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陸至權目光森冷,俊臉陰沉沉的,比準備刮颱風的滿天烏雲還要懾人。

他雙臂分擱在桌沿,拳頭是緊握的,始終默不作聲地瞪着她。

那天晚會見她從眼前跑開,他的心在那瞬間好似空了一塊,那種感覺連自己都弄不明白。

從生活中的大小事到女人,他一向了解自己要的是什麼,清楚什麼才是最適合自己。

他欣賞的,從來就是裴意琬那樣的女人,溫柔體貼,嬌柔可人,懂得察言觀色,儀態優雅大方,可以默默陪伴在他身邊。

可是,這段婚姻生活,卻讓他徹底見識到完全與裴意琬不同類的女人。

羅娜說話大大咧咧,做任何事情都是隨心所欲,喜歡耍小聰明,說一些低級的黃色笑話,還主動上床色誘他,他敢用全部身家打賭,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沒什麼她做不出來的。

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喜歡上她!

可是,那天在暗處聽着江明翰口口聲聲宣稱她忘不了他,還說她之所以會想嫁入豪門,全是因為她忘不了江明翰,懷着報復心態而成了周旋在上流社交圈的拜金女。

聽到這些話,他胸中莫名地感到憤怒,那種憤怒又不是全然的怒氣,而是摻雜了……忌妒。

他不敢相信,他居然忌妒江明翰,只因為羅娜忘不了江明翰。

如果沒有在乎,何來忌妒?

那當下,他既震驚又錯愕,自己居然在乎起這個從頭到腳沒一處符合他標準的女人。

「唷呼。」羅娜將手伸到皺緊眉頭的俊臉前,打了兩聲清脆的響指。「有人在家嗎?你該不會是用腦過度,選這時間給我放空吧?」

這足以證明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淺啊,連跟她最後一次的午餐約會都可以嫌惡到開始放空。嘖嘖,果然認賠殺出是聰明的抉擇。

「你沒借住艾恬的家,也沒借住倪紫萱的家,到底都在哪裏過夜?」心緒混亂難解,陸至權只能將那些問題暫且擱置。

「當然是在我包養的小狼狗那裏。」她不正經的笑呵呵。

「我是認真的問你,你別胡鬧。」墨眉一擰,他瞪着深邃的褐眸。

「哎唷,你吃錯藥啦,今天這麼嚴肅。」她兀自嬌笑,然後從包包里拿出一個正方形的紅色戒盒。

陸至權目光一震,靠在椅上的背脊僵住。

「來吧,這顆鴿子蛋還給你,你自由了。」她打開戒盒,秀出裏頭大得不可思議的蛋形鑽戒,臉上仍然高懸燦笑。

他瞪着她,良久沒開口。

「高興得傻了?」關上戒盒推到他手邊,她低頭喝了一口蔓越莓汁,酸酸甜甜的滋味沖淡了些許苦澀。

「你想離婚?」

離開我?這句才是他真正想問的,終究還是沒脫口。

「也該是時候了。你應該也和裴意琬把心結都解開了吧?」她咬着吸管斜晩他,那姿態既不淑女又輕浮,先前幾次他見了,總會調侃或皺眉輕斥一番。

可如今,他管不到她身上了,她不想再繼續這段……只是淪為復仇工具的婚姻。

按照當初口頭立下的協議,這段婚姻除非她主動離開喊停,否則將會一直走下去。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見他眉頭深鎖,神情陰沉,羅娜不禁拉高嗓門。

「為什麼?告訴我原因。」他的胸口好似被無形力量重擊,濃濃的失落感攫住了他。

「既然你跟裴意琬已經解開心結,應該也不需要再利用我來反擊你父親跟繼母,我也該功成身退。對論,贍養費什麼的,你應該不會小氣吧?雖然時間不長,我也應該算是幫了一個大忙吧?」她一臉邀功似的眨眼燦笑。

「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他冷冷的承諾。

可是她真正想要的,他卻給不起。羅娜心中酸酸地想。

「那太好了。我可是把鴿子蛋還給你了,你可別幾天後又賴我沒還。」她笑吟吟地說。「後續簽字和登記的那些動作,你再讓王特助通知我就好,你這麼忙,也沒空管這些吧?」

「你到底想做什麼?」陸至權惱怒地問。

「讓你們有錢人終成眷屬——啊不對,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羅娜戲譫的低笑,將手邊的果汁一口氣吸乾,拎起包包準備走人。

「我話還沒說完,你又想去哪裏?」見她起身,他壓下想拉住她的衝動,只是口氣越發惡劣。

「去吃飯啊。我們都已經準備離婚,難不成你還讓我敲一頓?」她白他一眼。

「坐下。」他目光森冷的警告。

「哎,你真想請我吃飯?」她笑嘻嘻的,擺了擺縴手。「不用了,老實說吧,我還有約會,你快回去陪你未婚妻吃飯吧。」

「約會?」他的臉色一秒變僵青。

「都已經快卸下陸太太的頭銜,當然得趕快尋找下個目標,難不成要我一輩子當棄婦?切!你別傻了。」

下個目標?難道她的目標就是江明翰?

莫名的憤怒急湧入胸腔,陸至權陰沉脫口:「你想去當江明翰的情婦?」

羅娜一怔,揚高的嘴角微僵。他是這樣看待她的嗎?為了錢,就能自甘墮落當別人的情婦?

馬的,這個混蛋!就算從來沒把她當成老婆看待,也不該將她看得這麼下賤!

羅娜忍下快炸開的怒氣,強撐著笑容。「放心,就算要當情婦,也會等到我們正式離婚後再當,絕對不會丟你的臉。」

「你真的要當他的情婦?」陸至權握緊拳心,盤據在胸中的怒焰燒得全身發燙。

「我都說了,不會丟你的臉,你還不相信嗎?」羅娜火了,露出想翻桌談判的大姊頭架勢。

「我給你的不夠多嗎?為什麼你還要這樣作踐自己?」

「無所謂,你可以繼續羞辱我,反正從一開始你就打從心底瞧不起我,認定我是一個為了錢什麼都幹得出來的拜金女。」她抿唇一笑,眼眶悄悄泛紅。

褐眸一凜,他的心似被利刃刺畫,漫開一陣痛。

「羅娜……」

「沒關係,我承認自己拜金,當初會接受你的條件,同意跟你結婚,確實是因為看上你的家世背景,還有你能給我的優渥生活,所以你會這樣認定我,也是無可厚非。」

她自我解嘲的笑了笑,口吻故作輕快地說:「經過我這段時間的觀察,裴意琬對你是真心的,你可千萬別為了一時賭氣和憤怒,就把這麼好的女人往外推,不值得的。」

不敢再看那張牽動她每一根神經的俊臉,她垂下眸光,望着自己有些發顫的指尖,壓抑住想落淚的衝動,揚起彷佛千斤重的嘴角,繼續笑。

「說起來算是我賺了一票,你只是一時憤怒失去理智,才會跟我結這個婚,我從頭到尾都沒賠,反而是你,平白無故多了一段失敗婚姻的紀錄。不過我想裴意琬這麼愛你,應該不會介意我們這段假婚姻。」

心口被濃濃的酸楚堵住,灑脫的話再也掰不下去,假意瞄了一眼腕上的鑽表,她低呼:「啊呀!我跟人家約的時間快到了,不跟你鬼扯了,先走一步,byebye。」

匆忙起身,羅娜小碎步離開,陸至權只是動也不動地坐在位置上,眸光複雜地望着她離去的背影。

他弄不清楚自己的心,厘不清對她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撇開那些恩恩怨怨,他的心應該是傾向裴意琬的,他喜歡她的溫柔可人,欣賞她優雅的談吐,她的興趣嗜好都與他十分契合。

反觀羅娜,沒有半點淑女氣質,論優雅,論氣質,什麼都比不上裴意琬,更別捉想在她身上找到半絲女人味……對,他喜歡的人是裴意琬,不是羅娜這個拜金女。

他究竟在胡思亂想什麼?他不該因為這段時間的相處,就誤以為自己對她產生了什麼特殊感覺。

那些都只是一時的錯覺,不是真的。

陸至權掩下深邃的褐陣,將腦中關於羅娜的種種畫面抹去,可當他望着桌上那隻戒盒,胸口卻是沒由來的一窒。

拿起戒盒,緊握在掌心,他竟覺得心痛如絞……這,也是錯覺嗎?

鐘點女傭下班前已準備好一桌熱騰騰的飯菜,陸至權一踏進玄關就聞見陣陣熱香。

他垂眸,脫下皮鞋,正想解下領帶時,一隻柔軟的小手忽然探過來,接手他的動作。

羅娜?陸至權胸口驟然發燙,急急揚眸望去,對上一張絕美清麗的柔笑臉蛋,雀躍的心霎時沉回原位。

「辛苦了。」裴意琬替他解下領帶,才想幫他脫下西裝,纖細小手卻被他冷淡的揮開。

「我已經說過了,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擅自進出這裏。」陸至權漠然地望着一臉不安的裴意琬。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裴意琬眸光似水地溫柔凝瞅,楚楚惹憐的神情教人見了便心疼。

「我已經結婚了。」陸至權別開視線,兀自越過她身邊,坐進客廳沙發。

「至權,羅小姐不是已經決定離開了嗎?你為什麼還要拿她當藉口?」

「你什麼時候見過她?」長指揉着眉心的動作一頓,陸至權下意識開口。

「那天慶祝晚會之後,因為你一直不接我電話,我就自己跑來這裏等你……」

裴意琬愧疚地垂陣,依然輕聲細語地說:「那晚你一直沒回家,差不多凌晨三點的時候,羅小姐才回來,我們就碰到面。」

「你都跟她說了些什麼?」莫名地,他竟然感到心慌意亂,就怕裴意琬曾對羅娜說了什麼傷人的話。

裴意琬幽幽地望着他,柔聲低語:「你覺得我會對她說什麼?」

陸至權被反問得喉頭一窒,片刻無言。

「我沒有對她說一句傷人的話,我只是誠實地告訴她,我們之間有一些誤解和衝突,她不該夾在我們中間,白白浪費青春。至權,我這樣說,很過分嗎?」

裴意碗望着神情複雜的陸至權,卻等不到他半句回覆。

「你會跟羅小姐結婚,難道不是為了惹叔叔阿姨生氣?難道不是為了報復我的欺騙?」

是,他跟羅娜結婚的最初目的確實是如此,對於這些話,陸至權無從反駁起。

「你以為我對你的愛全是虛情假意,才會憤而迎娶別人,不是嗎?」

裴意琬不笨,當然看得出來他的動搖,可她不能讓那種事發生,她要將一切導回正軌,不能讓他的心再受到另一個女人的影響。

是,他跟羅娜結婚的最初目的確實是如此,對於這些話,陸至權無從反駁起。

「你以為我對你的愛全是虛情假意,才會憤而迎娶別人,不是嗎?」裴意琬不笨,當然看得出來他的動搖,可她不能讓那種事發生,她要將一切導回正軌,不能讓他的心再受到另一個女人的影響。

陸至權半掩褐眸,薄唇緊抿,面容看似平靜無波,胸中卻是千濤萬浪。

「至權,請你別再懷疑我對你的愛,好嗎?」裴意琬在他身側坐下,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背,輕輕將美麗的臉蛋靠上他堅硬的肩頭。

女性化的玫瑰甜香盪入鼻尖,這氣味他並不陌生,曾經一度為之深深着迷。

可是此刻,他只覺煩躁難耐,氣味甜膩得令他反胃,甚至從心底湧上一股排斥感。

「你聞聞,我身上這味道香不香?」驀地,他眼前浮現一幕畫面,那是羅娜穿着睡袍,盤腿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罐乳液塗塗抹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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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馬壞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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