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失蹤

福靈握著蘇言的手腕，隔着並不算太厚的衣物，他感受到了屬於人的溫度，那是人類所擁有的的體溫。

甚至當握住那腕時，福靈覺得平靜，覺得安寧，就好像握住了母親的手掌。

然而愈是如此，福靈的理智便愈是不安，愈是警覺。

一個人類，真的能夠擁有這般力量嗎？蠱惑人心的力量。

這樣的力量，反倒是那個惡獸所擁有的吧？

至於來自遠古時代這一猜想，福靈自是不完全相信的，他僅保留對這一猜想的可能，因為這是目前唯一能夠邏輯自洽的推斷。

但推斷永遠只是推斷，在蓋棺定論之前如何掙扎也不會成為事實。而福靈渴求的是事實，是精確的真相。

因為那關係着帝國的未來。

或者說，那牽扯著天穹之下，無數鮮活的生命。

如若你真是攸關帝國興衰的轉折，就快些，快些讓我能夠完全相信於你吧。福靈輕輕拂過左眼的眉，心中暗念。

下樓的時刻，恰是青石鎮的午食時間，福靈他們很不幸地逢上了酒館最人聲鼎沸的時候。

不算太大的酒館一樓頓時擁擠起來，福靈他們蹭過幾個點餐的客人，搶到了一張可以支持四個人用餐的小桌，其實那本是一張雙人桌。

福靈沒有在意，頗為自然地坐了下來，然後笑看着剩下三個還站着的人。

徐朝朔望着福靈的笑容，覺得那有些面目可憎，但他明白，既然福靈坐下了，便不會輕易再讓開了。

於是他「憤憤」地吼道：「我一定會給你點你最討厭的柿果，雙份。」

福靈聳了聳肩，一臉輕鬆，表示你隨意。

徐朝朔對此深感無奈，只得拽上了一旁被擠來擠去的白木槿湧入了人潮之中，向著點餐的吧枱走去。

見二人離去，福靈便把目光投向了蘇言，站在嘈雜的世界裏，滿目惶惑的蘇言。

或許沒有惶恐，只是疑惑。不過，那並不算太重要。

福靈重重地拍了下身前的桌子，示意蘇言坐下，而後他拿起桌上的餐具沾了點上一桌客人未用完的酒，略微思索了片刻，他先寫了幾個字，用帝國的文字，寫的是他的名字——福靈。

不出意料的，落座的蘇言看見這幾個字並沒有反應。

然後福靈又寫了幾個字，這一次用的是137號語種的文字，依舊寫的是他的名字。

「福靈。」蘇言念出了桌上的字。

不過福靈並沒有聽清，因為周遭實在是過於熱鬧。但是他看見了蘇言發聲的口型，確是他學習的第137號語種中他名字的發音方式。

他識字，但不是帝國的文字。

白木槿猜想的可信性又高了一點。

遠古時代的人嗎？

確實很離譜啊。而且如若真的是遠古時代的人，那麼是從遠古一直存活到如今的，還是真如白木槿所猜測的那般，穿越時間而來？

他來到這兒的目的又是什麼？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看見的未來之所？

饒是向來自詡智慧過人的福靈，在思考這些時，依舊覺得無力，摸不著頭緒，找不準落腳之點。

但是，污染指數0。

沒有猜忌與嫉恨之心的人，這樣的人，怎麼想都很難推定他會是一個惡人啊。

福靈笑了笑，這般想着。然後他抬起眸去看蘇言，瞳孔里便倒映出一張比白木槿還要柔和，還要精緻的臉，那張臉上依舊是一副疑惑的神情。

福靈心下一冷，他驚覺到方才自己在恍然間便打消了對蘇言的懷疑。

蠱惑人心之力。

福靈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將上一桌客人未用盡的酒置放到兩人的中間，垂下眸，不再去看蘇言。

蘇言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整理著腦海中紛亂的記憶。

他不認識桌子對面的人，也不認識周遭環境的里的任何一個人，甚至他聽不懂空氣里的任何一個音節。

這裏的人穿着打扮很別緻，同時也很混亂，沒有統一的風格，這和他記憶的人不太相像。

比如坐在他對面的人和他的穿着便很相近；而方才路過的一個手中拿着肉食的壯漢卻穿着獸皮一般的衣物，腰間還佩戴着一柄短刀；醒來時看見的佩劍少年則披着一身銀色軟甲，蹬著一雙像是鐵靴的鞋子。

總之，這周遭的人們從衣物的裝扮上來看，活像是從不同世界來的。

而對面坐着的這個能夠和他交流，並且衣着打扮與他相近的少年，他不認識，卻熟悉他的名字，準確的說，是名字的發聲。

福靈，福凌，福臨。

他的記憶的有這個人。

只是，那真的是記憶嗎？是確切發生過的事情嗎？而不僅僅只是一場幻夢？蘇言搖了搖腦袋，揉着眉心閉目思索著。

「他將走過時間的長河，他會拿起人間的權柄。」

混亂的記憶海里，這兩句話驀地浮起。

「給，你的柿果。」徐朝朔穩穩地同時也重重地將一個碩大的餐盤放到了福靈面前。

潔白的瓷器盤中，四分之一的空間里規整地壘著六片紅色的果實，餘下的空間里，凌亂地擺着些蔬菜與肉食，還有一杯深紅色的果汁。

「鮮榨柿果汁哦。」徐朝朔昂起下巴，大聲道。這會兒人已經散了不少，所以徐朝朔也不需要吼便能讓福靈聽見自己說的話。

福靈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然後蹙緊了眉。

「哈哈……」徐朝朔拍手大笑，「是不是很酸？不過配着這個肉吃，很解膩哦。」

說話間，徐朝朔站着從自己的盤中切了塊肉，放進嘴中咀嚼下去，並抄起福靈放下的那杯柿果汁，喝了一大口，評價道：「其實挺好喝的。」

「給，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隨便點了些。」蘇言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鬧劇時，白木槿操著一口很彆扭的口音把一個相對小巧的餐盤放在了蘇言身前。

蘇言立即道了聲謝謝，然後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盤中——他確實有些餓了。

一杯像是奶製品的飲料，兩片厚切麵包，還有一碗熱粥，粥里擱著些綠色的蔬菜還有一些肉絲。

熟悉，溫暖。

蘇言喝了口粥，是適口的。

不知名的蔬菜很脆，融進粥中的肉也很鮮，兩者交織在一起，讓微微有點鹹的小粥變得很鮮美。

兩片厚切麵包也烤得火候正好，鬆軟蓬香，麥子香氣很足。

至於那杯奶製品，說實話，有一點腥，而且蘇言並沒有喝出是什麼動物產的奶，不過很暖胃，也是極好的。

「啊，老闆老闆，兩杯麥酒，烈度低一些，然後最大份的四角鹿烤肉，四塊！」

蘇言咽下了盤中的最後一角麵包，抬頭時看見了兩個穿着綠色皮衣，蹬著黑色長靴，頭戴平頂綠帽，腰間別着什麼武器的漢子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他們看上去不太開心。

或者說，有些焦躁。

「老闆，快一點兒！」

蘇言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不過從他們使勁拍桌子並且朝吧枱處嚷嚷的樣子能夠大致猜出，他們在催促自己的餐食。

得益於他們的催促，又或是他們的着裝給到了酒館老闆和夥計們一些壓力，他們的餐食上得很快。

不過，命運似乎並不想讓他們有一個愉悅的用餐時光，就在兩個綠皮衣漢子準備大快朵頤時，樓上傳來了一聲刺耳的尖叫——

「不，不見了！」

蘇言沒有聽懂，但是福靈，白木槿與徐朝朔聽得清清楚楚。

有人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