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四)

第七章(四)

段傲這樣想着,敲開了主編辦公室的門,寬大的辦公桌后,一把大氣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位比那椅子更大氣的中年男子,招了招手,示意段傲坐下,段傲憂慮的看了眼那張大氣的椅子,不禁為它悲慘的命運而感到擔心。他的身段正好說明他是一名重量級的人物,主編剎有其事的看着段傲的個人資料,一臉的深沉,讓人琢磨不透,段傲想,這也許就是所謂的"領導藝術",永遠不讓別人知道自己心裏在想什麼,故意營造一種神秘感,以顯示自己作為領導是何等的高明。

"你叫段傲?"主編又確認的問,他肥大的身軀隨着他的問話也顫抖,這讓段傲想起了昨晚所吃的肥鍋肉。

段傲皺皺眉頭,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你好像大學沒畢業?"主編若無其事的繼續顫抖著。

"對,我剛剛休學!"段傲坦誠的回答著。

"那你能說說你為什麼會休學嗎?"依舊沒有任何錶情,好高深的藝術!

這勾起了段傲心裏的傷痛,沉吟一會兒,說"那是我私人的問題,可以不回答嗎?"

"噢!當然~~當然~。"主編意味深長的重複著。

"你認為你適合這個職位嗎?或者說你的學歷和其他人甚至文憑更高的人有何競爭力?"主編注視着段傲,等待着他的回答。段傲想了想,平靜的說:"說心裏話,我並不是新聞專業的學生,也對新聞這個行業了解不深,我之所以會坐在這裏,只因為生存的本能。我需要工作,我需要錢,這對我很重要!滿大街到處都是保險,銷售,這些並不適合我,我找了一個月,只有這個工作才是我感興趣的,我並不是盲目的投撒簡歷,我對文字有比較特殊的情感,對文學,歷史比較熱愛,我不想去從事一份我不喜歡的事業,那樣會讓我感覺自己是在欺騙自己,欺騙別人,所以,我來了!"

主編有點意外的看着他,這個年輕小子的坦誠,膽量讓他有點吃驚,"你對文學與歷史有研究?"

"談不上研究,只是一些愛好!"

"那你能說說這方面的事兒嗎?比如,文學和歷史有關聯嗎?"

"當然,文學與歷史本就是不可分割的!由於中國自古以為就有『學而優則仕『的思想,造就了許多優秀的文人乃至文學大家從事政治的現象,而中國這幾千年來的歷史,也正是這一代又一代的文人墨客所書寫的,文學是歷史的載體,歷史是文學的重要來源,那一代代飽學之士,把持中國歷史展方向,同時也把持着中國的文化展方向。在中國歷史上留下過重要痕迹的政客,騷人無一不是有着深厚的文學功底,屈原,司馬遷,王安石,歐陽修~~~無不例外,而最飄逸瀟灑,狂放不羈的李白也未曾擺脫這個現象,當了幾年唐玄宗的御用文人,即使那『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陶淵明也是在政治上留下過足跡的,從人類有了文字以來,歷史和文學就沒有分過家。"

主編點了點頭,對他的回答表示滿意:"那你認為當代這些作家,你最欣賞誰?最佩服誰呢?"

"金庸!"

"金庸?"

"對!他的每一部小說基本上都會有一個大時代的歷史背景,小說中所生的一切,都是圍繞着那個歷史背景而展開,運作的,甚至在多處,這種特定的歷史背景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人物的性格,展處理得相當精妙。許多人是把歷史當作小說來寫,而他剛是把小說當作歷史來寫,並因此開闢了一個全新的時代!"

"那許多文學巨匠都以這種手法寫過作品,如巴金,老舍等等,為什麼會是金庸?"主編不解道。

段傲笑了笑,說:"不可否認老舍,巴金等人是文學上面的大師,但他們的作品卻有很強的政治立場性,文人一旦帶有明顯的政治傾向便不再是真正的,純粹的文人了,他們與歷史的聯繫,不外乎就是對當時社會的批判,期待着建立新的國家,新的制度,這在當時並不是佔主導地位的,或者這樣說,如果沒有後來成立的新中國,他們的作品也許現在早已查尋不到,他們的地位,不僅僅來自於文學,而且還伴用很濃烈的政治因素,所以,他們並不是我真正所推崇的作家。反倒是金庸先生,在他的小說中不僅僅突出一『武俠『二字,還摻雜了許多哲學,許多道理,讓人能從不同的角度,站在不同的立場去看待書中的人物,也詮釋了天下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正如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一樣,在這一點有着異曲同工這妙的當推自認為『古今白話文第一『以一人敵一黨的台灣作家-李敖先生了,他嘻笑怒罵的個性,着實讓人又愛又恨,但不可否認,他的《北京法源寺》的確寫得很精彩,也很精闢,他也將辨證法,唯物主義等哲學性的東西恰如其分的摻加進去,用歷史的眼光來看大問題,用唯物的眼光來看小問題,他的這本書很有味道。"

"李敖,這個人娛樂新聞上的成就的遠遠大於了他在文學上成就。"主編略為鄙夷的評價著。

"我不這樣認為,我反倒是欣賞他那種敢愛敢恨的的作風,他的特立獨行與他的狂放不羈足可以與詩仙李白相媲美,起碼他言行還能一致,他的風流以及他所有的缺點,他都從來沒有去掩飾過,不像很多人,表面上一本正經,滿嘴仁義道德,口口聲聲討伐他的行為,而背地乾的事倒遠遠不如李敖,在這些人面前,他無疑是真正的君子,真正的文人!"段傲反駁著。

主編異樣的看着段傲,臉上不由騰升起一絲羞愧,段傲的一字一句彷彿是特有所指,讓他很是難受,但又不便火,只好訕訕的笑笑,說:"你的觀點很獨特,很有見地,很高興能與你一起討論這些有趣的話題,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有機會能再與你一起談談!"

段傲起身同主編握了握手,大步的走了出去,今天的面試在他看來還不錯,和主編談了很久,段傲心裏很開心,覺得這份工作已經勝券在握了,彷彿現在他就看到了自己在雜誌社裏不停忙碌的情景,看到了未來的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看到了自己對岳可諾言的一點點兌現。心情大好,看到誰都覺得和氣了不少,連那位傲慢的女秘書,此時在他的眼裏也多了幾分可愛,那滿臉虛偽微笑的胖子在這個時刻他的笑彷彿也多了幾分真誠。可接下來女秘書的話卻將他徹底打入了深淵。女秘書拉着一位書獃子模樣的青年說:"記住了,問你什麼你都可以說,一個勁的稱讚巴金,老舍那幫人,千萬別提台灣的作家,尤其是金庸,李敖,主編對台灣作家沒什麼好感,畢竟他們那邊現在還把我們叫共匪。能不能找到這份工作就看你這一次了,你都畢業兩年了!自己別那麼沒用!"

段傲此時的心如冰山雪原一般,真是後悔不已,怎麼自己喜歡的作家全是別人不喜歡的呢?是自己過於特立獨行還是不懂得融入大眾?他感到一絲疑惑,難道只有遵循他們的規則才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剛才的躊躇滿志,此時早已灰飛煙滅,段傲回頭看看那密密麻麻擁擠的人群,感到自己與他們相距已經太遠,猶如天壤,他已經沒有了在這裏為自己找一個飯碗的機會,他們,他們還在那裏耐心的等待着命運的審判,等待着那身形巨大的主編的施捨,那一具具曾經驕傲不屈的靈魂就在這一次次的等待中徹底的被抽空,段傲反而同情起他們來,只是,他忘了,他現在比他們還要凄慘。

走出破敗的雜誌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嘈雜人群,川流不息的汽車從身邊匆匆流過,段傲看着他們,感到迷茫,人們彷彿都有着自己前進的方向,都有着自己奮鬥的目標,而他卻在這個人生的十字路口一次又一次的迷失了方向,失落、沮喪充斥着他的心靈,腦海中甚至還閃過逃避的念頭,但被他無奈的扼殺掉,他,有家,卻不能回。這一個多月的落魄生活,讓他第一次覺到家是那麼的溫暖,那麼的貼心,但他現在還不能回去,他還有許多事,許多承諾沒有去做去兌現。岳可的家還在泥潭中,他對岳可的誓言還沒能實現,他必須堅持在這裏,在這裏,生活才有機會,回去,只會讓他自己徹底步入墮落的深淵。他想起了邵傑他們,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麼樣,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那麼開心,他想見見他們,但想了想,還是作罷,他不想讓人看到他現在這副失落的樣子,讓朋友為他難過。自己義無反顧的選擇了這條路,又怎麼好一無所成的回去呢?以前,總是覺得在社會立足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心中雄心萬丈,做着千萬、億萬富翁的美夢,可現實卻將他的這種不成熟徹底砸回了谷底,社會比他想像的要複雜得多,困難得很多。

段傲拖着失落的身軀回到了自己租的小屋,打開燈,看到的只是滿屋的冷清,蕭索。孤獨,寂寞在身邊圍繞,床頭上岳可的相片依舊笑得那麼美麗,那麼甜,段傲想起岳可以前對他的規勸,對他的擔心,眼淚忍不住的掉了下來,是痛苦?是委屈?是孤獨?還是傷心?抑或都有!他小心翼翼的擦拭著那相框,想起以前自己在失落,不開心時,岳可總會陪在他身旁,陪他談心,替他分憂,和他一起共同進退,讓他從來不曾孤單過,可現在,斯人已去!只留下他那無助的一聲長嘆!

急促的電話鈴聲將段傲從無限的相思中拉了出來,段傲擦了擦眼眶中不小心滑落出來的淚水,讓自己從那無限的傷痛中掙脫出來,接起電話,耳旁響起了岳靈那急足慌亂的聲音"傲哥,我媽昏倒了!你快過來一下吧!"段傲着急的打斷了她的說話,搶著說:"趕緊送醫院!我馬上就過來!"段傲一把抓起衣服就往外跑,慌忙中又撞到了桌子,桌上擺放的東西一陣搖晃,像風雨中飄落的孤葉,似他搖擺不定的命運一般。沒走幾步,又急急折回來,看了看心愛的電腦,狠下心,拔掉電源,抱了出去。

手術室外,岳靈焦急的等待着答案,小妮子的臉上已沒有了往日的那種活潑精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驚慌。段傲匆匆的跑過來,急切的詢問著。岳靈的母親在收拾屋子的時候心臟病突,幸好岳靈今天呆在家裏,及時現,送了過來,現在正在搶救。護士又一次過來催著岳靈交費,岳靈將所有的錢全給了出去,可還是不夠,不停的對着醫生護士說好話,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他們先救人,醫藥費她會儘快的想辦法。段傲看了看自己帶來的心愛的筆記本電腦,吻了它一下,悄悄的走了出去,再回來時,他的電腦,手錶都已經不在了,遞過去一疊鈔票,岳靈不安的看着他,感到十分難過,護士接到這筆不多的鈔票,勉強同意了繼續手術,讓他儘快想辦法去湊錢。醫生告訴他,病人的情況很不穩定,暫時還沒脫離危險期,需要進一步住院治療治,只是治療的費用昂貴,讓他們趕緊想辦法,越快越好。

岳靈柔弱的坐在病床前,滿臉的憔慮,病床上,她的母親正蒼白的躺在那裏,毫無生氣。這種場面讓段傲的心隨之一緊,當初承諾的要好好照顧她們母女,如今看來卻並不成功,岳靈那張青春活潑的臉上已沒了往日的歡笑,多了一份安靜,憂愁。而她的母親此刻卻正在生死線上徘徊,卻因為沒錢而遲遲不能手術。段傲不禁為自己的無能而感到深深的羞愧。抬頭望着窗外的星空,心裏極度的不安,那漆黑的天空中,一閃一閃的星星彷彿是岳可那美麗的眼睛正盯着他,看着他,守望着他,讓他愧疚。沒想到,在岳可走後不久的日子裏,他居然連這種照顧她家人的任務都完成不了,當初的誓言是何等的蒼白,自己在岳可面前的豪言壯語是多麼的可笑,現在,一條生命可能就會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消逝,自己又能用什麼去挽救這個生育了岳可這麼一個好姑娘的偉大母親呢?

邵傑和蘇瑤匆匆趕到,什麼也沒說遞給他厚厚的一疊錢,這些錢還是大家想方設法東拼西湊出來的,為了這錢,邵傑賤賣了自己的電腦,段傲感動的看着邵傑和蘇瑤,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邵傑笑笑的說:"別玩那些深沉了,跟個女人似的!干緊去繳費吧!這錢哪,張海有一千,萬城有兩千,剩下的呢,你什麼時候有了什麼時候還,不還也成,反正這錢我壓根沒當是我的。別當我這是無息貸款,這就叫友情投資,說不準哪天你了,你可得一百倍一千倍的還給我!"

回到段傲臨時的家,看着這一屋的雜亂,邵傑和蘇瑤都感到一陣心酸,知道段傲的日子過得並不好,蘇瑤忙着替他整理房間,邵傑掏出煙遞給段傲一支,關切的問:"怎麼樣,還撐得住嗎?"段傲疲憊的乾洗了一下臉,長吁一口氣,說:"還行,只是工作還沒着落,日子清苦了點,不過這樣也好,讓我知道了錢不是王八蛋,來得真的不容易。現在,得想方設法的去找工作,她母親的病可能有點嚴重。"

邵傑有點擔心的問道:"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實在不行就回來吧,給校長說說,你還能繼續讀書,別太折磨自己了。"

段傲欣慰的笑笑:"明天我接着去找工作,不能再挑了,這裏正急着等錢用呢。放心!沒事,這點困難還不能讓我趴下,沒有什麼過不去的,我們天下第一嘛!呵呵~"

邵傑感到一絲安慰,那顆懸著的心放了下去,只要段傲那股精氣神還在,那麼那個無法無天,捨我其誰的段傲也就在了,那樣,他也就可以放心了。蘇瑤忙完手中的活,靜坐在一旁聽着他們的談話,"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有事給我電話,隨傳隨到!"段傲感激的點點頭,起身送他倆,到門口時,邵傑回過頭看着一臉疲憊的段傲,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真誠的說:"不管什麼時候,哥們都會在你身後支持着你呢!"段傲一愣,努力抑制住了內心的激動,讓那感動的淚水留在了眼眶裏游弋。這是兩個不愛表達內心情感的男人獨特的表達方式,可卻也讓站在一旁的蘇瑤感動得流下了眼淚,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感情,又豈是隻字片語所能表達得清的?

邵傑送來的錢很快就花光了,段傲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岳靈也想方設法的找親戚幫忙,可收效甚微,誰還敢把錢送給這個風雨飄搖的家?護士又送來了催款通知書,兩人呆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茫然看着帳單上的數字,不知何去何從。良久,岳靈怯怯的說:"傲哥,要不我們把我媽接回去吧!"段傲像被針扎了一樣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大聲說:"不行,絕對不行!你媽現在還沒穩定,她需要治療,這絕對不行!""那現在怎麼辦?"段傲平和一下心情,扶著岳靈的肩膀堅定的告訴她:"岳靈,你就讓你媽放心的治療,藥費方面你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的,你知道嗎,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好好照顧你媽,陪着她,讓她早日康復起來,明白嗎?其他的的事你不用管,有我呢!"岳靈噙着眼淚看着這個完全陌生的人,她從沒見過如此值得信賴的目光,那目光彷彿透過她的眼睛直達她的心靈深處,並激起無數的浪花。

段傲退掉了自己所租的套房,變賣了所有的家當,開始成為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在岳靈的一再要求下,他才勉強住進了岳靈家裏,完全沒有收入的他,在找不到工作的情況下,只好在一家建築工地上找了一個拉磚的活,拉一塊磚一分錢,無奈之下,他干起了他平生從來不曾想過的職業,這一塊塊的磚將他所有尊嚴徹底砸掉,只剩下一個空虛的軀殼。小車細細的纜繩深深的陷入了他寬大的肩膀,細嫩的手指磨出了碩大的血泡,雖說才初夏,但太陽卻格外的精神,照得人暈頭暈腦的,段傲不知疲憊的忙碌著,別人拉一次,他要拉兩次,別人休息時,他還在忙碌,彎屈著身子一步一步的向前邁著,每前進一步,地上都會留下豆大的的汗珠痕迹,可他卻顧不得這些,他只知道,他現在很需要錢,很需要錢!工地上的民工都笑他傻,穿着鮮艷的的名牌居然跑到這裏來幹活,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很多人都同情的勸他少干點,不然身體會吃不消,他一次次謝絕了眾人的好意,依舊不停的忙碌著,漸漸的,民工們不再嘲笑他,換之以一種同情的心態去看待他,在他們看來,這個年青人現在的處境並不比他們好,甚至比他們更加凄慘,於是,每當有什麼可以額外撈錢的活,都會想着他,讓着他,就這樣,段傲每天能拿到一百多塊錢,有其他事干時,還能撈到兩百多甚至三百。段傲握著自己用血汗換來的鈔票時,流淚了,從來沒想到自己掙的第一分錢居然會是在建築工地上,而且會是這麼的艱辛。儘管段傲不知疲倦的干,但對昂貴的藥費來說,無疑是杯水車薪。岳靈說盡好話,醫院才勉強同意了繼續治療,但治療的力度已大不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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