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滅口人與審判者(一)

第162章 滅口人與審判者(一)

她本應令人恐懼,她本該是惡狼,但惡狼遇見了更惡的狼,現在,惡狼成了綿羊。

陳清看着懷中金箔,眼中的思緒在許久后才漸漸恢復了平靜。

金箔之上,有刻下幾行銘文,銘文的意思很簡單,大概是在何時何地,當簽印人違反契約時,執行何種懲罰。

他看向雨幕里,那兩個女子早不知到了哪裏去,又是在稍加思索過後,他才提溜起懷裏的背包,一路向警局方向走去。

到達警局時,雨已經小了許多,夜深了,想走的人就該趁著現在走。

但警署之中,扶在案前的工作人員仍舊是那麼多。

他們抬起頭、掙扎著抬起眼,掃了一眼來人後,便又昏昏沉沉地趴回到電腦前面。

來誰都好,別是報案的就行。

少年沒作聲,便是向內一直走,走過了連廊、走到會議室前面后,他推開門,迎上了姜婉的目光。

姜婉神色好奇,微微歪頭,看起來有些不解:「你沒有回去休息?」

她目光向下移,緊接着眉目間便是一皺:「你衣服怎麼了。「她聲音變冷了幾分,似乎是有點生氣,「你和誰動手了?」

陳清「嗯」了一聲,隨意地揮了揮手,視那份怒意與無物,他稍一側身,便越過了身前的姜婉,走到會議室裏面。

見着他這副無所謂的樣子,姜婉的面容似乎更嚴肅了些。

她皺着眉,嚴詞呵斥:「你搞沒搞清楚自己狀態的!不要命了?!」

她拽著陳清的手,卻是腳下踉蹌一動,被陳清帶得身體搖晃了一陣,抬起頭,以詫異的目光看向陳清時,對方卻還不自知。

「狀態……還行吧。別說這個,看東西。」

她看着陳清,看着他從包里將金磚拿出來后,姜婉的神色才凝重不少。

金箔有本書般大,拿到手,就能看見書上的字。

金箔字不多,但淅淅瀝瀝幾個字透露出的信息就足夠多了,姜婉看着一皺眉,向陳清投以了疑惑的目光:「這是什麼,你從哪來的?」

他說,這玩意是從受害者的妻子那搞到的。

眾人便愣了;而後陳清又說,她老婆和小三搞到一塊去了,確切來講是我從小三手裏拿到的。

眾人聽罷又愣了,在花費了好一陣的時間去理解后,回過神來的眾人才繼續關注著面前的金箔。

如果按照金箔所言,則此次的案件都可以歸為買兇殺人,即便與傳統意義上的買兇殺人不同,但主體都是一樣的。

他們行色匆匆,案件的調查方向一下子就全變了。

而姜婉拉着陳清,在遲疑了一會後,去到了審訊室門口。

在裏面,陳清的嬸嬸已經被提了出來,準備審訊。

她看着陳清,用着責怪的眼神橫了他一眼后,才開口詢問:「你覺得她會把金磚藏在哪?」

陳清想了想,微微搖頭:「要看這金磚是誰出的。」

「有啥差別。」

「如果金磚是別人的,現在應該已經融掉換錢藏起來了。

如果是自己的……」

他眉頭微皺,而後才緩緩開口:「如果是她自己花錢鑄的金磚,估摸着我們還能找到。」

「為什麼。」姜婉有些不解。

「別人的,她會想方設法賴掉。

如果是她的話……」陳清指了指門內:「她應該會覺得,反正你也不敢去報警,我就賴掉了你能怎麼滴吧。」

他停了一下,而後又說:「如果是自己的,她就不着急融掉了,但她又怕被人騙了被發現,所以一定會找個地方給藏起來。

這樣子之後可以拿這個東西當證據,去找人家罵架。」

他側身看,耳朵里已經能聽見審訊室內傳來的一陣喧鬧。

那嬸嬸死不開口,一口咬定了自己不知道對方說些什麼,再追問,問到她答不上來的時候、被人揭穿了話語里的漏洞的時候,便直接臉一橫,閉着嘴不開口了。

他站在門外,可悲可嘆地笑了一聲,才緩緩推開門,走到了審訊室的座位后,他走到那兩名負責審訊的警員旁邊,沖着他們點了點頭,便拉來一張椅凳,坐到他們身邊。

她看着來人,似乎是想了好一陣,而後那目光變得一寒,再以一份虛假而又令人噁心的熱切看着陳清。

「你!你怎麼在這裏!他們要抓我啊!你快點幫我證明一下!就說我沒做那些事!」

她晃着身子,嘴中話像極了胡言亂語,但陳清能聽明白她的意思。

她想讓自己擔保她出去。

她不知道陳清的身份,但她看着這少年坐在警員身邊,看着他那份淡然的模樣,便覺得這會是個能逃走的機會。

可陳清看着她,卻是撐開了手,俯下身,向著嬸嬸問:「你們當年收養我的時候,是誰聯繫的你們。」

她面色一愣,似乎是沒想到陳清會問出這種問題,她撇過頭,也不知是思索還是遮擋臉上的不悅,片刻后,她才回道不知。

陳清又問:「是你不知道。還是沒人聯繫過你們。」

她皺着眉,覺得陳清在消遣自己:「你是不是傻逼啊,沒人聯繫我們你是自己死過來的?」

「那既然有人聯繫你們,想來你們也知道我父母是誰咯。」

她一愣,神情呆住了。

「我……我不記得。我忘了。」

陳清應了一聲,在一陣古怪的沉默中站了起身,向屋外去。

又是半個小時后,天色本該亮了,一縷青煙與光線已從天上灑落人間,但那縷光線落不到地上,便被雲層給擋在上邊,雨還在下,下得整片世界變得灰濛濛的。

陳清與姜婉坐上了車,一併向著他叔叔家的方向駛去,走了有半個小時,在二人去到了街頭以後,熙熙攘攘的人群堵住了路。

他們聚在街頭,堵死了過往的車輛,卻沒見到有一個人面露不滿神情。

那些開着車的人靜靜坐在上邊,那些站在雨中的人看着前面,雨水淋著,浸透了那一身散亂的衣物。

他們穿着睡衣、或是沒穿睡衣,有的人赤裸著,僅靠幾條衣物遮擋着身上的大部分皮膚。

有的人穿得好些了,便脫下一件蓋在上邊,擋着天上落下的雨霧。

那霧色灰濛濛的,卻似乎又有着五彩斑斕的光線照射出來。

那些人站在薄霧下,臉上沒有半分刻薄與不滿。

他們嘗試着再往前去,可還沒走幾米,便被路兩邊的車流給堵死了,那些車停在路邊,變得漆黑一片,就好像是有人拿來了墨色,往車上一輛輛澆過去。

那些車是髒的,卻有許多人躲在車旁。

那些路上是泥濘的,卻仍有許多人躲在一片觀看。

那些住在路兩旁的居民探出頭,一個個腦袋翹首以盼,那些目光越過了人群,越過車輛,而後停在一個陳清熟悉的小區、熟悉的單元。

他們看着那些鮮艷如火的消防車開進開出,一輛輛推著高壓水槍的裝備被送到樓內。

他們也看着那火苗衝破了天,在夜色里如星光璀璨。

他們看着那少年逆着人流走,走過了風禁,踏過河流。

是那少年踩着漫到了腳踝的污濁液體一步步往內走去,他看着身邊的人匆匆忙忙,接連不斷地向外逃竄,他們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站在那,周遭的消防員也沒空理他,便有人急匆匆地往內跑,有人急匆匆地往外逃。

唯獨是他,是這兩個世界下的人分的明顯,令他站在那棟樓下,不知心裏想着些什麼。

一直到姜婉皺着眉頭回到他身邊時,他的臉上才有了情緒的變化。

「怎麼了?」

「凌晨三點起火,因為不確定起火源,同時由於她家裏堆積有太多東西。

一直撲滅到現在才勉強控制住火勢。」

陳清抬起頭,看着自己叔叔家的位置,那個窗戶已經燒得只剩下個窟窿了。

燒透了水泥,也燒光了一切家居。

「他呢?」少年一皺眉,想起了自己那有些智障的弟弟。

「沒了。」姜婉嘆息一聲,而後繼續說道:「被發現的時候已經起了快半小時的火,是周圍鄰居報的警,破門進去的時候,他都快燒成炭了。」

二人一路向樓上走,讓開了一個又一個狂奔的消防員后,他們花了比平時一倍多的時間才走到那扇門門口。

在那扇門上,一把燒得變了形的鎖頭格外顯眼。

他撿起來看了看,鎖芯是乾淨的。

他再往內走,門鎖已經被人踹到變形,想來是沒法再打開了。

而在門內,一具遺骸正躺在旁邊。

那具遺骸的骨架不大,也看不出生前是副什麼樣子了。

他也許被點燃了許久,腹部已經被燒出了一個碩大的窟窿,四肢稍好,皮肉上僅有部分破洞。

陳清伸出手,正準備檢查屍體的瞬間,一聲呵斥打斷了他的動作。

「喂!你們怎麼進來的!這裏很危險!趕緊出去!」

陳清微微一愣,抬起頭后,才見到一位臉上滿是灰燼、眼中充滿了血絲的男子站在他們面前。

他揮舞了兩下,草草抹去面罩上的墨痕,而後便粗魯地抓向陳清的手臂,可他猛地一提,卻沒見到那少年有半點動靜,當即就愣了。

見着他的舉動,姜婉當即便喝住了他,在對着這名消防員解釋過後,那男子雖然鬆開了抓住陳清的手,面容上卻沒有半分緩和。

「抱歉……」他看着陳清,似乎很是意外:「我沒想到你們是警員。不過這裏還有復燃的可能,要查案的話最好再等一下。」

「就兩分鐘。」他說完便走到了屍體前面,伸出手,往屍體的鼻腔中狠狠地扣了一下。

手上有灰,但不排除更深處是乾淨的;他看向屍體的手腕腳踝,關節上的皮膚破損很厲害,幾乎把肌腱都燒斷了。

他眉頭一皺,卻沒注意到身後的消防員變得面容扭曲,青一陣白一陣的,止不住外國頭去。

陳清翻開那具屍體,右手按壓着屍體的腹腔,而後再一用力,本就脫水了的肌肉與皮膚被瞬間撕裂,他攥著內臟,往那胃上一揉捏,眉頭便皺了起來。

他回過頭,向身旁的消防隊隊長詢問:「這戶人家的廚房有剩菜嗎?」

「剩菜?」他聽着陳清的話語思索了一會,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廚房,似乎是有了結論后,才準備回過頭給予回復。

可就在他回過頭來的那一瞬間,在他的目光越過房間,回到屍體旁的那兩人的瞬間,他看着陳清那隻插在屍體腹腔內的手臂,看着那張淡然且有着探索慾望的面容,這位隊長的心底止不住一陣翻湧。

「你!你!」他踉蹌了一下,陳清這才順着他的目光,將手從屍體內拔了出來。

「因地制宜嘛。」他擺擺手,少年的淡然卻是令人更加膈應。

「廚房我們檢查了,起火源不在那邊,冰箱裏和灶台上都很乾凈,沒發現有剩菜。」

回過頭,陳清的臉上有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點點頭,隨意在地面上的污水坑裏沖洗了一陣后,拉起了姜婉的手向屋外走去。

他們走得快了,才沒聽見屋後傳來的聲音。

「這小孩……不會是個變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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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室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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