道顯得格外顯眼,和旁邊黃褐色的牆壁也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猶如一陣風似的,他出現在了那幾個人面前。

「嘿!艾曼,你來得真準時。」一個穿着白綠相間格子衣服的人說,年齡明顯要比其他幾個人大,個子也要高。這種比較成熟的穿着打扮,肯定不是小孩子的規則。

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周圍的幾個人卻在竊笑起來。

艾曼的疑惑更重了,問到:「發生什麼事情了?」不料,邊上的人笑得更厲害了。艾曼頓時感到很尷尬,像是做錯了什麼似的——他可不希望在他生日那天出什麼糗事。以艾曼的性格,他保準會追問下去。

他皺着眉頭問那個大個子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們應該祝福我而不是光在這裏傻笑,不是么?」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中有一個堅持要我們快速吃完手裏的甜筒,並且那個人還要以二倍的速度吃完。」

「為什麼?」

「因為他要吃兩個!」笑聲更大了。艾薩克知道這種事只有一個人做得出來——他的損友,在這個街區唯一見到的中國孩子,特里(TerryWang)。很巧,他和艾曼同歲。

「你在哪裏?特里?」艾薩克用着誇張的表情來表達心中的無奈,一側的嘴角快上揚到了耳朵,滿臉的壞笑。

一隻手將雪糕遞給艾薩克,順着胳膊可以看見安在肩膀上的腦袋,稚嫩的臉上還沾著一點兒巧克力口味的雪糕,讓他的嘴角粘著一抹黑色。他該照照鏡子了。

雪糕事件僅僅是個插曲罷了。影像當中,似乎還不記得說些什麼,就飛速地溜走了。

眼前的光線暗了,正前方出現了一道光。光線越來越亮,幾乎要填滿了他的全部視線。光線匯聚成了一個長方形的圖像,圖像在不斷變化,線條多得難以計數,冰冷的色調中卻有着千萬種變化。每一個鏡頭,都讓人感到有一陣從心靈伸出掛起的冷風。那感覺像用冬日裏的鐵片貼近人的胸口。可即使這樣,大腦仍然告訴眼睛不能將視線移開——因為沒有必要。周圍的聲音灌入大腦,不和諧的語調在耳邊婉轉。隱約地,能聽得到這樣一句法文:「相信我。也許這是唯一的機會……」那是影片里快用爛了的台詞。同樣地,在這部影片里也出現了。

僅僅是電影而已。可有時切身經歷相同的事時,卻不見得有這種感覺吧。可能在那時一個人的心就早已麻木不仁了。可能只有一名旁觀者更能感受正常的人心的感覺——卻也體會不到局中人真正的感受,說不定大相徑庭呢。

每個人心中都是導演,每個人外表都是演員。每一個身體之中都有兩個自己,外在和內在不盡相同。許多人追求着表裏如一,但表裏如一真不見得就是件好事。誰也不能做到把每句實話放在嘴邊,可也不能放着實話不去說。如果一個人真的不得已要說謊,還不如直接迴避,不去提及。這樣,就不會違背原則了。

這是影院的映像,不停地動,卻驚不醒熟睡的人們。

走出這間總是靠着大螢幕上反射的光來照亮人們表情的屋子,心情一下就舒暢了。看完一部電影也許會讓人感到些許欣慰——「這些倒霉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絕對不會。錯綜離奇的故事只不過會存在於藝術家的大腦里,現實與這些事連邊都不沾的。」正是這樣想,艾曼才敢於在有陽光,有影子的地方肆意的行動。

走齣電影院,艾曼注意到停在門口的一輛車開走了。他已經見過這輛黑色的雪鐵龍多次了,就像在一直跟着他一樣。他甚至都已經對那兩個小箭頭感到過敏了。

看到愣神的艾曼,大個子的人挑起了一個也許會令大家感興趣的話題:「你們真的看懂了這部電影?」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只得出一個結論:「讓我渾身發抖。」

大個子開始哈哈大笑起來,說:「即使連鬼都沒有出現,還是讓人感到害怕。依你們的年齡,現在要理解這種片子很困難的。難得一部大片,可惜還不適合你們。我在想啊,有時候活生生的人也要比鬼還要可怕、危險。」

幾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圍成一圈,臉上是一臉茫然。只有艾曼,臉頰上似乎有陰影。

「今天是你的生日,還還想去做些什麼呢?」

艾曼有些神情恍惚,甚至為自己感到擔憂。也許他就是那種比鬼還危險的人。他總是有這種負疚感。

「嗯……托尼(幾個小孩子稱呼那名大個字的人叫托尼,而他並不是這個名字。他總像個大哥哥一樣,讓那幾個人感到親切)……我還是想聽聽幾個女孩子的意見,女士優先。」

托尼掃視了幾個女孩子,四個。儘管只是十二三歲的小孩子,打扮卻成熟起來了。也許是女孩子愛美的天性在作祟吧,幾個女孩子比男孩子成熟許多。

「你們是什麼意見?」托尼問。

「當然是逛商場!」幾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事實上,還不等幾個女孩子把話說完,男孩子的眉毛都在千分之一秒內下沉並出現了銳利的稜角。而艾曼和托尼的嘴角還帶着一絲苦笑。男孩子對於女孩子的這種行為總是感到古怪,絲毫不理解。這裏的男孩子的每聲喘息都似乎透著一絲無奈。

「看起來有人還沒有來得及為艾曼準備禮物吧?」托尼無意問了一句,卻讓這裏的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恩……這個……」特里支支唔唔的,「倒不如逛商場時順便給艾曼選個禮物吧!」

特里的這個主意顯然迎合了大家的心意,女孩兒們又開始嘰嘰喳喳地說了起來。她們的心情總是飄忽不定,就像是北太平洋的風一樣飄忽不定,永遠讓人琢磨不透。

「嘿!我們要在下午三點之前結束,然後在下午五點之後到我家開派對。我可不想讓大家錯過我的**禮,也不想我的媽媽等得不耐煩。」艾曼說。

「還有幾個人在你家佈置派對吧?」托尼問。

艾曼點點頭。

「你能放心嗎?我想你應該早些回去。」

「沒有問題。我的媽媽會幫忙搞定一切的。那幾個人沒理由不聽從我媽媽的話的。」

「你真有自信。」

「這是我的原則。」

他們兩個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向著對方微笑。有些事情,沉默下來等著驚喜,才不會令人過於失望。

他們選擇了走路去老佛爺(巴黎市中心的百貨商場)。他們走到半路的時候,才感覺這是個愚蠢的決定。有兩個女孩子,外加一個男孩子——特里,腳已經疼得不行了,腿也抬不動了,只是任憑着鞋底與地面摩擦,吃力拖着身體前行。似乎只有托尼精力充沛,這就是年齡的優勢。艾曼也感覺有些疲憊,只是他要減慢自己走路的速度,這讓他耗費了許多體力。他走路總是飛快,也許是他父親的原因——他的父親走路也很快,有些時候艾曼要小跑才跟的上爸爸的步伐。從遺傳到後天的培養,艾曼也有了「快走步」的能力。正如他父親所說,這是「必備技能」。艾曼想不會是為了服兵役時的急行軍做準備吧?想沒有什麼實際作用,面對眼前的現實才是人生的主要任務。而當前的任務是在短時間內到達女孩們朝思暮想的大商場,讓貨架上玲琅滿目的商品滿足自己的眼睛,也許還會挑下一件來滿足自己小小的虛榮心。艾曼就是這樣看待這幫丫頭的,總是為了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形象犧牲自己的時間,等同於浪費生命。可若不是如此,她們還能做些什麼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而最難懂的女人心卻也是最愛美之心。艾曼的腦袋裏的這些混亂的想法一直在干擾着他的注意力,甚至連腳下的路都沒看清。他剛剛差點撞到一個白色的長椅。

過了半晌,這一群小孩子終於到了老佛爺門口,卻難為情起來。這是十分尷尬的,一群小孩子,沒有任何一個家長的陪伴,而周圍全都是從外地來的遊客。這樣看來,個字高高還略顯老成的托尼就像幾個人的監護人一樣。

幾個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卻不管這一套,從來不避諱旁邊人的目光。她們只是想滿足自己的虛榮心罷了,即使錢包里只剩下兩歐元。

女孩子一進商場,步伐就變得飛快。她們從一個店面再走向另一個店面,從衣架上取下衣服,然後再走到鏡子前比量一番。

幾個女孩子走進了一間時裝店,嘰嘰喳喳地,彷彿來這裏就沒有為艾曼買禮物的意思。幾個男孩子只是在一旁看着,或者在男裝那面簡單看看,找找自己喜歡的顏色。他們更喜歡休閑的運動裝,而不是這些花哨的時裝。

「我真應該讓大家到星形廣場的一頭去,」特里說,「然後讓那群女孩兒逛遍整個香榭麗舍大道,把鞋底都磨漏!」

女孩子們在這個店裏逛了一大圈——同樣是時裝店。不同的是,這裏的時裝更樸素些,儘是些黑白色調。只有少數的女款有其他的顏色,比如粉色和藍色。幾個男孩子對這種店沒什麼興趣,倒是看起隔壁家店裏的電視了。

艾曼和托尼正在看着電視,安(AnnSwan)突然從隔壁跑了過來。她一把拉起艾曼的手,拖着他朝旁邊的時裝店走去。艾曼當然沒有回過神,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托尼,幾乎就沒有注意這出好戲,他的眼睛就從來沒有離開過那個只有二十幾寸的小屏幕。

艾曼被安拉到時裝。安拿起一件白色的翻領襯衫,上面印有金色的花樣——一條龍。安把那件襯衫放到艾曼身前比量了好一會兒。

「過來。」安又抓起艾曼的手,把他拉到了鏡子前。她用手提着衣服掛,把襯衫隔在鏡子和艾曼之間。

「怎麼樣?嗯?上面是中國的圖騰。買給你做生日禮物怎麼樣……」安一口氣說出一大串話,讓艾曼都不知道先回答哪個好。

「把我叫過來的目的就是這個?」

「嗯。我可是一片好心啊!這件衣服也不那麼貴,而且也是你喜歡的白色……做送你的生日禮物再合適不過了!」安的臉上煥發出的開心笑容是發自內心的。

「這樣……很好。謝謝你。」艾曼小聲說,怕是能驚動別人似的。

安笑得更加開心了。她轉身就去找店員,確定要把這件衣服買下來。她問過艾曼衣服的大小,就去店員那裏準備交款了。

「喲!真是個熱情的丫頭啊!」從艾曼身後傳來的是托尼的聲音。

「你也不照鏡子好好看看自己,臉比猴**都紅了!」

「每一個猴子的**都是紅的嗎?」

「差不多。」

艾曼感到自己說話要語無倫次了,做事也即將手足無措。他因為心臟跳動的太快,感到了一陣鑽心痛。他回過頭看鏡子中的自己,發現臉真的有些發紅。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卻沒感到發燙。

「我的臉還沒燙呢……」不等艾曼說完,托尼的手背就貼在了艾曼的臉上。艾曼能明顯地感覺到溫度的不同——托尼的手太冰冷了,簡直不像是夏天人皮膚的正常溫度。反過來想,實際上並不是托尼的手太冰冷,而是自己的臉頰太燙,燙得不是任何一個季節里人皮膚的正常溫度。

「哇,還真是個靦腆的東方小子呢。你的臉可以煎雞蛋了。」說完,托尼就不停地大笑。令艾曼感到慶幸的是,安已經走遠了。她不會在付賬的時候聽到托尼胡言亂語的。

「今天晚上就是你的**禮了,經歷這些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許多事情都要你自己去確定呢。今天只是給你留下這種感覺的寶貴經驗罷了。我希望你以後再遇到這種『突發事件』時不要再手足無措,而是用你自己的主觀想法去面對。有的時候,這也算是個機會……怎麼說呢?你以後會需要一些機會的。即使是很偶然的事件,也會很大程度上改變你對一件事的看法。世界上的巧合併不少,只是你需要用心發覺……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么?」托尼的長篇大論艾曼一句都沒聽懂,或者說是一句都聽不進去。艾曼是個含蓄的東方人,以前是,現在也是。他自然沒有接觸過一些大孩子才會觸碰的事情。當然,他的家庭也教育他不要隨便去摘蘋果吃(指《聖經》中亞當和夏娃在伊甸園中偷食上帝的禁果),在他成為一個成熟的成年人之前。

幾個女孩子都沒注意到安在做什麼,只是一味挑選自己喜歡的衣服罷了。她們有時對黑色和粉色相間的衣服情有獨鍾,彷彿這種顏色更能吸引異性的眼光似的。事實上,這種東西先是吸引了她們自己的眼光了。

店員幫安把衣服裝進了紙袋子裏,安的臉上也掛着大大的笑容。她睜著大眼睛看着艾曼,艾曼也不知道如何回應了,一臉無奈地看着安。

女孩們逛商場的興奮勁硬是把男孩子們搞得十分低迷。他們也沒心思去挑選更好的禮物了,只是在禮品店裏找了些新品,既便宜又實惠。可惜,只有觀賞性,沒有實用性。艾曼不說,大家也知道,他是個求實的人。所以那件白襯衫自然就成了最讓艾曼欣賞的禮物。

一晃就到下午了。女孩子們還在商場里轉悠。她們甚至都轉到了首飾店裏。櫃枱里的金項鏈、銀手鏈、水晶掛墜、寶石耳環和鑽石戒指,她們看了一大圈。也許沒有令其他人想到,艾曼竟然也喜歡這種金銀珠寶。他只是解釋說:「我喜歡能閃閃發光的東西,那感覺很神秘。」可就沖這一點,他也要被特里譏諷半年了。

安把艾曼叫到了櫃枱前,拿着一枚銀指環。指環上還套著一條金屬鏈子。店員解釋說,這是可以當掛墜用的,很多年輕人都這樣戴。

「像不像《指環王》裏的戒指?」安問。

「嗯……我很喜歡《指環王》,想必你是知道的。因為這樣你才把我叫過來?」

安沒回答,只是把指環往前送,讓艾曼仔細看看。

艾曼從安的手中接過指環,指環在艾曼的右手上,鏈子卻在安的左手上。當艾曼的幾根手指碰到戒指時,安突然尖叫了一聲。

指環從兩人的手中滑落。艾曼用左手一把抓起首飾,把它放回櫃枱上。店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表情獃滯了。

艾曼拉起安就離開了,而安卻一直用右手抓着自己的左手腕。

「怎麼了?」艾曼問。

安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我的左手,突然發麻了!還很疼!太疼了……真的是太疼了……」

艾曼抓起安的左手,開始揉捏起來。

「我也遇到過這種情況。也許是……怎麼說來着?靜電搗得鬼。是我的不對……」

安看着艾曼正抓着她的手,也沒多說些什麼。只是他並有像她期盼中那樣,臉上有溫柔隨和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嚴肅的、像是在工作時候的表情。安只希望他對面的人不總是這樣,鐵石心腸的,只是因為心裏的愧疚才關心別人。

「好些了么?」艾曼問。

安點點頭,眼眶裏還有沒滑落的淚珠。

大夥看着這一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有些人就是喜歡往歪處想,不可避免。

「今天的購物活動好像結束了?」托尼問。

艾曼使勁抿了抿嘴,把眉毛壓低,擋住了半個眼眸。

「現在是下午一點四十分,應該到回家的時間了。你們幾個小傢伙也該回家再打扮一番了。我想霍恩海姆夫人也不希望你們是帶着一身臭汗來參加派對的吧?」托尼說罷,幾個人就點了點頭。而特里這時卻是一臉壞笑,看來他往歪處想了。

他們都坐公車回家了,安和托尼順路,就由托尼護送她回去了。艾曼和特里是街坊,也乘一路公車回去了。

公車上沒有幾個人,艾曼和特里坐在搖搖晃晃地公車裏,一聲不吭。他們兩個都在期待晚上的排隊吧,或許艾曼也是真的不安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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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回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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