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雪夜亂戰殺人夜(下)

第六十七章 雪夜亂戰殺人夜(下)

兔起鷹落,從出招到收招,不過兩息之間,那馮春便氣絕身亡。

無極叟一直冷眼旁觀,待看清薛振鍔出劍路數,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氣。此人早年混跡道門,自然能看出薛振鍔劍路中濃重的玄門功底。待聽起自陳師門,當即低聲咕噥道:「真武振字輩人才濟濟,前有武振川,今有薛振鍔……只怕這江湖又要多生波瀾啊。」

童子問道:「師父,這人與武振川相比如何?」

無極叟點評道:「出劍不拘章法,頗有幾分道法自然之相。若再過幾年,說不得便又是一個武振川。」

那邊廂,楊玉香與陳括承纏鬥正酣。二人老於江湖,自然知曉這等江湖亂斗,等閑出不得全力。是以出力留三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待窺得馮春死於劍下,二人哪裏還有纏鬥心思?

當即各自虛晃一招,跳出圈外,暗自戒備。

書中暗表,這聖手貢士暗器功夫本就為江湖一絕,且心思歹毒,暗器上淬毒也就罷了,周身上下也不知藏了多少機關。便是這等人物都死於那年輕道士劍下,他們二人哪裏還敢小覷?

有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混跡江湖之中,誰都想做那黃雀,此時自然不敢再輕易出手。

那八臂觀音瞥了眼馮春屍身,暗罵一聲『廢物』,手中峨眉刺耍了個花,倒提手中曲身一福,嬌笑道:「小道長好劍法。」

薛振鍔身上殺意收斂,耍了個劍花倒提寒月劍在手,微笑稽首:「慈悲。女善信謬讚。」

言罷,其人自行回返己桌,大咧咧落座,還劍入鞘,一副看戲模樣。

眼見四人還在盯着自己,薛振鍔笑道:「誒?怎地都看小道?諸位且繼續,小道不過恰逢其會,那勞什子圖,小道可沒甚地心思。」

楊玉香笑道:「小道長真會頑笑。」

那莽金剛陳括承瓮聲瓮氣出言道:「道長好俊的劍術,不若與洒家聯手,待處置了此間人等,只需讓洒家謄抄一份便可,如何?」

薛振鍔嘆了口氣,心道這年景怎地說真話竟沒人信了?

他略略思忖,說道:「不若那圖借小道一觀如何?小道向真武大帝起誓,小道看過之後定然原樣奉還,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楊玉香笑容不減,那陳括承暗自思量,偏二人目光在薛振鍔與無極叟之間猶疑。

無極叟混跡江湖一甲子,見慣了風雨,自然知曉存身之道。但見其稽首道:「老道行將就木,便是九轉金丹也救不得,無意摻和此等江湖事。諸位既不信,不若放我師徒二人離去如何?」

那八臂觀音道:「老道長素來重諾,既如此說,小女子自然不好強留。」

無極叟也不廢話,收了鐵傘,與薛振鍔稽首一禮,領着童子緩步而行,手中不知何時卻多了個竹板。

噼里啪啦竹板聲中,那無極叟唱喝道:「江湖險、江湖凶,又幾位大俠喪了命;金刀三傑震陝甘,而今一死兩身殘……」

楊玉香與陳括承暗自戒備,目視無極叟帶着弟子離去,待轉過頭,卻悚然發現,那薛振鍔竟沒了蹤影。

二人驚駭欲絕,正不知所措間,便見廚房門簾一挑,卻是薛振鍔端了個盤子,提了一壺酒優哉游哉回來了。

「二位見諒,小道腹中空空,失禮了。」

眼見其施施然落座,放好碗碟,又用老酒清洗了一雙筷子,隨即自顧自地吃喝起來,二人心中疑惑,心道此人莫非真是路過?

這年頭不過轉瞬即逝,江湖詭詐,哪裏有這般湊巧?

莽金剛暗自思忖,憑着薛振鍔那一手高妙劍術,便是他與楊玉香聯手怕是也討不到便宜。便是僥倖得手,二人也承受不住其師門報復。

真武名門大派,在外行走江湖者大抵是門中真修。這等道門真修,想來輕易說不得假話。與其跟那楊玉香聯手,莫不如信那薛振鍔一遭》

心中拿定主意,莽金剛繞了個圈子,懷中布帛團做一團,徑直丟將過去:「小道長收好,待洒家料理了這婆姨再取回來。」

薛振鍔抬手接過,含糊道:「好說,小道向來言而有信,善信且自便。」

噹!

卻是一枚柳葉鏢被板斧格開,莽金剛陳括承口中咒罵不已,奔行幾步便又與那楊玉香纏鬥起來。

薛振鍔吃吃喝喝,隨手將那布帛攤開,入目卻見有圖有文。圖為小半人體經脈,周邊標明修行關要。

只略略掃了幾眼,薛振鍔便失了興緻。這等修行圖譜,不得全圖哪裏能窺得全貌?僅存隻言片語,無上下文關聯,便是蘊含天地至理也是無用。

且薛振鍔所修混元功本就不差,師祖向求真修此功已至人仙巔峰,只差半步便能踏入地仙之境。如此一來,他又哪裏會捨棄混元功,去轉修那勞什子不知其果的九轉丹成圖?

這兩年山中修行,薛振鍔一直穩步向前。待三月之前,薛振鍔煉谷化精已至巔峰,袁德瓊出了閉關洞府,湊齊天材地寶揉制四枚炁凝丹。

薛振鍔服用一枚,煉化藥力一月有餘,方才在袁德瓊護持之下,吞金津玉液,導炁入丹田,以一口先天之炁通經脈,行小周天之功法,一舉踏入煉精化炁之境。

到了此境,方才算真正入了道。氣海之中真炁雖只如遊絲,其功卻遠非先前雜炁能比。而今薛振鍔非但習得道門術法,便是以武演道也非當日可比。

只可惜修補丹田氣海非一朝一夕之功,這炁凝丹總計四枚,須分十年之期服用,方才能將氣海補成完全。是以縱使薛振鍔根骨天成,如今也不敢過度修行,生怕一個不妥便將孱弱的氣海撐開。

待二十天前,循舊曆,掌門真人打發薛振鍔下山遊歷。所謂『不歷十丈紅塵,又如何尋真問道』。

薛振鍔靜極思動,與殷素卿殷殷話別,收拾了行禮,轉天便仗劍下山,一路走走停停,向著神京而去。

這一路也不曾見過甚地江湖人物,不想,眼看神京在即,偏生在當塗遇到這等江湖事。

他將那殘圖丟在一旁,專心吃喝,目光看着場中二人拼殺不已。不過片刻之間,那莽金剛拼着腿上中了暗器,一板斧劈將過去,八臂觀音避之不及,只得以峨眉刺相迎,便聽悶哼一聲,那楊玉香身形倒飛,撞得桌椅散亂,倒地之後強撐起身,卻是禁不住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陳括承略略鬆了口氣:「兀那八臂觀音,勝負已分,你這婆姨還要糾纏不成?」

楊玉香擦拭嘴角血跡,臉色難看道:「技不如人,奴家自然不敢再爭。今日多承恩情,來日奴家必有所報。」

說罷,提着峨眉刺便要走人。

偏在此時,薛振鍔耳朵一動,嘆息道:「哎,只怕誰都走不得了。」

楊玉香面色一變:「小道士,你要反悔不成?」

薛振鍔搖頭道:「你且細聽,外間人喧馬嘶,不知埋伏了多少好手。只可惜了這一疊醬肉……」隨手抄起那殘圖,丟與莽金剛:「貧道言而有信,殘圖還你。二位善信,後會有期!」

說罷,提劍起身鑽了后廚。那莽金剛接過殘圖,略略思索,當即叫道:「小道長且慢,你我二人一同拼殺出去,也好有個照應。」

待其大步追進后廚,卻只見店小二縮在灶台之後瑟瑟發抖,卻哪裏還有薛振鍔的身形。

大堂之內,楊玉香伏地側耳,起身後乾脆棄了峨眉刺,只委頓在地暗自調息。

莽金剛陳括承去而復返,罵道:「那道士滑不留手,轉眼便沒了蹤影。咦?楊玉香,你莫非要束手就擒?」

楊玉香悠悠道:「外間埋伏之人,定然是神機府的番子。奴家便是不曾受傷也禁不住攢射,更何況如今情形?」

莽金剛瞪大牛眼,煩躁不已:「你這婆姨倒是光棍,只是洒家卻做不得那朝廷鷹犬。」

言罷,擇了先前血彌勒破開的窗戶,縱身跳出,隨即引得呼喝聲一片。

但聽得那莽金剛慘叫幾聲便沒了動靜。須臾,有人喊道:「內中之人聽分明,本官乃神機府校尉周成功,奉命稽查不法。識相的乖乖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否則……休怪本官辣手無情。」

那楊玉香早已認栽,只柔柔道:「周校尉莫要嚇唬奴家,奴家早已受了傷,哪裏還敢抵抗天兵?」

「八臂觀音?嘖嘖,最好如此。」

話音落下,客棧大門敞開,風雪中,十餘名手持臂張弩的番子一擁而入,隨後一提着雁翎刀的校尉昂首闊步進得其中。

其人只瞥了一眼楊玉香,一揮手道:「捆了。」

便有兩名番子上前,將那楊玉香五花大綁。周成功四下看看,又吩咐道:「將掌柜、夥計叫將出來,今日便在此間安歇。一干人犯務必看護周全!」

「得令!」

十餘番子各自忙碌,轉眼便有番子將血彌勒、莽金剛、無極叟與那童子盡數押進客棧之內。

那校尉大馬金刀落座方才薛振鍔所坐之位,自顧自斟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目光不善看向一眾江湖人物:「無極叟,你先前說此間還有一年輕道人……那道人在何處啊?」

無極叟心中苦澀,只得老實道:「稟這位校尉,那薛振鍔乃真武真傳,想是會道門術法,自不是我等江湖人物可妄自揣測。」

「真武薛振鍔?」周成功略略皺眉,說道:「既是道門真傳,自有玄機府約束,卻不是本官管得了的了。」

便在此時,有番子快步入內稟報:「校尉,屋頂兩位兄弟著了道,我等將其喚醒,都說不曾看見何人出手。」

那周成功臉色陰沉,擺了擺手道:「加派人手四下巡視,誤了差事,提督給本官吃掛落,本官先行要了爾等狗命。」

「卑職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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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門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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