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所以呢?」羅娜眸光斜睨,冷冷地問。

「與其這麼辛苦,倒不如考慮當我的女朋友?」江明翰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變得輕佻曖昧。

「女朋友?你已經結婚了欸。」他不只是有嚴重的妄想症,還提前罹患老人痴獃,連自己已婚都能忘。

「所以我才說是女朋友。」江明翰意有所指地笑了一聲。

細眉輕蹙,思緒一轉,羅娜立即領悟過來:「你是要我當你的情婦?」

江明翰笑了笑:「雖然論家世背景,你不夠格當我的老婆,但是不可否認,我們在一起的那段時光確實挺快樂的。既然你這麼在意當年我拋棄你,可見你心中還是忘不了我,不如你就重新當我女朋友吧。」

這個狗眼看人低的混蛋!究竟把她當成什麼?就因為她不是名門千金,沒有一個富爸爸,沒有千萬身價,所以他就能這樣一再的糟蹋她,真是欺人太甚!

羅娜才想不計形象的破口大罵,餘光一瞥,瞧見一道高大的暗影徐緩踱來,一張熟悉的俊美臉龐逐漸從黑暗中浮現。

宛若隱身在黑暗中的黑王子,陸至權面無表情地走向這方。

她心口猛然一悸,這一瞬間,各種情緒齊涌而上。

憤怒、狼狽、尷尬、困窘……最後是無以復加的難堪。

方才她和江明翰的對話,他全都聽見了……他對她的觀感肯定又更差了。

曾經因為沒有鑲金鍍銀的家世背景,慘遭初戀男友拋棄,如今又死死巴着陸太太的寶座不肯讓座,此刻他心底一定很瞧不起她吧?

發覺她的臉色不對勁,江明翰順着她的目光轉身一看,當下一僵,乾笑打招呼:「陸總。」

褐眸直睇著一臉尷尬的江明翰,陸至權臉上清楚寫着輕蔑。

原來她和江氏食品業的小開曾經是男女朋友,這個混蛋還因為嫌棄她的出身,拋棄她,讓她傷透心。

她不是一向很精打細算嗎?當初究竟怎麼會看上江明翰?

「呃,晚會應該已經開始,我先進去了。陸總,恭喜。」

察覺氣氛古怪,陸至權身上散發出明顯的敵意,江明翰也沒笨到硬碰硬,隨便找個藉口開脫。

「至權……」沒想到江明翰一回身,差點就與拐着腳走來的裴意琬撞上。

聽見那道輕細的嬌嗓,羅娜渾身一僵。裴意琬……也聽見剛才那些對話?

「你出來幹什麼?」等到江明翰一離開,陸至權態度冰冷地質問裴意琬。

「我……」裴意琬楚楚可憐地咬住下唇,略略低下螓首。「我有些話想跟你說,所以就追出來。」

細柔的嗓音一頓,她又滿懷歉意地望向神色僵白的羅娜,低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偷聽你跟江先生說話的。」

這下,羅娜再也笑不出來。

過往難堪的醜事被自己一心想討好的男人聽見,已經夠讓她丟人,眼下又多了個情敵……是嫌她今晚不夠悲劇嗎?

「你們慢聊,我還得去找不知上哪兒放風的司機。」死死忍住眼底洶湧的淚意,羅娜隨即掉頭離去。

「你先別走,我有話跟你說。」陸至權忽然上前拉住她的纖腕。

怎料,下一秒羅娜卻反應激動地揮開他的手,撩高垂墜落地的裙擺,毫無淑女形象的小碎步跑走。

「羅娜,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陸至權胸口一緊,長腿邁開便想追川太,卻反過來被裴意琬挽住手臂。

「至權,別去!求求你,別去……」幽怨低柔的嬌嗓,順隨風聲飄入耳底,羅娜終是沒能忍住蓄了滿眼眶的淚水,眼睫一眨便哭花了臉。

腳下一拐,她轉了個方向,跑出停車場,直直跑進一處昏暗的死巷,挨着滿是塗鴉的牆面蹲下身,把臉埋進膝蓋里,低聲啜泣。

凌晨三點鐘,羅娜在艾恬的陪伴下返回公寓。

「何必勉強自己,反正我家的空房間多得是,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數個鐘頭前接獲好友哭泣的電話,艾恬怕死了,連忙撇下正在共度浪漫晚餐的老公,飛車飆去接人。

直到此時她仍忘不掉當時那一幕,向來堅強重視形象的羅娜蹲在暗巷中,哭得眼眶紅腫,肩膀顫抖,最喜歡的晚宴包也扔在地上,裙擺還被牆面突起物勾破一個洞,她也渾然未覺似的,猶然兀自低啜。

不管她問了什麼,羅娜都不肯開口,見到她來,只是抱着她哭得更凶。

向來就是羅娜給她出主意,從沒見過羅娜這副模樣,她一時也慌了,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最後還是在老公的協助下,將羅娜載往離那兒最近的東風醉餐廳,吩咐大廚幫忙弄了一桌酒菜,將她餵飽喝足,沉澱一下情緒。

根據她那個靠吃起家的老公的說法,人的情緒不管是處在高潮還是低潮,但凡遇上吃都可以助興或是紆解壓力,莫怪乎餐飮業在不景氣的年代是一枝獨秀。

「恬恬,今晚謝謝你。」羅娜抬起憔悴的秀顏,對閨蜜擠開一朵比哭還慘的笑。

「我們都幾年的交情了,你再敢跟我說謝謝,我就跟你翻臉。」艾恬白她一眼。

哎,這些年來沒白疼這個傻妞……羅娜備感欣慰的笑了笑。

電梯抵達頂樓,艾恬不怎麼樂意地陪着好友出了電梯,雖然從頭到尾羅娜沒解釋今晚究竟為了什麼而哭,但傻子也想得到,肯定是跟陸至權脫不了關係。

「非回去不可嗎?我老公還在樓下等著,跟我們一起走吧。」艾恬不放棄遊說。

「謝了,不過我可不想當巨型電燈泡。」

羅娜解開密碼電子鎖,拍拍艾恬的肩,故作輕快的揚笑。「好啦,我到家了,你也快點下樓,你老公還等著呢,快走快走。」

艾恬沒轍,只好暫時撤退,不過臨入電梯之前,不忘探出頭叮嚀:「有什麼狀況隨時撥我手機,再晚都沒關係。」

「知道啦,老媽子。」羅娜贈她一記白眼珠。

推門而入,她疲憊得只想把自己拋進大浴缸里,好好泡上一個舒服的熱水操。

蹲低身子,才想脫下高跟鞋,懶散的眸光赫然頓住,怔怔地望着從屋內走出玄關的雪白身影。

「羅小姐,我們可以談一下嗎?」腳上套著粉色室內拖鞋的裴意琬,站在原木地板上,垂視着玄關處蹲低身子的她。

「你……是怎麼進來的?」羅娜詫異地睜圓眸心。

「之前至權帶我回來過幾次,也把密碼告訴我。」裴意琬被她瞅得不甚自在,邊說邊掩下濃長的睫毛。

羅娜的心,涼了大半。

原來他們之間已經進展到這種地步,陸至權卻從來沒跟她提過隻字片語。

原來,她一直鳩佔鵲巢,把別人昔日的愛巢,當成是自己展開新人生的美麗城堡。

「是他帶你回來的?」羅娜沉默片刻才問。

「至權還沒回家……抱歉,是我自作主張跑來這裏等他。」裴意琬歉然地說。

何必向她這個只是暫時寄宿在此的外人道歉?羅娜在心中苦澀一笑。

「羅小姐,我相信你應該也知道,我和至權之間有一些衝突和誤會,至權會因為一時衝動跟你結婚,也是為了報復我和阿姨……」

「那個戒指是他送你的?」羅娜突兀地打斷裴意琬嬌甜的嗓音,凝著一雙異常平靜的水眸,投向她無名指上那隻造型典雅的美鑽。

「什麼?」裴意琬一臉錯愕。

「每次見到你,你都戴着同一枚戒指,應該不是巧合或是你剛好特別喜歡這隻戒指吧?」羅娜對別人身上的珠寶類飾品一向觀察入微。

裴意琬摸了摸蔥白細指上的典雅鑽戒,吶吶地說:「這是至權先前向我求婚時送的戒指。」

求婚?對呀,她怎麼沒想過,陸至權應該早向裴意琬求過婚。

唉,她似乎又悲劇了,那男人親手替裴意琬挑選鑽戒,而且還挑了個這麼高雅大方的款式,反觀她呢?

他只是把挑選婚戒的工作丟給特助,還弄來了這麼大一顆純炫富、無關乎品味或設計的鴿子蛋。

是否因為在他心中早已認定,她給他的感覺就只配戴這種沒有品味可言的戒指?

啊,也對,他從一開始就認定她只是個貪圖虛榮的拜金女,她怎麼這麼不長記性,華麗麗的給忘了?

「羅小姐,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場和難處,但是你要明白,至權他心中是愛我的,他只是利用你來惹我傷心,這對你來說並不公平,這是一段註定不會有幸福的婚姻,你不能把自己的青春浪費在至權身上。」裴意琬語氣真誠婉切地勸道。

呵,說得這般悅耳動聽,不就是想退她主動離開嗎?

放心吧,既然陸至權都已經反悔結這個婚,她也不是看不懂別人眼色的傻子,自然懂得知所進退。

唇上懸著一抹自嘲淺笑,羅娜目光幽幽地望着裴意琬手上的美鑽,順手將脫到一半的高跟鞋套回去。

再昂貴、再美麗的名牌高跟鞋,終究不是童話中的玻璃鞋。

世上的灰姑娘太多,能將灰姑娘變成公主的完美王子卻太少,當不成公主的灰姑娘只能用微笑掩飾傷悲,繼續尋覓屬於她的那個王子。

「裴意琬,你是個幸運的女人,恭喜你。」

羅娜站挺腰背,對情敵……噢不,對方可能從來就不曾把她當作敵手,彎起紅唇,微微一笑。

似乎是猜不透她的下一步,裴意琬宛若受驚的小白兔,一臉不知所措地驚瞅。

真正的公主入住城堡,假扮公主的灰姑娘得趕緊退場。

轉身的那一刻,淚水終究還是沒能忍住,順着眼角滑落,羅娜推開大門。

踏出門口的那一瞬,耳邊彷佛還能聽見自己吵著幫陸至權打領帶的聲音,陸至權對她各種表現不以為然的低笑……只不過是一場夢。

計程車停在陸至權第一次認識時帶她來的那間高級飯店外,羅娜不疾不徐的付錢下車。

她身上穿着一件款式簡單的白上衣,下身配了一條今夏流行的復古碎花小圓裙,腳上套著一雙寶石涼鞋,顯得氣質清爽。

經理似乎早已接獲交代,一見到她步入飯店大廳,隨即帶她搭上VIP專用電梯,直接前往VIP專屬用餐樓層。

這樣的特殊待遇,是最後一次了。佇立在電梯里,羅娜望着反映在鏡面上的自己,一臉清透的裸妝,腦後還綁了個俏麗馬尾,一看就像個迫不及待想從苦悶婚姻中解脫的輕熟女。

躲了半個月,收拾好情緒,也到了該正式認賠殺出的時候。於是今天一早她終於重新打開關機半個月的手機,撥了通電話給陸至權,約他出來見面。

他口氣雖然陰沉,但沒拒絕她,大概也心急着快點結束這場鬧劇,好把裴意琬正式娶回家當公主供養。

當,電梯門開啟,羅娜被帶入設置在隠密角落的包廂。

推開門,她一揚眸便看見半個月沒見的丈夫,依然是一身筆挺黑西裝,黑色潑墨紋路的真絲領帶,俊美臉龐卻被一層陰霾籠罩。

「嗨,親愛的老公,最近過得好嗎?」傷心難過那些情緒都已經整理妥當,她不會再讓他見到自己狼狽難堪的一面。

「這段時間你都躲在哪裏?」陸至權情緒暴躁,口氣惡劣,嚇得剛入座的羅娜一連用手輕拍胸口。

「怎麼了?」她不正經的對他拋媚眼,嘴角一揚,笑淫淫地開玩笑:「該不會是我不在的這幾天,開始想我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黑馬壞王子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黑馬壞王子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