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麗日有人憐

第三十四章 麗日有人憐

沒有人能夠突然想到,周山杏卻能忽然感到,幸福快樂的一切就要來臨了,順水又順風的大自然終於和她相擁又相抱了,——碧空湛藍無邊,雲亦白、風亦軟,百鳥解人語,麗日有人憐;大地綠濤疊翠,花照人、笑聲喧,悠悠家中坐,自有貴人攙。到夜晚靜賞月游移,繁星無邊總和好夢相擁相牽!她感到突然被一個遙遙的幸福握住了手,明天的那些日夜,就是月缺了,總會有那個日圓!她也堅信着,太行山一帶連陰雨的日子,一年之中就沒有幾天!

趙玉成找到了她,讓她在黑山溝的東礦算個股份,那個礦三個多月就拿回了全部的本錢,從下個月開始,全部本金和利潤包括他家在內保證不動一分一厘,全部投入到白坡嶺的鐵礦上去,白坡嶺的鐵礦動了工以後,讓她當會計去,除了本人工資再按股分紅。

開始的時候她也有些猶豫,去黑山溝看了幾趟,儘管沒有看出太多的名堂,但三角木架早換成了四方形的大鐵架,那一罐又一罐的鐵礦石,那可都是錢!她又到老拐家和他的另外幾座院子裏看了幾遍,別說鋼筋水泥的房子,那每件傢具都釘著一個太行花的銅牌子,那又得多少錢?!——但她還是最終拿不定主意,一直在幸福衝動和不勝惶恐的波浪里翻滾著。

夢鴿後來就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婆家,有幾家也就剛剛提了提,提了之後也就再尋不回個音訊了。瘦三和小玉都着急,把明擺着的甲乙丙丁和明放着的子丑寅卯念了一遍又一遍,夢鴿的那個婆家卻還是不好找。玉成給山杏說入股份的時候,山杏也就順便問了一句,玉成說,那個事俺一直等著。俺家其他親戚入股最多叫入五千,你要真把那個事給說成了,你入一萬,俺給你頂兩萬!

山杏先給文昌商量了一下,後來又去瘦三和小玉家跑了幾遭,那個冰凍三尺的事,儘管還沒有到了九九不到楊花開的時候,但明明已經能夠五九、六九河邊看柳了。

山杏想,那個事要是成了,以後就是實實在在的正經親戚,入了的那個股分,豈不是水缸里的大王八?想什麼時候捉就什麼時候捉,她真的感到悠悠家裏坐、自有貴人攙了。山杏思索著、仰望着、描畫着好多好多昨天的事、今天的事和明天的事,文昌似乎被山杏的情緒也感染了,似乎對好多事也解釋不清楚了。

這次文昌真沒有查字典,但他真的翻了翻書,翻好了書後她給山杏說:「好多事其實毛主席早就說了,『一些階級勝利了,一些階級消滅了,這就是歷史,這就是幾千年的文明史。拿這個解釋歷史的就叫做歷史的唯物主義,站在這個觀點反面的,是歷史的唯心主義。』『社會的變化,主要地是由於社會內部矛盾的發展,即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矛盾,階級之間的矛盾,新舊之間的矛盾,由於這些矛盾的發展,推動了新舊社會的代謝』。——也就是說順應了歷史的選擇,改革就成了一個必然。」

山杏聽得最清楚的一句話就是順應了歷史的選擇那一句,她想,那入上一萬元的股份,就是一個必然!

山杏把銀行存的、家裏放的錢統統集中到一起,還專門去信用社要了一根捆錢的繩子,結結實實地捆好后,她拍打着那捆票子給文昌說:「現實這一萬就能頂兩萬,算算,能頂你干幾年?——改革真好,毛主席說的,也好。」

文昌也拍了幾下那捆票子說:「資本來到人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馬克思說的。」

山杏似乎仍被那些美好的憧憬激動着,仍是和呼叫「達令」時一模一樣的表情,「改革年代遍地春風,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聽俺的,一萬頂兩萬,白撿的便宜不撿,那是精神病!」

文昌說:「那經天緯地的能耐,誰不想有,——也算吧!不過也給你提個醒,人能拿在手裏的透亮東西有兩件,一個是明鏡,一個是清水。再明的鏡子要是不平,啥東西照到裏邊都變形,——細的變粗,短的變長,小的變大。所以,鏡子要不平,照出來的模樣也就不可信;再清的水要是不凈,水那邊兒的東西也都模模糊糊看不清個究竟,波濤和浪花下邊的東西,真不容易看清。萬事一理,平靜之處才能見真形狀、現真性情,哪個老鼠夾子上的肉也香生生。——噢,嫑着急,還有一句兒,那陷阱上邊的路最平。——不待聽?俺就是個死不悔改,又犯了一回錯誤,明知道說了也白說,白說也還說,——噢,真最後一句兒,一萬頂兩萬,以後不知道,就這會兒也不能真算,為啥?你那個媒人,人家就是給頂了一萬,俺看,那一萬你也不好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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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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