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 銃與弩

正將刀具切入肉食四分之一的一個綠皮衣漢子聽見了這尖銳的叫聲，他頗為不悅地放下了握在手中的餐具，而後極其敏捷地站起身來，並掏出了佩戴在腰間的武器——一把槍。

這個站起來的綠皮衣漢子比之他的同伴略高些，同時也略瘦一些，那我們便權且稱呼其為瘦高個。

瘦高個向他的同伴使了個眼色，然後端著槍快速地上了樓。

而他的同伴則心領神會地停下了享用午餐的動作，走向了酒館的大門，並抬手將酒館的老闆招到了自己的身前，伏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酒館老闆聽完后，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為難的神色，但很快便掩了過去，轉而面向此刻還在店裏用餐的客人道：「本店今日有免費飲品相送，請用完餐的客人稍等一會兒。」

這會兒已經過了青石鎮午食的高峰期，酒館中餘下的客人並不多，除去福靈四人和後進的兩個綠皮衣漢子，便只剩下三桌，這三桌一共有七位客人。

這餘下的七位客人心中也大致猜到了什麼，在看見兩個綠皮衣漢子的舉動后，但他們沒有說什麼，只是繼續安靜地品用起自己盤中的餐食來。

福靈將盤中的最後一小塊肉送入嘴中，咀嚼下咽后說道：「有免費的飲料喝，不如再要一杯柿果汁？」

徐朝朔則詫異地看着他，「你愛上柿果了？」

福靈搖了搖頭，笑道：「酸味會刺激我的大腦，有助於思考。」

徐朝朔偷偷瞥了眼站在酒館門口的綠皮衣漢子，小聲道：「你覺得會是什麼事？」

福靈抓起盤中的柿果汁，遞到嘴邊，淡淡道：「一些麻煩事。如果真如《大陸美食考》上評價的那樣。」

徐朝朔好奇道：「什麼評價？」

福靈笑了笑，答道：「編者在青石鎮遊歷的時候遇到了一起失竊案，他當時恰巧在失竊的店裏品鑒，而後他就去了青石鎮的獄所待了一周。」

徐朝朔問道：「他是竊賊？」

福靈搖頭：「他不是，但青石鎮的緝察司……」福靈將杯中剩餘的柿果汁一飲而盡，先是蹙了下眉，而後淡淡地笑了下。

徐朝朔這下也皺起了眉，「那豈不是很糟糕？」

福靈不置可否地答道：「也不一定。只要緝察司沒有確定犯案者，獄所里的生活就和在酒館里別無二致。享用最豐盛的餐食，且一天一換，每日不重樣。當然，這是書里說的，不過或許我們馬上就能驗證一番了。」

在福靈熱切地向徐朝朔介紹青石鎮的獄所生活時，瘦高個領着一位驚慌失措的侍者從樓上走了下來，他收起了手中的槍，給他的同伴比了個手勢。

守門的那位綠皮衣看見手勢后狠狠地跺了下腳，然後飛速找到了酒館的老闆，向他說了些什麼。

酒館老闆在聽完解釋后，無比喪氣地垂下了腦袋，並將備好的飲品撤了回去。

餘下的三桌客人見狀非常自然地站了起來，走到了瘦高個身後，瘦高個有些歉然地看着身後眾人，說道：「放心，很快就會解決的。」

福靈望着不遠處的「滑稽」場景，拍了拍手，有些可惜地說道：「免費的飲品沒有了。」

徐朝朔看着一臉輕鬆的福靈，悄聲道：「喂！這怎麼看都很糟糕吧？」

哪知福靈好似完全沒在意徐朝朔說的話一般，起身走向了正在努力和蘇言交流的白木槿面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用137號語種的語言說道：「走了，我們去吃免費大餐了。」

蘇言沉思了會兒問道：「是發生什麼了嗎？」

福靈聳肩回道：「請客的人會解釋。」

然後瘦高個和他的同伴領着一行十幾個人從酒館里走了出去，走之前，瘦高個還拜託了同行的酒館老闆與侍者們將他們沒吃完的餐食作了打包處理，並且豪爽地付了賬，加上打包費。

不過，酒館老闆並不太開心。

緝察司離福靈他們居住的酒館並不算太遠，眾人走了大約一刻鐘后便看見了緝察司那顯眼的標識——銃與弩，或者說槍與弩，下面還標有一行小字：

「秩序建立在火力之下。」

福靈非常熱心地向蘇言翻譯了那行小字，蘇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因為他並不太認得槍，他對槍械的唯一認知是記憶的那個小巷，那場冰與火的較量。

「那是很危險的器。」蘇言在點頭后輕聲說道。

福靈愣了一下，反問道：「你指哪個？」

蘇言抬起手指了下左邊的槍。

銃？

福靈想起他與梅教授曾就這件器的交流。

「這是有着無限潛能，可以再度進化的器，也是普通人得以應對強暴者，捍衛他們權利的器，但是，它不是這個時代需要的器，它或許會毀掉我們。因為它同時是暴力的，殘忍的。」

「可是它在一個帝國士兵的手中，所能展現出的威能遠不如弩，它很慢，同時難以致死。」

「在連髮型的弩出現以前，弩也曾很慢，在鐵用以製造弩箭之前，弩也曾難以致死。福靈，你明白的，對吧？」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

「它會變得更快，變得更有殺傷力，但當它離開震懾的位置之時，更快的它，更有殺傷力的它只會帶來更大的災難。它是兩面的。」

「它是兩面的。」福靈對蘇言說道。

蘇言抬頭去看福靈，他看見福靈漆黑而深邃的眼睛。

「或許真正危險的是使用它的人。」福靈又說道。

蘇言翻找著記憶，翻找著記憶里那枚被斬成兩段的火石，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好了，夥計們，辛苦你們先忍耐一段時間了。」

瘦高個忽地停下，停在了緝察司的門口，然後轉身向眾人大聲地致歉道，並深深地鞠了一躬。

酒館老闆與侍者們看着彎腰的瘦高個，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那三桌七位客人也深表理解地點了點頭，雖然他們的眉宇之間露著一股難色，但也並未再多言。

而福靈在此時站了出來，笑着走到了瘦高個的身邊，並從口袋裏取了一樣東西，背對着眾人，放在了瘦高個的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