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天賜的造化

第三十二章 天賜的造化

漫天飛舞的樹葉朝大地上撒射,抬首便能瞧見那稀疏的樹枝上不斷吐出嫩芽,在極短的時間生長出極其鋒利的榆樹葉,偶有光斑透過樹枝間的縫隙傾灑而下,卻依然難以驅散在場所有人心頭的惶恐。

這真真是末日景象,那無數條翻騰著的樹根猶如蟒蛇過境,靈蟲也分成幾股在混亂的局勢下靈活躲避著攻勢,竟是比靈武者還要靈活不少。

仔細觀察下還能瞧見幾條樹根呈乾枯焦黑狀,形似枯萎了,樹皮在其表面大塊大塊的龜裂,裂紋中隱隱流淌著暗紅色澤的熒芒,似是有無數靈蟲在其內胡亂飛竄著。

此番景象着實有些超乎了馮天賜的預料,他也終於明白了馮天意為何收到自己的書信后急不可耐只身前來卻無功而返了,想來這一次比上一回馮天意經歷的還要恐怖些,實在是不好下手。

若施展火元素靈法攻擊也會造成神羅靈榆木自身的受損,與自己想要獲得神羅靈榆木的初衷相悖,且他也不覺得使用火攻會是什麼好主意,剛剛胡松濤釋放出的火元素靈法已經被倪睿釋放出去的烈爆炎蚣給完全吞噬殆盡,那些被引燃的樹根也被烈爆炎蚣給完全啃食了,直至火焰被完全吸吮進腹中,烈爆炎蚣才心滿意足,巨大且尖銳的咀嚼聲響也戛然而止。

身處不被樹根波及到的空曠草地上,馮天賜偏過頭看向俯身喘息著的喬邦,嗡聲道。

「為何救老夫?」

「我不喜歡……欠人,你我這下兩清了。」喬邦艱難地睜開眼睛,口鼻處滲出血液,看着馮天賜一身灰白長袍已殘破不堪,留下幾道口子,面色也甚是蒼白,索性馮天賜並未被樹根捅穿,心中的大石才落下,對着馮天賜喃喃道。

先前馮天賜攻向武燼時自己挺身而出,他卻及時收手並未發難,還贈予自己一枚百蓮血竭丹。雖立場不同但卻不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何況喬邦也深知爺爺喬安國與昔日挽風城城主馮沐陽之間的利益瓜葛,於情於理喬邦都不會袖手旁觀,是故在感覺到自己恢復了十之七八后趁李金梅和唐希宇的注意力被神羅靈榆木的動靜所吸引時連續施展七次耀光閃,在觸碰到馮天賜的小臂后反手抓握,又朝着空曠的地域施展了五次耀光閃后便沒辦法堅持下去了。

耀光閃實際上是快速消耗體力和靈力為代價,使得自己奔跑速度猶如穿梭空間,實則只是速度快到了極致,但這本質上是以極短的時間裏透支身體機能才能做到的,隻身一人的體力消耗與帶一人一同怎可相提並論,更何況是靈者境後期的修為下,能接連施展五次耀光閃屬實是意料之外的。

當然,換來的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喘息不見減緩,反倒是愈演愈烈了,體內靈力已消耗殆盡,煞力在體內激蕩不已,沒了靈力與其糾纏制衡,開始了攻城伐寨,曾經苦苦未能探尋的竅穴如今都能好好拜訪一番,煞氣所化的煞力可謂是開心極了。但喬邦卻很難開心起來,煞力本就陰寒刺骨,在體內肆意遊走時不僅僅是身體上的不適,精神力都感覺一股股寒意朝頭頂洶湧衝擊著,他很清楚這是煞力作祟,身體不由自主地催動獸吸法,天地靈氣皆被吸扯過來,必須要快速穩定體內的靈煞二力,不然後續會出現什麼影響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從前自己可以連續施展不下四十次耀光閃,如今總計施展十二次便敗下陣來,這無疑是因為煞力擠佔了體內靈脈空間,而自己又不會調用煞力所致。

馮天賜注視着喬邦,看着他一臉疲容卻咬牙堅持着說出兩不相欠的話,心中不免感覺莫名好笑,明明還是個小屁孩,偏偏說話卻是如此老成,也不知道從哪學來的話,一套一套的,倒是挺投他脾氣,似乎在這個喬邦身上有很多秘密,頗為神秘。忽然感受着周遭的天地靈氣都朝着自己捲來,只是錯愕半晌便回過味來,想來是那楊成富傳授了喬邦獸吸法吧,這倒是一門不錯的功法。

不過很快馮天賜便感覺到不對勁了,喬邦體表竟是滲出一股股煞氣,那分明是煞氣在體內太過濃郁才導致的溢散,對此他卻是再清楚不過了,這麼多年都在咬牙忍受着煞氣的反噬,以至於他在拚鬥時都不敢釋放自身的領域,生怕靈力消耗過巨導致煞氣肆意破壞體魄,自從三十年前遭到帝厲教教徒的圍攻,身體吸入煞氣后便日夜受其折磨,本就衰老的身體根本經不起煞氣的折騰,弟弟馮天意使了無數手段都沒能幫助自己排出體內頑固的煞氣,就連睡覺都不安穩,也因煞氣侵體而導致壽元有虧,不似曾經年富力強。

這煞氣對於靈武者着實是一大殺手鐧,偏偏帝厲教這群狗雜碎便極其擅長使用煞氣,讓馮天賜吃盡了苦頭,如今看到同樣被煞氣侵擾的喬邦,自然生起了同理心,看向喬邦的目光都多了些許憐憫,暗道這孩子時日無多了,白瞎了剛剛的那枚百蓮血竭丹了。

每個人都受限於他的認知以及他所掌握的知識體系,馮天賜根據常理分析喬邦死期將至,無非是與自己比誰先邁入鬼門關罷了,但後面發生的事情卻是顛覆了馮天賜的判斷,目瞪口呆的看着喬邦的側臉,一臉的不敢置信。

「怎麼可能?他是如何讓煞氣在體內安然流轉的?竟然不會被煞氣侵蝕身心?難不成他是狂獸族?」千頭萬緒在馮天賜的腦海里縈繞,這一切的情緒都源自於喬邦此刻的身體變化。

此刻的喬邦沉浸於吸收靈氣入體的快樂體驗之中,那細若毫顛的靈氣經由獸吸法的作用從四面八方吸扯進體內,如無數援兵在極短的時間內奔赴戰場,打得煞氣一個措手不及,此前從未感覺過靈氣有溫度,當下卻覺靈氣是溫和的,聚攏在一起時竟帶給喬邦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只是一瞬,喬邦便覺得渾身舒暢至極,說不出來的痛快爽利。

喜色剛上眉梢,喬邦便覺體內再度空虛了起來,煞氣經由靈氣擠占空間,本想反撲將靈氣擠出去,卻發覺靈氣湧進體內過快,又有獸吸法加成,本已盤踞靈府的煞氣再度攪動,剛剛還感覺體內充盈起來的喬邦再度收縮,那種暖意瞬間消散的落差感是實打實的。

「有趣,這孩子倒是個練武奇才,竟能讓靈煞二氣彼此接納,共存於體內,就這點來看,狂獸族都無法做到,讓我來一探究竟!」馮天賜獵奇心起,見喬邦喜怒交替,驚訝之餘決定試探一下喬邦,研究一下喬邦這小小的體魄里到底是個什麼構造。

「馮家老祖不可!」胡思歸遙相呼喊,卻是慢了一步,他極力躲閃著那一片片宛若利刃的樹葉的攻擊,根本就來不及趕到喬邦身邊,心中暗罵兩個老師都管不住一個孩子,卻也無濟於事,馮天賜的手掌已經虛按在喬邦的頭頂,將五指分開虛抵顱頂,一道黏稠的靈力透過肌膚化作靈氣湧入喬邦的百會穴,這股靈氣十分濃郁,令喬邦的頭髮根根站立。

此刻喬邦只覺胸腹憋悶的緊,靈脈內原本虛浮的靈氣一瞬間就被從頭至尾的靈氣衝擊開來,僅僅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喬邦就感覺身體周遭都充盈了起來,體內靈脈鼓脹的厲害,那種撕裂的疼痛倒不是特別難受,反倒是逐漸膨脹著的靈脈讓全身肌膚都發生了變化。

喬邦在忍耐著,馮天賜卻是感到無比驚愕,他發現自己無法扼制靈力的流動,想要控制流速卻也變得極為艱難,沒等他控制精神力減緩流速,讓他又驚又喜的事情發生了,體內殘留已久無法逼出體外的煞氣竟然被牽引了,原本被靈力擠壓在靈脈深處的煞氣卻像是受到了吸引一般,直接被牽扯出來,順着喬邦的百會穴涌去,這無疑令馮天賜驚喜異常。

多少年了?忍受煞氣在體內肆意衝撞多少年了?如今卻是要得以解脫了嗎?

若無煞氣蠶食我的身體,我是不是還能苟活幾年?就不用這麼快的為子孫後代籌劃了?

「停下!快停下來!」胡思歸歇斯底里的怒吼著,應對着神羅靈榆木不知疲倦的攻擊,他只覺得當下的神羅靈榆木極不正常,學院內那棵攝魂靈桐木已具備神智,擁有比人類靈武者還要敏銳的思維能力,懂得剋制自身讓其他靈植茁壯成長,還會控制自己的力量及靈力輸出。或許是因為攝魂靈桐木帶給他的深刻印象,眼前的這棵神羅靈榆木反倒給他一種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還不會釋放精神強念,不懂得萬物交流,只會胡亂攻擊,似乎還是在舒雨涵的輔助下才得以實現,自身似乎還未誕生最基礎的靈智。

胡思歸併不懂靈植培育,所以不知這神羅靈榆木的深淺,但與學院的古桐老師相比較,神羅靈榆木就像是哭鬧着要奶喝的孩童,一切行為準則都遵循着本能,看似雜亂無序的攻勢實則可以逐一推敲,只要觀察樹榦以下抬起的樹根末端便可知曉下一次的攻擊趨勢大致在哪。

「停不下來!除非舒雨涵的靈力耗盡,否則神羅靈榆木是沒辦法停止的!」似乎是因為宣洩出去太多精神力,倪睿的神智恢復了些許,那冷靜的回應、犀利的眼神無不告訴胡思歸他已經能夠冷靜判斷和分析了。

「先撤!」胡思歸側過頭看向在樹冠上來回躲避樹枝的胡松濤,逼音成線向胡松濤傳達意念,胡松濤心領神會,幾番閃躲避讓開甩動的樹枝隨後空間躍遷來到胡思歸的身旁,手臂勾住胡思歸的腰腹再次施展短距離的空間位移,離開了神羅靈榆木的攻擊範圍。

馮天意、馮沐陽、馮清烈、馮清揚四人也不做遲疑,當即連連避讓樹根的攻擊軌跡,狼狽躲避神羅靈榆木釋放的飛葉攻擊,卻仍是被飄飛無序的榆樹葉切割得衣衫破碎,血肉翻卷開來,浸濕了衣袍。

馮天賜仍然保持着五指扣在喬邦頭頂的姿勢,二人的面色都顯得十分愜意,馮天賜感到舒坦是因為體內再無煞氣殘留,久違了的「完整感」重新回歸,這一刻馮天賜才感覺身體是完整的,體內全是靈氣環繞,最重要的是他能感受到如今體內靈脈已暢通無阻,再也沒有以前的滯澀感,對於他而言可謂是脫胎換骨。

而喬邦卻是感受到體內的靈力在不斷地激增,原本身體之中遍佈靈脈的寒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暖融融的溫度,這讓喬邦感覺到無比舒服。

「你要做什麼?快住手!」馮天意朝馮天賜與喬邦所在的位置逼近,卻發現胡松濤率先催動空間撕裂將胡思歸送到馮天賜的身前三米處,見胡思歸朝馮天賜伸出手臂,馮天意疾呼出聲,腦海里閃過無數個後果。

「不該問問你兄弟在對我的學生在做些什麼嗎?」胡松濤不顧體內翻騰的靈力波動,腳步加快攔住馮天意的步伐,此刻他全身裹滿了鑽石結晶,這是之前為了抵擋榆樹葉的攻擊而提前在體表分泌靈化的結晶層,此刻依然能夠奏效,不懼馮天意出其不意釋放出來的毒素。

「我哥做什麼需要和你解釋?再說了我哥從不對孩童下手!」馮天意不願被胡松濤近身,謹慎的向後退了三步,目光不斷地從胡松濤與左前方的胡思歸二人遊離,語速也快上幾分,顯然先前與胡松濤的交手讓他明白鬍松濤也並非揶揄之輩,想要快速攻下是非常難的,除非趁其不備偷襲才能成效。心中已有了計較,若馮天賜慘死於胡思歸的攻勢下,他必保全實力,待胡思歸、胡松濤二人不再警惕,將整座學院都毒害一番,為其兄長陪葬。

「別吵!馮家老祖好像在給喬邦運輸靈力。」胡思歸湊上前感受到了周遭的靈力威壓,並不是十分強烈,感受着馮天賜僵硬的手掌上傳來的靈力波動,心中有了推斷,卻也不敢篤定應下,只是推測道。

「不行!我哥壽元將盡,怎可渡氣給他人?」馮天意聽完卻是關心則亂,聯想到馮天賜的諸多病況,自家人知自家事,馮天賜平時維持體內的靈力便已十分艱難,想要壓制住體內到處流竄的煞氣談何容易?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馮天賜為何會給喬邦運輸靈力。

「老祖莫急,天賜老祖既然放手施為,我們不該打斷老祖,若強行打斷恐怕還會危及老祖及喬邦的性命,萬萬不可衝動啊!」馮清烈此刻也湊上前,他深知胡思歸與胡松濤的脾性,當即向馮天意提醒著,令他不要輕舉妄動。

「喬邦被喬安國寄予厚望,想來體質會有一些與眾不同的地方,或許天賜老祖是生了憐愛之心,對喬邦產生了興趣也說不定。老祖切莫心急,相信天賜老祖定有自己的一番計較。」一直未曾開口的馮清揚此刻卻是娓娓道來,似乎是這段時間經歷了太多變故,馮清揚老練了許多,語氣不再與之前那般衝動,成長了不少。

聽聞馮清揚的分析,馮天意這才冷靜下來,平時都是馮天賜勸阻自己不要衝動,以馮天賜的性格怎會做出出格的舉動,定是有他自己的一番考量,倒是剛剛自己有些激動了,還沒有兩個重孫表現的冷靜,當真是慚愧。

就這樣,兩撥人圍在馮天賜與喬邦的身旁,不遠處那棵神羅靈榆木仍在搖擺着,樹葉摩擦發出的沙沙聲響不絕於耳,無數樹葉飛竄產生的破空聲也此起彼伏,即便無人靠近也不曾停歇,確實是有些莫名其妙。

不知過了多久,喬邦感覺體內的靈脈不再脹痛,靈力與煞力似是達到了某種平衡,相互糾纏又彼此黏合,兩者不再勢同水火,但也只是保持着相互傾軋的旋轉態勢,在接連的碰撞中消散開來,回歸靈府,沿着體內無數靈脈緩慢的流淌著。在這樣周而復始的流動中喬邦感覺無論是尚未成形的精神識海還是靈府都有了些濕潤的滑膩感,靈脈之中靈煞二氣的流速也漸漸變緩,兩股氣體在相互的激烈碰撞中擠榨出了一滴滴液體,這樣的情況在體內靈脈同時發生,不僅僅是靈煞二氣在發生著轉變,四肢百骸都好似有所不同,相較於之前來說,喬邦感覺身心都愉悅,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體在發生著良性轉變,那是一種小溪流湧入江河之中的體會,原本的世界變得大不相同,無論是靈煞二力還是身體本身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最為神奇的當屬精神識海了,原本呈現氣態輪廓的精神識海可謂是虛無縹緲,靠着精神力的圍攏才令精神識海穩定在一處,如今卻是催化成了液態精神力,在彼此的激烈碰撞中交融灑落,精神力陡然增強,似乎是因為空間釋放的緣故,精神力觸角不再虛浮,變得越發的凝實,揮動時能產生強烈的精神威壓,那種一瞬間騰空了房間再往裏面添置傢具的感覺簡直是太棒了,喬邦已經感受不到抵在頭頂上的手指了,全身心都在歡騰著,哼出痛快的鼻音。

喬邦還不清楚,因為馮天賜的緣故,經他這麼胡亂一攪動,精純的靈力自馮天賜體內由固化轉為液化再轉為氣化,過渡到喬邦體內時並沒有完全轉化成功,卻是成功的引導了喬邦體內的靈煞二氣向更加精純的靈力靠攏。此前無論是楊成富還是胡思歸,向喬邦體內渡送靈力時都是慎之又慎,早早地在體內將靈力氣化運到喬邦體內,生怕他感到不適應,卻沒想到馮天賜不經過濾的灌輸靈力,反倒是促成了喬邦靈煞二力的轉變。

陰差陽錯,喬邦卻是在稀里糊塗的狀態下完成了突破,從靈者境修為邁入靈師境修為,精神力也不再呈現氣態,液態精神力彼此相融,體內靈煞二力也完成了液化的過程,雖然緩慢且煎熬,但那種煥然一新的感覺極其特別,令喬邦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感。體內兩種冷熱交替的氣流在激烈的碰撞中催化出了液體,全身又麻又癢不說,隨着液體不斷積聚在靈脈的過程中,喬邦只覺身心俱疲,一會兒發熱,一會兒又發冷,兩股力量依舊無法融合,還各行其道,彼此糾纏扭打着,在靈府、靈脈之中來回衝撞,十分熱鬧。

在忍受着的過程中,喬邦清晰地判斷出靈煞二力在靈府內實現彼此糾纏,這次沒有再利用精神力去引導,兩股力量似乎達成了某種平衡,在靈府中纏繞盤旋,雖然仍然無法交融,卻趨於穩定,這也讓喬邦感覺舒服不少。

喬邦的實力得到了顯著提升,而馮天賜的狀況卻出乎預料,本想試探喬邦的天賦,因體內煞氣被吸攝而任由喬邦吸收,直至喬邦趨於穩定,馮天賜才感覺體內靈府已無靈力盤踞,身體周遭各路靈脈之中的靈力皆潰散開來,只能勉力支撐著不向後傾倒,手指早就沒再堅持抵在喬邦的顱頂之上,隨意地甩在身側,胸膛似有火焰熊熊燃燒着,五臟六腑好似都在翻騰挪移著,全身乏力,就連精神力都難以為繼,只能堪堪站住身形。

「老祖!」馮沐陽湊上前用前小臂撐住馮天賜的后腰,不讓其向後倒下,他早就看出馮天賜的狀態不佳,平日裏馮天賜為了壓制體內的傷痛刻意將靈力威壓和精神威壓釋放出去,如今卻是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壓迫感,知道馮天賜一定是出現了問題,但礙於對面站着胡思歸、胡松濤、胡家夢以及唐希宇四人注視着自己,曾經貴為城主的馮沐陽選擇了忍耐,沒有多說一個字,行為上也頗為克制,儘可能不讓對方知曉自己的心中所思所想。

「沒什麼,這孩子天縱奇才,若給其足夠的時間,定能一飛衝天,前途不可估量。」馮天賜一笑,用力擺了擺手,周遭的灰色毒霧被其收攏回靈結之中,卸去了后腰處馮沐陽支撐的勁道,左足後腳掌發力,右足則前腳掌接觸地面,穩住身形后故作堅強,努力不讓旁人看出自己的虛弱。

「多謝老祖手下留情,他日若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不違背靈武道義,願出綿薄之力。」胡思歸當即表態,他已看出馮天賜外強中乾,此刻正是最虛弱的時候,何嘗不知曉馮天賜故意說些好話來緩和矛盾呢?而喬邦並未受傷還獲得好處,那不受控制的靈力波動都逸散出來了,胡思歸豈會不知喬邦已經突破靈者境的桎梏,進入靈師境修為的境界了呢?

「不必,我也受了這孩子好處,我也不喜歡欠人恩情,就此相抵了吧……至於神羅靈榆木,老夫已無興趣,想來古桐也不喜歡毫無靈智的靈樹作伴,麻煩胡校長與那二人解釋一二。」

「那我在此為倪睿、舒雨涵謝過老祖了!」胡思歸大喜,深知馮天賜、馮天意二人雖然性格乖張,但言出必行,從未食言,想來不會再出爾反爾,不由地為倪睿感到高興。

「走吧,往後不必來此叨擾,可清楚?」馮天賜話鋒突然狠厲了些,后三字說的極為用力,不容反駁。

「是。」馮清揚、馮清烈當即圍在馮天賜的左右,馮清揚將馮天賜的手臂托舉,紛紛應下。

胡松濤想要說些什麼,卻看到胡思歸朝他擺了擺頭,欲言又止,也沒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就這樣目送馮家五人離去,待馮家人走遠,胡松濤終於按捺不住,率先開口。

「為何要放他們離開?養虎為患啊!」

「既然馮天賜親口承諾不再動神羅靈榆木的心思,那麼想來後面也不會壞了自己的規矩,馮家兩位老祖都是老頑固,固執得很,卻也極其注重守信,從馮沐陽身上便能瞧出端倪。」

「他倆不動手,難道不能將消息傳出去,讓其他人來此搶奪靈樹?」胡松濤聽完卻是氣急,暗道哥哥糊塗,說話語氣都有些怪裏怪氣了。

「無妨,這次衝突過後倪睿再如何糊塗舒雨涵都不會犯蠢,定會離開萬蜂谷,到時候是將二人送到南域軍團也好,學院也罷,舒雨涵定會將神羅靈榆木妥善安置,無論是將神羅靈榆木送到南域還是學院,都是好事,他倆也不會自信到以現在的身體情況還繼續留在此地。至於他倆的孩子倪宏飛,已很久沒有聯絡,當初也是鬧得極不愉快,想來也不會回來吧……」

「行吧,既然你已有決斷,那我就不操這份閑心了!」胡松濤被回應的有些慍怒,拂袖環臂側過身去,從頭到尾都在表達着不滿的情緒。

「好了,我們與馮家並非對立面,只是暫時的立場不同罷了,並非真要爭個你死我活,凡事留一線,日後總有打交道的時候。」

「馮家式微,今後還有什麼值得打交道的?」胡松濤嗤之以鼻,不以為然道。

「馮家只是暫時的失勢,定海省各方勢力盤根錯節,馮沐陽多年維繫才將挽風城內的局勢穩定下來,不是隨便派一個田惠宇便能將挽風城控制下來的。」

「你的意思是,馮沐陽還有可能成為城主?」

「大概率會重整旗鼓,入駐城主府吧……南域軍團今非昔比,除非伽羅皇庭舉全國軍力南下,不顧永曜都的安危,或許可以將喬安國給擊潰,但這又怎麼可能呢?當今皇帝洛辰貪圖享樂,暴虐無道,行事全憑喜好,豈會有此遠見?若南域實現自治,定海省也將擺脫皇庭的管轄,定會歸附於南域,坐實了擁兵自立的嫌疑,屆時馮沐陽定會被各方勢力推到城主的位置,以馮沐陽的頭腦僅需一季的時間便能讓定海省再度恢復曾經的秩序。」

「你何時有此頭腦了?還能分析出這些?」胡松濤像是開了眼界,重新認識胡思歸一般,努力擦拭着眼睛,還故意搓揉了一下眼角,將分泌物卸去,眨巴眨巴眼睛,上下打量胡思歸。

「此前與喬安國、楊成富他們聊天得出的結論。」胡思歸白了胡松濤一眼,似是嗔怪,但更多的是暗鬆一口氣,胡松濤沒再節外生枝,這便是他想要的效果。

「我說呢,就你能想到這麼遠,連招募水平不錯的老師都能讓你焦頭爛額,還能……」

「打住啊,再聊下去我要揍你了!」胡思歸頓時垮臉,當着胡家夢和唐希宇的面埋汰自己,真是不留情面。

「好好好,我不對,我胡亂猜測了好吧,沒你聰明哦……」胡松濤攤開雙手,作無可奈何狀,隨後也假模假樣的笑了兩下,緩和了氣氛。

……

馮家五人朝礦山方向邁進,馮天賜被馮清揚、馮清烈攙扶著,感覺走路都不太利索了,見已走遠,馮天賜當即駐足將雙臂從兩個晚輩的臂彎中抽了出來,勉強伸直了背脊,淺伸了個懶腰。

「怎麼樣?」馮天意終於還是沉不住氣,率先問出口。

「好極了!」馮天賜抬首回應,語調高昂卻並沒有什麼表情,似乎還在思索著。

「怎麼個好法?」馮天意心中憋悶,剛剛馮天賜的言行無非是自認下乘,這讓平時桀驁慣了的馮天意如何善罷甘休。

「我體內淤積的陳疾已祛了大半,體內再無煞氣殘留,興許還能苟活個十年吧……」再次佝僂著脊背,馮天賜竟是有些感懷,一種悵然若失的心理縈繞心頭,不知剛剛匆匆離去是對是錯。

「什麼?」這回震驚的不只是馮天意了,就連深知馮天賜身體情況的馮沐陽都大為吃驚。

「那個名叫喬邦的孩子不簡單,他的體內不僅有靈氣,還有煞氣,不知怎的他竟是能讓兩股力量在體內循環,但好像還不會使用煞氣。」

「竟有這等體質?可是狂獸族族人?」

「應該不是,狂獸族族人先天便誕生煞結,可沒聽說過他們還能運用靈力的。原先我猜測他是樓蘭王朝帝厲教的教徒,畢竟這幫歹人可以調用少量煞氣,當年我也是被七人圍攻才導致無法及時逼出體內的煞氣。但我觀察他的身體很久,發覺並不是,他既不是狂獸族,也不是帝厲教的路數,真是奇怪的體質。」

「既然如此特別,那為何不把他抓來好好研究一番?」馮天意脫口而出,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想來早就習慣了劫擄。

「不可,喬安國如今已成氣候,不似三年前只有兩萬兵士,如今已經坐擁八萬兵眾,體量已足夠與神威軍抗衡,這個孩子說是被領養的,誰知道會否是他的旁系血親,若你行差講錯,馮家恐遭滅頂之災。」

「行吧,那便不動那小子,不過看在他為你根治隱疾的份上,我就不對那胡家兄弟動手了。」馮天意胡謅著,沒話找話講,似是面上無光,在子孫面前想找回些顏面。

「那胡家兄弟你也別動心思,別犯渾!」

「怎的?還當真怕了他們不成?」

「你糊塗啊!胡思歸、胡松濤修為都已至靈聖境,與我等一樣可以發動領域能力,為何遲遲不發動?」

「他們留有餘力,難道我們……」似是回過味來,馮天意看向馮天賜,心中不禁有些后怕。

是啊!自己確實可以催動領域能力,但馮天賜身體情況特殊,需要分心壓制體內傷勢,還要防止煞氣四處亂竄,自然是沒法釋放領域的。

「那胡松濤以及擅長空間位移的那小子都能輕易的脫離現場,日後總會找到機會尋上我等,若趁我等潛心修鍊之時暗算,我問你你有幾條命可以硬撐?」

見馮天意不再張口,馮天賜見狀再次提醒。

「那胡校長也不簡單,他體內的靈力波動十分克制,但我依然能在交手的過程中聽到雷霆轟鳴的聲音,想來他的殺手鐧便是與雷霆有關。這胡思歸擔任定海省初級靈武學院的校長前可是南域軍團的將軍,雖然未有建樹,但也是實打實的抵擋海靈獸侵襲十數年,這樣的人實力怎可小覷?」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棵神羅靈榆木當真不要了?」

「不要了,如今我延續壽命,還能多活幾年,自然是為了孩子們做些籌劃。沐陽!」

「老祖您說。」

「我們去一趟挽風城,去會會老友。」

「啊?現在?」馮沐陽聽完有些懵,現在的局勢還不明朗,這時候去挽風城豈不是自投羅網?

「自然不是現在,我雖恢復了健康,但還要靜養一番。讓馮清烈去一趟吧,易容化妝一番自是很難被認出來,正好去看看城內的情況如何,若時機成熟我們就收回失地,重奪城主府。」

「我這就準備。」馮清烈並沒有感到訝異,自己本就是被領養的,任人驅使早已習慣,打心裏能為養父做些實事也是好的,為此他心甘情願。

「這好嗎?清烈在挽風城也有不少人熟識,若被認出恐怕極難脫身啊!」馮沐陽卻是很難認同馮天賜的決定,平日裏順從的他出言頂撞馮天賜。

「你看我是在和你商量嗎?」馮天賜的目光轉冷,陰惻惻的說道。

「沒事的爸,老祖既有安排,那我便跑一趟,搜集到足夠的情報便回來,正好也買些儲備,若情況並未好轉就當是去採買了。」馮清烈見家人爭執,心中暗嘆,明面上卻是找好說辭,將原委都理順。

「你一人前往我不放心,不然我陪你……」

「爸,最不應該去的人便是您,您還是留在老祖身旁為其護法吧。這次去挽風城我一定會小心的,您還不放心我嘛!」馮清烈大大咧咧的說道,安撫著馮沐陽的情緒。

「行了,趁天還沒黑我們趕回去吧,明日一早清烈便動身出發,就如此安排吧!」馮天賜感覺到身心俱疲,打了哈欠,隨意交代了一句便加快腳步朝礦山走去。

四人跟在其身後,各懷心事,卻並沒發出任何聲響。

萬蜂谷內一片寂靜。

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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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獸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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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天賜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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