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混天九氣(三)

第三十八回 混天九氣(三)

花顏月秀眉輕顰,轉念道:「也對,這小子既然天誅相助,應當能化險為夷。」她心思縝密,從不意氣用事,負起阿巧,悄然躡來。李一兮回過身來,朗聲道:「跟我來,走右邊第二條路。」

二人縱身搶上,一頭扎進甬道中。剎那間,忽聽身後轟隆一聲,洞口驟然間合攏來,那股刺骨寒氣也隨之消失。花顏月絕處逢生,喜不自勝,咯咯笑道:「好險,還真是這條路,看來我們命不該絕。」李一兮冷笑道:「什麼命不該絕,要不是天誅救了你,你恐怕早就死了。」當即將方才異象說了。花顏月沉吟道:「或許天誅與混天九氣陣本就相衝,按理說我們未有動作,不太可能觸動陣法,但混天九氣陣感應到天誅的存在,所以提前發動陣法。」

說話之間,達瓦蘭、阿巧得他二人輸入真氣,悠悠轉醒過來。達瓦蘭神智恍惚,彷彿墜身夢中,喃喃道:「這是哪裏?」李一兮握住她手,笑道:「你醒來了?身子可有不適之處么?」甬道中伸手不見五指,莫可視物。達瓦蘭聽出李一兮聲音,猛地一個激靈,澀聲道:「李大哥,我,我好冷。」李一兮強笑道:「你忍耐些,馬上就不冷了。」

清虛訣乃是浩然守正的心法,專克天下奇寒。不一時,達瓦蘭只覺一股暖流在體內迴旋,潺潺流動。所至之處,寒氣如冰雪遇着烈火,消融化盡。忽聽花顏月道:「拖得越久,危險越多,我們趕緊離開這裏。」

李一兮聽着這話,低頭問道:「達瓦蘭,還能走么?」達瓦蘭苦笑一下,道:「應該還可以,我……」不待她說完,李一兮截口道:「算了,你先休息一下。」說罷驀地將她抱起,大步奔前。達瓦蘭從未這般靠近過男子,只羞得麵皮發燙,芳心砰砰亂撞,手足無措。欲要掙扎,卻不知為何,身子軟綿綿的,一絲力氣也使不出來。

花顏月瞧得分明,心下冷笑:「這小子看起來聰明伶俐,怎就不會顧及別人女兒家的心思?」李一兮渾然不知她心中綺念,只顧埋頭狂奔。阿巧修鍊功法多年,尚有些底子,不至像達瓦蘭那般虛弱,亦咬牙隨行。

約莫三炷香功夫,李一兮忽見前方隱約有光,心中一喜,不由加快步子。又過一陣,盡頭處越來越亮,直如白晝。四人久未見光,俱眯起雙眼,舉目望去,只見面前出現一處極寬極闊的巨廳,四壁光滑平整,也不知插有多少火把,照得廳中有如白晝。

正中端坐着一頭渾身迸發金光的怪物,粗略一瞧,竟有六七丈高,宛如一座小山。那怪物龍首麋身牛尾,下顎濃髯長須,身子覆滿金鱗,額上冒出二隻尖尖犄角。

李一兮直瞧得目瞪口呆,怔怔說不出話來。忽聽達瓦蘭「哎呀一聲」,掙脫李一兮懷抱,掩口驚呼:「這,這是碧津一族的守護神,白首!」李一兮長吸一口氣,道:「此話當真?」達瓦蘭點頭道:「不會錯的,我曾經在帕里黛那裏看過白首的畫像,跟這個怪物一模一樣。」

卻聽花顏月嘆道:「原來關於崑崙神白首的傳說竟是真的,我一直以為是碧津人杜撰出來的神話。」李一兮大著膽子,走近幾步,皺眉道:「不過它好像……好像是睡著了,不然怎麼會動也不動。」花顏月默然半晌,嘆道:「既然白首確實存在,那當年的傳聞應當假不了。」

李一兮奇道:「什麼傳聞?」花顏月目光一轉,落在那怪物身上,微微冷笑:「當年太虛和煌鋣在天山打得難分難解之時,這白首不知好歹,也來湊湊熱鬧,結果被兩人合力封印在這鬼地方。」李一兮容色一驚,道:「這麼說來,帕里黛之前說的話也是真的。」

花顏月臉上含笑,道:「如此看來,煌鋣的肉身一定就在附近。」李一兮擊掌笑道:「好想法,不過這地方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你怎麼知道就在附近?」花顏月睨他一眼,冷笑道:「蠢小子,莫非這裏還有其他路可走?若煌鋣不在此處,還能在哪?」

李一兮沉默時許,冷笑道:「那你說說,煌鋣的肉身到底在何處?說不出來的,就少放屁!」花顏月微微一笑,道:「如我所料不錯,我們現在還在混天九氣陣的幻境當中。」

「什麼?」李一兮心下驚疑,低聲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看到的一切,全是幻覺?」

「你小子還不算笨。」花顏月頷首笑道:「你把天誅拿出來,便可知道。」

李一兮一皺眉,捻起天誅,端詳片刻,道:「有何不妥?」話音未落,忽見虛空中好似湖面投入一塊小石子,悠悠泛起一圈漣漪。霎時間,漣漪越擴越大,恍若明水生暈,微波輕漾。

不及轉念,只見四周景緻倏地扭曲波折,白首偌大個身子急劇縮小,竟從七丈之軀,化為針尖一點,頃刻消失無蹤,瞭然無痕。片時功夫,彷彿斗轉星移,四人眼前情景突變,忽見自身仍在甬道之中,左右洞壁上零星燃著幾盞明燈。抬眼眺去,前方石門緊閉,不知通向何方。

李一兮定了定神,嘆道:「好險,若不是天誅幫忙,我們又要被困在裏面了。」花顏月笑道:「這算什麼,假如你方才冒冒失失,貿然碰了那隻白首,只怕情況更加糟糕。」李一兮大覺后怕,半晌道:「那現在我們還在幻境中么?」

花顏月沉吟一陣,搖頭嘆道:「混天九氣陣威力莫測,又豈是我等能揣測的?」李一兮心頭微亂,忽聽達瓦蘭詫道:「李大哥,門後面好像有人!」李一兮吃了一驚,轉眼望着她:「你怎麼知道?」達瓦蘭咬着下唇,茫然道:「我就感覺到門後面有人,但具體為何,我卻說不上來。」

李一兮聽罷,不覺大皺眉頭,正躊躇間,忽聽花顏月笑道:「姓李的小子,你有沒有膽子,去看看前面是什麼地方?」李一兮受不得激,瞥她一眼,當即微微冷笑:「你孫子才不敢。」說罷大步上前,奮力將那堵石門推開。

不料一推開門,一股濁氣撲面而來,李一兮趕忙捂住口鼻,翻身後躍。花顏月三人見狀,不由花容失色,紛紛掩鼻後退。待濁氣散去,李一兮才跨入門中,凝神張望,卻見門內是一座上下四丈,長寬三十餘丈的大廳,盡頭處,只見一個紫衣人靜靜坐在地上,渾身僵直,動也不動,宛如木雕泥塑。

李一兮隱約猜出這紫衣人便是煌鋣,一時心跳加劇,待要邁步搶上,忽聽身後勁風急響,心頭大凜,飄然一縱,飛出數尺,回身喝道:「花顏月,你幹什麼?」花顏月手撫一支翠笛,微微揚起下巴,冷笑道:「我要做什麼,關你屁事?」說罷橫笛在唇,欲要吹奏。

李一兮心念電轉,恍然道:「是了,這賊婆娘始終是魔道之人,與庚羅殿那伙人狼狽為奸,又怎會輕易容我復活煌鋣?」尋思間,忽聽笛聲嗚咽綿綿,初始柔美繚繞,似溪水潺流,曼妙動人。悠悠間,卻聽笛音漸奏漸高,越拔越響,孤傲清亮,幾如破雲沖霄。

「糟了,這婆娘笛聲厲害!」李一兮腦門沁出汗來,慌忙捂住雙耳,厲聲喝道:「達瓦蘭,別聽這笛聲!」但為時已晚,只見達瓦蘭目光渙散,怔怔立着,彷彿被某物吸引住了心神,神色呆迷,如痴如醉。

阿巧瞧得呆了,瑟瑟躲在一旁,凝望場上三人,美目中流露出一絲擔憂。那笛聲乃是無形之物,無孔不入,好似附骨之疽,一絲絲鑽入耳中。李一兮使盡渾身解數,也抵不住花顏月的滌心曲。不出一霎,只覺神智漸漸恍惚,眼前一切變得模模糊糊,極不真切。

原來花顏月三年前大敗於仇墨雨後,決意一雪前恥,足足閉關兩年,將滌心曲練至第三層境界,雖較大圓滿第五層境界差之甚遠,但如今使將出來,猶如鬼神恣音,勾魂蕩魄,威力相比當時,不可同日而語。

仇墨雨修為深厚,心氣渾璞,浩然天成,自是不懼滌心曲。李一兮修為遠遜,一時不慎,深陷魔音當中,難以自拔。花顏月見他眼神漸變狂亂,鼻息粗重,顯然神智已迷,不由心頭狂喜,愈發賣力吹奏翠笛。

時辰一久,李一兮迷失其中,神魂顛倒,彷彿七情六慾、喜怒哀樂均不屬自身控制,渾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心潮澎湃起伏,意隨樂動,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只盼這笛聲永不要完。

正當此時,那紫衣人渾身陡然紅光大作,彷彿整個身子呼地燃燒起來,熱浪撲面。花顏月大吃一驚,不禁與那紫衣人對視一眼,忽覺肌膚如被針刺,駭然震驚之下,不由得呼吸一緊,後退兩步。未及轉念,只覺周身空氣好似化為深沼大澤,重如千鈞,壓得她透不過氣,翠笛放在唇邊,再也吹奏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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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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