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千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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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夜風習習，遠處傳來寒鴉幾聲，頗顯幾分孤凄寒涼。

小白終究沒有能及時走到夜宿的小鎮，便在一片林子旁邊，找了塊乾淨的地方露宿。

篝火在夜色之中跳動，明黃的焰光閃動，驅散夜風裏帶來的幾分涼意，少年仰躺在火旁，清明的眸中倒映着這片夜空，望着那懸空的明月，傾聽着草間蟲兒低吟，心緒漸漸寧靜。

「噼—啪—」火堆中不時的傳來一聲聲火星的爆鳴。過了小半天，小白忽然覺得有些餓了，起身拿過身邊的包袱，取了些村民們給的乾糧，放了兩個甘薯到炭火下，又串了些肉乾，放到火上烤起來。不多時，一陣陣烤肉的香氣飄散出來，惹得少年腹中擂鼓聲不斷，直勾勾的盯着手上的東西。

「肉啊肉啊，你快點熟起來，讓我填飽肚子吧。」少年嘴裏喃著，不時的翻動着樹杈上的肉乾，看着肉片慢慢變得酥黃，香氣愈加濃郁，差點流下口水，腹中傳來的響聲更歡了。

「這串總算烤好了！」少年將另一隻樹杈插在火旁，也不顧剛剛烤好的肉片上的灼熱，呼哧呼哧的吃起來，生怕別人跟他搶了吃似的。

忽然間一陣冽風刮過，樹影晃動，沙沙作響。這陣風來的突然，來的猛烈，吹的火焰一下呼呼竄起來，差點燒到小白的眉毛，嚇了他一跳。抬頭一看，忽而一愣，就看到一道飄忽的身影，踏着滿地清輝，由遠及近，向這邊走來。起初還看不真切，可是眨眼間，那道身影已經近在眼前，好似他一步邁出，已經縮地成寸，跨出數十數百丈的距離。

一張清秀的臉龐，足以教萬千紅顏黯然失色，卻是一個極清秀而瘦弱的黑衣少年，蒼白近乎透明的膚色，單薄的身形，彷彿弱不禁風，寬大的黑衣飄動在夜色里，如一幅盈盈流水，披在他身上。只見他踏着皎潔的月色邁步而來，似緩實快，不似真實，很快來到小白面前。

小白看着這位不之客，只覺得黑衣少年長委實長的漂亮，似乎這天上的月亮也因為他的存在而顯得黯然失色。不過小白還是很快回過神，把注意力再次轉到了手裏已經烤好的幾串烤肉上。

「這位小哥，我能在這兒坐會兒么？」那少年臉上帶着一絲微笑，很淡，也很乾凈，有一種清爽的美，使人想起無暇純凈的初雪，純白透明，沒有半點雜質。小白抬起油乎乎的手，隨手一指旁邊，一邊吞下嘴裏的東西一邊支吾著說：「捶面（隨便）……」

那少年微微一笑，輕拂衣袍，在小白對面坐下，他的動作，透露著自然的味道。坐了一會兒，看小白吃的很香，少年微微笑道：「小哥好手藝，我在數裏外都聞到這香味了。」

小白咽下最後一口烤肉乾，對那少年說：「你要吃么？」看到手上乾乾淨淨還閃著油光的樹杈，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把烤肉吃光了，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笑，「哦，不小心就吃光了，不過我這裏還有。」剛要拿過地上的包袱，鼻子動了動，停下來，滿臉歡愉的拔開面前的炭火，挑出來兩個烤熟的番薯。

少年看見小白一番動作，唇角微微一翹，玩味的看着他。

「剛好，番薯烤熟了，這個給你！」小白撿了個大的放到少年面前，滿臉微笑，好像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分享給別人是件十分讓人開心的事，便拿起另一個，自顧的吃自己的。

「如此多謝小哥了。」少年微笑着一拱手，拿起剛剛烤好的番薯，也不在乎那份熱量，聞着那似曾相識的味道，露出一絲懷念之色。慢慢撕開一層略微焦脆的外皮，更加濃郁的香氣混合著微微的熱氣揮在空氣中，他的動作很文雅，不帶半點煙火氣，有着一種自然的溫文和飄逸。

小白很快就吃完自己的那份，見少年還在慢吞吞的一口一口小心的吃着，又從包裹里拿出一些肉片烤起來。雖然是肉乾，放在火上一烤，還是有油脂慢慢滲出來，滴落到炭火上，滋滋的響着，空氣中頓時散出一股不知是香是臭的焦灼的味道。

少年終於吃完自己手中的東西，饒有興味的看着小白的舉動，好像一片安靜皎潔的羽毛，默默的坐在火旁。兩個少年似乎沒有主動搭話的意思。過了一會兒，肉烤好了，小白剛想吃，馬上又想到旁邊還有人，抬頭對少年說：「你還吃么？」

「不了，謝謝。」少年臉上始終帶着和善的微笑，讓人生不起半點惡感。

「是你自己不要的，我就自己吃了。」小白憨憨一笑，自顧的吃起來。若是以前，他恐怕會有點捨不得東西分給別人，只是自從下山以後所經歷的一切，尤其是和山村中淳樸的村民們在一起的日子，他們對自己的好，對自己的真誠，讓他學會了很多東西。

「你叫什麼名字？」少年忽然問。

「我叫小白。」小白抬頭問他，「你呢？」

「小白？」黑衣少年愣了一下，顯然想不到會有人叫這名字，隨即說道，「我叫千羽。」

「千羽？好奇怪的名字。」小白抬頭看他一眼，見他目光似乎在打量著自己，也不覺生氣，便沖他笑一下，繼續埋頭苦幹，祭奠自己五臟廟。

黑衣少年千羽安靜的坐在篝火旁，時而看一眼專心溫飽的少年，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小白並沒有現，黑衣少年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種長輩看待晚輩的目光，目光里，柔和，欣賞，還有些許的懷念。

「他們…還好么？」忽然，黑衣少年輕輕問出一句。

「什麼？」小白一怔，沒聽清黑衣少年剛才說什麼，抬頭看他。千羽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也是怔一下，搖頭笑笑說：「沒什麼，自言自語而已。」

「哦。」小白也沒多想，最後終於吃完，吮吸乾淨指頭上的油脂，又在衣服上抹了一把，滿足的拍拍肚子。

那少年微微一笑，忽然起身，看一眼小白，還沒開口說什麼，倒是小白先說話了：「你要走了么？」

黑衣少年被小白搶白，怔了一下，隨即笑道：「是要走了。」

蒼白的黑衣少年沐浴在月光之中，溫如玉，雅如蘭，淡如水，竟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從懷裏拿出來一個小瓶，拋過去給他：「在此相見，也算有緣，送你點東西，算是吃你東西的回禮吧。」

「什麼東西？」小白接過來一看，是一個精緻的小玉瓶，拔開塞子，頓時一股清馨馥郁的氣息散開來，沁入心扉，聞上一口，都覺得通體清爽舒泰，被這香氣同化，正想跟那叫做千羽的少年說聲謝謝、再見之類的話，抬頭一看，愕然現黑衣少年的身影已經遠去，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如一片羽毛，漸漸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就這麼走了，真可惜。」小白撓撓腦袋，嘀咕著，雖然和黑衣少年不過萍水相逢，沒說多少話，相處的時間也不是很長，不過小白還是挺喜歡他的，趕了一天的路，難得遇上一個人，而且還是那麼漂亮的一個人，見他匆匆離開，難免有些失望。

再看看手中的玉瓶，聞了又聞，忍不住有些陶醉：「好香！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倒出來一看，卻是一顆通體赤紅如血的丹丸，不知是什麼丹藥，不過看它散出來一股濃郁的靈氣，光是聞着味道就已經覺得通體舒泰，精神大振，吃了應該沒什麼壞處，而且不知怎麼的，雖然相處已過片刻，小白還是相信黑衣少年不會害自己。

小白想了想，再看看手上的丹丸，也許是剛才沒吃飽，又或許這粒丹丸的想起實在太誘人，終於抵擋不住誘惑，一下將它丟盡了嘴裏。

丹藥入口即融，但他還沒來得及品嘗滋味，已經化作一道熱流滑入腹中。小白就覺腹中猛的炸開無數股熱流，竄入周身經脈，澎湃元氣如一股股洶猛洪流，在經脈之中橫衝直撞，就見他渾身猛的一震，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到臉上去了，赤紅一片。立刻盤膝坐下，掐訣結印，全力吸收煉化體內狂亂的元氣。

只是丹藥化開的元氣實在是太過龐大，一粒似乎抵得上當初穆延青給小白的一整瓶丹藥，要不是小白最近修為大漲，肉身經脈經過天雷的淬鍊強化，恐怕堅持不了半刻就會被龐大的元氣撐得包爆體而亡。

感受到體內所有經脈飽脹欲裂的痛楚，小白的眉越皺越緊，但這些痛苦比起天劫帶來的傷害和痛苦，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少年咬牙還能忍住，心神沉入體內，真元瘋狂運轉，快將這些狂暴的元氣吸收轉化。

兇猛的洪流一遍遍沖刷著體內一條條經脈，慢慢擴展着小白經脈的容量，奔騰在經脈間的元氣一點點融入少年的經脈中，以驚人的度與體內的真元融合在一起。同時，丹藥中化開的龐大的藥力更是不斷滲入小白的肌肉，骨骼，經脈以及五臟六腑，一點點強化著少年的肉身，更是把以前赤閻和天劫造成的難以察覺的暗傷徹底復原。

不一會兒，少年身上便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這些汗水中混雜着絲絲污濁，散出腥臭難聞的異味，狂猛的元氣不斷地為他洗筋伐髓，逼出身體里的雜質，使得他的肌體變得更加純粹，更有一絲絲奇異的能量滲入紫府之中，慢慢滋潤壯大少年的神魂。

在渾厚的元氣和藥力作用下，丹田、經脈和諸大穴竅一點點的變得益的堅韌寬闊，小白的骨骼、肌肉、經脈，都隱隱透出了一絲瑩潤的光芒，比以前堅韌強勁了數籌不止。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那無數股元氣洪流慢慢舒緩下來，循着周身經脈運轉循環著，匯入丹田。紫府中，那道模糊的身影變得清晰不少，氤氳之中，隱約看出是個少年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