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堂的苦澀

第二十四章 天堂的苦澀

真的啊?正在往桌上端菜的李梅梅差點把菜盤子扔地下。急忙把菜放在桌上,接過招工表,仔細看起來。看着看着喜悅的心情沒了,不滿意地問:爹,怎麼當門衛啊?

李剛正不高興地說:門衛怎麼了?現在知識青年大返城,大部分人在家待業,能給他弄一個崗位就不錯了。

劉琳琳雖然不滿意李梅梅的婚姻,也不待見徐立新,不過對自己姑爺子當門衛,心裏也不怎麼高興,卻把氣撒在李梅梅身上:一個農民還想幹什麼?他不幹,送人,給誰不給你爹表示表示。他不願意干就在農村獃著,你也陪他種地去。當我們願意讓他來啊?來了住哪?讓一個農民和我住一起,我受不了。

人家說母女是天敵,真的有點道理。

李梅梅對父親的話到沒在意,對母親話非常反感,當時就發脾氣,混不講理地耍xìng子:農民怎麼了?你從牛棚才出來幾天,煩這個嫌那個。我們就住這兒,煩也得受着。算是被你們連累這些年的補償。

你?你?劉琳琳被女兒噎的說不出話來。

李剛正煩惱地說:行了,行了,我一天累的夠戧,回家也不得消停。

母女看到李剛正的神情,趕緊都把嘴閉上。

「滴、滴」,李梅梅為了驅趕一輛擋路馬車,不停的按喇叭,汽車與馬車平行時,李梅梅搖下車窗憤怒地訓斥:馬路是你家修的啊?破馬車往中間趕幹什麼?土老帽。然後一加油門,汽車飛一樣向前奔去。差點把馬嚇驚。

馬車夫好不容易控制住驚恐的兩匹馬,非常生氣的高聲罵道:開汽車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定哪天翻溝里。當然他的罵聲李梅梅是聽不見。

徐立新回到現實中,臉sèyīn陣地嘟囔:和一個趕車的叫什麼勁,真是的。

李梅梅的控訴已經收場,聽到徐立新教訓本想對付幾句,看他臉sè不好,只好把話咽到肚裏,認真開車。

這可能就是李梅梅的聰明地方,她可以說徐立新各種難聽話,那必須看準徐立新心情好,或者大度時候。要是覺得情形不對,她絕對不敢摸這個老虎屁股,相反表現出女人的溫柔和體貼。

可能美滿婚姻都遵守這個規律吧。

徐立新回到家裏,開始沒覺得有什麼壓力,樂滋滋的走東家竄西家的閑逛。然而與當地農民結婚的知青返城后,紛紛回來辦離婚手續的消息不時傳來。徐立新才開始緊張起來,一個月過後,李梅梅一點消息都沒有,徐立新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和那些娶知青的男人一樣。

夜晚,徐立新怎麼也睡不着,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二次失眠。反覆把李梅梅與那些回鄉辦離婚手續的女知青比較。那些人基本都生兒育女,自己和梅梅至今沒有孩子。那些人的父母基本都是普通工人,梅梅父母都有能耐,也不待見我。比來比去,找不出李梅梅不離婚的理由。

開燈下地來到鏡子前面,不停的責怪鏡子裏的自己。

你怎麼長的這麼土,看梅梅長的多漂亮。這回你明白什麼叫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人家現在是大局長大教授女兒,你家八輩農民。這樣婚姻能美滿嗎?離婚你還有怨言嗎?

說什麼?你們有愛情。愛情是什麼東西?那是建立在虛無世界的樓閣,沒有物質這個地基,被風一吹就散。放手吧,這樣煩惱還少點,找一個農村女人也能過一輩子。

徐立新無力坐回炕上,嘆息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離就離吧,只要她過的好,我給她手續。想到這裏,潸然淚下。

李梅梅拿到招工手續,再也等不到星期天,請個假急忙回到沙坨村。院裏靜悄悄的,感覺非常奇怪,進屋才發現東西屋都有人。按照她急切的心情想先到西屋找徐立新報喜,但她還是忍住,禮貌的來到東屋,對坐在炕上的徐福順和方娟親切的說:爹,媽,我回來了。

正在為徐立新擔憂的老夫妻,看到李梅梅進來,沒多少熱情,他們知道李梅梅回來是幹什麼的。

徐福順只是簡單地回應一句「回來了?」

方娟先是吃驚,轉而熱情地下了炕,拉着李梅梅手,略帶責備口氣說:梅梅,你可回來了。你這孩子,走這麼長時間,也不給家來個信。再晚回來幾天,立新都得瘋。他在那屋躺着呢,快過去看看吧。

李梅梅知道方娟話里含義,眼睛一熱,眼淚差點流出來,道歉地說:媽,事情剛辦妥,我就趕回來找立新。

老倆口心裏清楚都聽明白,李梅梅是回來辦離婚手續的,方娟無奈地對李梅梅說:孩子,看在我家對你不錯的份上,好好和立新說,他一根筋。

李梅梅急於看到徐立新,告訴他好消息,根本沒體會出方娟話中的寓意,爽快地答應:媽,我知道。轉身去西屋找徐立新。

李梅梅走進自己屋,徐立新也從炕上起來。二個月不見,丈夫竟然瘦了一圈,心疼地坐在徐立新身邊:二哥,你怎麼瘦這樣啊?

徐立新能說什麼,說想你想的,說怕離婚,都不能說,也絕說不出口。只是慘然一笑:瘦點好。然後冷淡地問:來辦手續的吧?手續都帶齊沒?我簽字。

李梅梅沒有理解徐立新說的手續是離婚手續,以為指的是自己帶來的招工手續,高興的說:帶來了,我爹費好大勁才爭取到的。

看到喜上眉梢的李梅梅,徐立新心象落到冰窟窿里一樣:拿出來,我簽字。對了,能告訴我一聲,你的新丈夫是做什麼的?

徐立新的問話開始把李梅梅弄蒙了:什麼新丈夫,舊丈夫的,你說什麼呢?突然反應過來:徐老二,你這個沒良心的,我在家和咱爹軟磨硬泡才給弄來個招工指標,你竟然說這話,嗚嗚。多少天的委曲一下子發泄出來,李梅梅痛哭起來,同時還用手不停的打着徐立新。

這個消息的確讓徐立新吃驚、興奮,他都有點口吃的問:梅梅,是真的嗎?一下子抱住李梅梅,用手給她擦眼淚。

騙你呢,你自己看。李梅梅從包中取出招工書,扔到炕上,嘴裏仍然罵着:你這個沒良心的,也不說看看我去,讓我一個人在家受委曲。不知道我多想你。趴在徐立新身上又哭起來。

徐立新多少天的擔心一下灰飛煙滅,突然來的消息讓他十分激動,抱着李梅梅就親起來,李梅梅輕輕掐徐立新一下說:幹什麼啊,徐玲跑過來怎麼辦?別讓她看到,晚上的。

說話工夫,徐玲真的跑過來:二嫂,我聽前院人說,你回來是和我二哥離婚的,是真的嗎?

李梅梅從包里拿出一把糖放在徐玲手上:別聽他們瞎說。二嫂來接你二哥進城的。你二哥就要進城當工人,老妹,高興不?

徐玲開心的笑起來,轉身跑出去給父母報信:爹、媽,我二哥要進城當工人了。

徐玲出去后,李梅梅神情暗淡:二哥,就是工種不好,看大門的。你先湊合干,等我們把爹哄好,再給你調工種

好,我聽媳婦的。徐立新心裏也覺得這個活不怎麼樣,不過能進城和媳婦在一起,幹什麼都願意。

村裏人不知道徐家內部事,都來恭賀道喜,徐福順也不知道內情,也高興合不攏嘴的應酬著,只有徐立新知道妻子的苦。

隨妻子進城的徐立新,住在岳父家裏。生活上比農村強多了,可一看劉琳琳那張冰冷冷的臉,那雙拿着放大鏡找自己毛病的眼睛。徐立新吃什麼都覺得無味,上班后就不想回家,回家后就在自己房裏獃著,除非吃飯出來。

沒在城裏生活過,生活習慣總遭到岳母的無情諷刺。「小徐啊,怎麼不刷牙啊?嘴裏的味弄滿屋子。」「小徐啊,怎麼不沖便池啊?當這是農村,找個地方就可以大小便嗎?」「小徐啊,怎麼不洗手就吃飯啊?這是什麼習慣啊?」「小徐啊,你飯量怎麼這麼大啊,一個看大門的什麼也不幹,還這麼能吃啊?」「小徐啊,以後來人你別出來,也不會說話,在那兒像個柱子一戳,你不難受,別人還難受呢」每句話都像刀子一樣錐心刺骨,要不是梅梅的柔情和安慰,他早就發瘋。

在工廠看大門雖然輕鬆,可一看和自己一起並肩戰鬥的工友,要麼是年齡比自己大很多的老年人,要麼是工傷的殘疾人士。徐立新的心情非常低落,回到家裏不敢和岳父母說,只好和李梅梅說:媳婦,和咱爹說,給我換一個工種吧,看大門輕閑到是輕閑,可干這活的人不是歲數大的就是工傷殘疾人,我一個腿腳利索的大老爺們,在那特別彆扭。再說我看大門與你機關幹部身份也不配啊。

李梅梅也覺得徐立新看大門丟自己的臉,可真打怵和父親說徐立新的事。只好搪塞徐立新:你滿足吧,現在這個城市有多少人待崗,他們比你年青多了。我就是和他們說,他們也不會管。再說你什麼技術也沒有,讓我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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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向遠方的柳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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