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第48章

聽見他的話,男人嘆口氣：「可那裏面根本沒有什麼仙草寶藏，都是假的。我們這個鎮子世世代代都守護在這,從來沒見過什麼仙草。」

楚清問反問：「若是沒有,這裏就不會有守護之人了。」

男人一愣，竟然覺得他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最後擺擺手：「反正我是覺得那些東西都不存在，我是勸不了你了。吃東西嗎？」

楚清問道謝后搖頭,說自己有。

他又吃了顆梅子,關上房門后坐在床上。

房間很臟,應該是平時用來放雜物的,角落裏有很多落灰的蜘蛛網。

楚清問並不在意，把謝敘放出來透透氣，隨即躺在床上，看着房梁緩緩睡了過去。

他做了很多夢,夢見了自己小的時候,那是不止在小說里看到的幼時。

楚清問父母極有天賦,沒進任何一家宗門，靠自己的悟性達到了築基。

楚清問遺傳了他們的天賦,有記憶起，就被父母教著修鍊。

可是好景不長，很快有人看他們家不順眼,請了金丹修士，將他們家裏的人全部殺光。

楚清問當時躲在床下,捂住自己的嘴,把手指都咬爛了，才沒有發出聲音。

可他還是被發現了。

對方說殺了他太沒意思，讓金丹修士廢了他的靈力,將他的筋脈摧毀，手腳踹斷，扔在了街上。

他從無憂無慮的小少爺，變成了路邊快要死去的乞丐。

或許是不想就這麼死去，他靠着殘廢的身軀活了下來了，遇見了白聽，被帶回太一宗悉心照顧，用各種靈藥調養，才把他從只剩下一口氣的廢物，變成了正常人。

他在太一宗那麼久不是沒想過報仇，但白聽告訴他，當年殺死他們的那家人早就敗落了，人死得乾乾淨淨，連那個金丹修士也死了。

自那以後，楚清問開始安心待在太一宗，成為了白聽的弟子，可在修鍊方面很慢。

原本的他隨意就可以引氣入體，進了太一宗后，他連凝氣都困難，那麼多年也不過才踏入了練氣。

後來楚清問央求白聽帶自己下山，想看看之前的家，爹娘的墓。

白聽帶他去了，他祭拜了爹娘，去了之前的府邸，那裏早已成了荒廢之地，無人居住。

楚清問逛了很多地方，還來到了一個破廟中，碰到了一個人——幼時的謝敘。

他很痛苦，滿頭血跡，指甲都翻了，像是在地上硬生生磨翻的。

那雙眼睛很好看，可卻充滿猩紅，像頭失去理智的猛獸。

楚清問通過幼年謝敘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塞給他一顆梅子，摸着他的腦袋說：「吃一顆梅子就不疼了。」

後來他把梅子全部留給了謝敘，起身和白聽走了。

楚清問睜開眼，外面天色已經亮了，他摸了摸眼角，有些濕潤。

之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寧向，把楚清問的一切都當小說里發生的，直到那次才知道，他不是旁觀者，就是楚清問。

夢裏看到的那些也不是夢，而是他的記憶，只是他和寧向對調身體后，接收了寧向的記憶，才會以為自己就是現代人寧向。

多麼荒唐。

謝敘躺在身側一動不動，楚清問盯着和記憶里幾乎沒多少變化的五官，伸手輕碰：「抱歉小師弟，過去那麼久才想起來。」

怪不得之前謝敘那樣問他，原來他一直記得自己。

去太一宗也是為了自己嗎？

可那三年，他剛好和寧向互換，冷冰冰對他厭惡無比的寧向澆滅了他所有的歡喜。

楚清問起身道：「師弟，我出發了。」

他把謝敘放進儲物袋中，打開門的那一刻，看到了三個熟悉的身影。

是先前在客棧時聽見他們提及極寒之地的那三人。

三人也看到了楚清問，眼裏滿是詫異，似乎在疑惑楚清問怎麼會比他們先到。

楚清問告別男人，準備離開，卻被三人叫住。

「等一下，你也要去極寒之地嗎？」個子最高的男人說，「我們不如一起結伴而行。」

「不用。」楚清問淡聲拒絕，「我就是練氣初期，會拖你們後腿。」

聽見練氣初期，三人臉上的笑容明顯淡了一些，思索片刻還想挽留，楚清問已經走了。

「我還以為來得這麼快，怎麼也是築基修為，結果竟然比我們還低，就這還想去極寒之地？不是送死嗎？」開始邀請楚清問的人撇嘴道。

三人都是練氣後期，比楚清問這個練氣初期好多了。

聽到他們要去極寒之地，男人又是一陣勸誡，卻沒絲毫作用。

＊

極寒之地周邊有禁制，楚清問一靠近就感覺到了。

不過這禁制相當於沒有，只要是步入練氣初期的就能進去。

這座山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有多高，四周人很多，楚清問能感覺出不少修為在自己之上的修士。

他沒有猶豫，跳上長劍，衝破禁制，往上而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底下的人徹底看不到了，山才顯現出來。

還未反應過來，一聲劍鳴響起，隨後長劍失去控制，猛地帶着楚清問往下墜去。

等醒過神時，他已經摔進了雪中。

冰冷的雪讓楚清問立刻起身，才剛站穩，臉頰就被風雪劃破。

鮮血流下，滴落在雪中，很快被雪吞噬乾淨。

前方霧蒙蒙的，什麼都看不清楚，風雪交加，吹得人實在受不了。

楚清問用靈力護體，緩緩往前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裏走了多久，耳邊只能聽見風的聲音，還有腳踩雪的聲響。

除卻這些，再也沒有其他聲音，彷彿整個天地就只剩下他一人。

第三次倒在雪裏的時候，楚清問身體沒有任何知覺。

血液都彷彿凍凝固，嘴巴乾裂到輕動一下都是撕裂的刺痛，呼吸變得困難起來，風成了凌厲的刀子，使勁刮著他的皮肉。

靈力沒辦法再抵禦風寒，楚清問喘了一口氣，想坐下來歇息，又想到謝敘，繼續往前走去。

這裏沒有白天黑夜，楚清問不清楚自己走到了哪，雙腳腫爛到快要廢掉。

他跌倒了無數次，吃了很多的雪，臉頰上都是傷口，溫熱的血不止一次剛流出來就被凍住。

就連呼出的氣都是冷的，最後身體搖搖晃晃，直直地倒下去，陷入暈厥。

楚清問夢到自己正在看小說，看到了白聽找仙草的那一章，之後怎麼往後翻都會回到這章，最後他將小說放下，生氣地站起身。

夢裏剛站起，他就睜開眼醒了過來，身體暖洋洋的，沒什麼冰冷感。

旁邊有什麼東西在發光，楚清問一看，是白聽給他的那朵花，此刻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只是那光芒越來越暗，隨着光芒減淡，楚清問又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

沒多少時間了。

他站起身，把那朵花拿起，繼續趕路。

這一次比之前好太多，大腦可以思考，眼睛也看得更清楚。

地上有許多黑乎乎的東西，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屍體。

其中有三具就是之前邀請他一起來的那三人。

屍體還沒完全被雪覆蓋，楚清問猜測他們肯定是在下面住了一天才上來，估摸著最少已經過去了兩三天。

他揮去身上的白雪，往前而行，很快感覺出腳下的路是向上的，似乎是斜坡，讓他不止一次往下滑去。

手裏的花暗淡到幾乎沒有光芒，雙腿像是灌鉛了一樣重，走一步都十分困難。

楚清問再次摔倒在地，吃了滿口雪，這一次他沒有吐出去，反而將雪吃了下去。

冰得嗓子疼，但是人清醒了很多。

楚清問用僵硬的手指打開儲物袋，拿出梅子，往嘴裏塞了一個，結果冷到嘗不出梅子的酸意。

他咧咧嘴，坐下雪地中，把謝敘的屍體從儲物袋中拿出，看着少年安靜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師弟，我休息一會再繼續。」

懷中的花最後一點光芒消失不見，楚清問眼前變得模糊，最終暈在了謝敘的身側。

他又夢見了寧向，寧向一邊厭惡他，一邊罵他怎麼這麼容易出事，才多久又來了一次，有完沒完。

楚清問表示自己也很無奈，自己也不想死。

寧向冷冷地說：「不想死你就回去啊，別來我這了，我是不會再和你互換了。」

楚清問睜開眼，滿目白色，他掙扎著從雪裏爬出，才發現自己暈過去后雪下了足足有一米多高。

沒被凍死，倒是差點被雪埋掉。

楚清問想到什麼，趕緊看向身旁，已經看不到謝敘了。

他開始挖，指尖僵硬到沒有任何知覺，直到最後開始流血，才發現不能再繼續，於是拿出長劍挖，總算把謝敘挖了出來。

雪小了，甚至在楚清問掙扎著爬起來時直接停了。

他走了一步，無力地摔在謝敘身上。

盯着謝敘近在咫尺的面容，楚清問感覺下一瞬他就能睜開眼似笑非笑地問他：「師兄這樣看我，是不是喜歡我？」

可是少年始終閉着眼。

楚清問眼睛酸澀，有眼淚不受控制地出來，剛滑落就變成了冰砸在謝敘臉上。

他連忙拂去，笑着說：「師弟，讓你見笑了。」

楚清問站起身，把謝敘收進儲物袋。

頭頂灰濛濛的，根本看不到天空。

雪停了，可能是老天爺給他的機會。

周圍全是白色，因此有別的東西會十分明顯。

楚清問走一步歇一會，一路碰到了許多屍體，眼睛快睜不開時，看到了一株靈草。

它散發着綠色的光芒，很淡，在白雪皚皚中卻極為明顯。

楚清問沒有去摘，印證了心中想法。

既然有靈草，就代表也會有其他東西，只是需要找到。

他笑了笑，忽然看到一隻手摘下了那株靈草。

對方渾身上下都是雪，看上去和雪人沒什麼兩樣，把靈草收起來后抖掉身上的雪，打量著楚清問凍得烏紫發白的臉，嗤笑了一聲。

「金丹以下也敢進來，沒死還真是命大。」

雪雖然停了，但風沒有，呼呼作響，楚清問聽不清他的話，沒有回答。

起碼這裏不只他一個人。

楚清問繼續往前走去。

那人見楚清問不理他，揉了揉快被凍破的臉，跟上楚清問。

他沒有楚清問走起來那麼困難，走得比楚清問快多了，眨眼就看不到了。

楚清問到了後面全程眯着眼，靠着身體本能往前走。

雪又下了起來，他跌倒在地上每次都要暈一會，才能起來繼續。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餘光瞥見一個山洞，楚清問努力睜大眼看去。

還真是個山洞，很小，卻避風。

楚清問快步走過去，最後直接趴在地上滾了進去，剛到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身體總算不像冰塊，他坐起身，調轉周身靈力。

身體逐漸回暖，終於舒服了，楚清問吃了個梅子，心裏計算著時間，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走出山洞。

這一次他摔得少了，但是快迷失在風雪中。

時間可能過去了十天，又可能過了一個月，每次楚清問都會擔驚受怕地拿出謝敘的屍體。

殘魂消散的話，身體會有變化，索性謝敘的身體並無任何變化，他還有時間。

楚清問再次跌倒，徹底走不動了。

他又一次看到了寧向，這一次寧向倒是沒罵他，反而有些憐憫。

「你到底在做什麼？死了這麼多次？謝敘殺了你？他能殺你這麼多次？」

楚清問對他一笑，想到什麼對他道歉：「對不起，讓你成為我三年。」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你又沒這個本事。」寧向淡聲道，「老天捉弄人罷了，你比我還慘，以為自己是現代人，結果卻是小說世界的，是不是很難接受？」

「也不是，在這裏這麼久，我覺得我已經徹底融入了。雖然不是主角，但是好歹也有點光環？」楚清問說。

他感覺到什麼，說：「我要醒了，這應該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寧向，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寧向沉默片刻，說：「如果可以，也幫我對謝敘說聲對不起，那三年我確實不該那麼過分地對他。」

楚清問猛地睜開眼，喘了一口氣。

周圍很平靜，沒有風雪，也不再冷，身體可以活動自如。

楚清問都要懷疑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場幻覺。

他左右觀望，忽然發現什麼，定睛看去。

不遠處有很多綠色的草無風自動，那草有七片葉子，最中間的那片最小，分叉為三個。

就是小說里白聽摘到的聚魂草。

找到了！

楚清問飛快起身跑去，只是還未靠近，身體敏銳地發現什麼，毛孔開始舒張。

他步伐一頓，扭頭看向旁邊。

趴在雪裏的猛獸因渾身雪白，幾乎與雪融為一體，若不是眼睛是紅色的，楚清問根本發現不了。

猛獸修為不低，很有可能是七級靈獸。

他站直身體，不敢輕舉妄動，緩緩往後退去。

靈獸盯着楚清問一動不動，等他回到原來的位置時，倏然起身，張嘴咆哮出聲。

楚清問耳朵都快聾了，準備用靈力護體時，發現那聲音並不是沖着自己來的，往左一看，就見之前把靈草摘下的金丹修士直接被靈獸吼飛，很快看不到人影。

靈獸重新坐下，眼珠子再次看向楚清問。

楚清問對它咧咧嘴，露出友好的表情，不敢隨意過去。

他很快從靈獸眼睛裏看到了類似於不屑的情緒，微微一怔。

這隻靈獸難道看不起他？

腦子裏有個膽大的猜測，楚清問往前走了幾步，靈獸沒有理會。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快到仙草跟前時，靈獸站起身。

楚清問後退，看出來了這靈獸是什麼。

一頭雪白的老虎，但也不完全像老虎，很高，足足有五六米，沒尾巴。

察覺出這靈獸又要開始吼，楚清問退到一邊，看向金丹修士被吼飛的方向，果然看到他又回來了，這次已經靠近了仙草，差點就要拿到的時候，靈獸怒吼出聲。

金丹修士立刻用結界護體，卻沒有任何作用，還是被吼飛了。

真的好慘。

楚清問站在原地，看着金丹修士來來回回被吼飛許多次。

最後一次時，他一邊飛起，一邊扭頭不甘心地瞪着楚清問：「怎麼就吼我，你卻一點事兒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